第20章 一戰破敵

大戰一觸即發之時，中軍賬里，一封百裡外加急送至的戰報被拆開。

「以數千步卒，對抗張郃的大戟士精銳，小有挫敗，不算什麼，魏文長無恙就好。」

看罷魏延遣人星夜送回的軍報，諸葛亮眉頭皺起，很快做出決斷，平靜說道：

「嘗聞張郃曾力敵張翼德，萬軍之中，往來縱橫，英勇倍加，人皆驚懼。今日見文長戰報，方知昔日傳聞不虛。若不殺此人，久后必為漢軍禍害，來日吾當計除之！……快馬傳書讓魏延再阻敵三日，然後自行撤退。」

張郃，子儁乂，冀州河間人，少年以勇武著稱，與顏良文丑、高覽並稱為袁紹麾下河北四庭柱。中年以軍陣聞名，用兵巧變、善使營陣，智勇兼備，與張遼、徐晃、樂進、于禁同為曹魏五子良將。如今老年，用兵愈加狠辣，料敵機先，用兵選將，儼然是一方帥才。

這是一個由勇將到兼有智謀，再到晉陞為帥才的傑出之士，故而諸葛亮對其動了殺機，下定要斬除他的決心。

將來歸將來，諸葛亮現在要做的是把鮮卑胡騎引出來聚而殲之。

「令吳班固守中軍營壘不變，右營張苞、關興看中軍旗號反擊，若曹軍敗退，則待其潰逃時整兵擊之！我倒要看看，郭淮想驅使胡騎賺軍功，能堅持到何種地步！領騎兵追殺的任務交給姜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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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嗚嗚！

忽然間，十裡外的魏軍大營，鮮卑部的進攻號角聲刺破長空，雄壯蒼涼！隨即，全部鐵騎，都策馬奔騰，馬刀光寒，閃耀著煞氣，向漢軍營寨殺去。

「魏賊來了！」

胡騎狼奔至，彎刀鏗鏘鳴。大軍鋪天蓋地而來，震的地動山搖。營寨內的漢軍都不由一驚，紛紛拿起兵刃禦敵。

高建手持環首刀，喝令左右傳令接戰。

漢軍的守寨之法，每百步一隊（60人）人馬，其中二十人做後備，其餘四十人主戰，連弩和刀盾、長槍齊備，以此為標準，節節防禦。

當下，左營寨的人手，按標準駐守還是足夠的。營寨里的守軍井然有序，各遵旗幟調遣，嚴陣以待。

雍豹、李叢站在第一線，已經能清晰看到，不到三裡外的地方，一面面白色的蒼狼戰旗迎面弛來，明晃晃的彎刀耀眼奪目，在雄渾蒼涼的號角指揮下，嗷嗷叫著向漢軍營寨惡狠狠的撲來。

「馬五，你的手在發抖。」

老將高翔在一旁淡淡的提醒，然後看了看旁邊的其他士兵，那雙蒼老的眼睛突然變得年輕起來，鼓舞眾人道：「不要怕，小夥子們，連弩準備！」

這位老將參加過無數次戰爭，從軍數十年，身經百戰，受過七次箭傷，五次刀傷，兩次槍傷，而最重的一次槍傷便是赤壁戰後，與曹軍騎兵的廝殺。但這許多創傷並未打垮他，反而使這個老將變得更加威猛和壯實。

高翔已經活得夠長了，相比已經離世的關雲長、張翼德，他心中只剩下最後一縷信念，為大漢中興而戰，若能破敵後馬革裹屍還，豈非是無上榮光？

將軍不怕死，士卒自然敢拚命。尤其是馬五，向來自詡驍勇，此刻為敵所懾，被點醒后，霍然挺直脊背，握緊弓弩，大聲道：「是風！」

馬五露出一口獠牙，笑道：「俺是神箭手，因風射箭，百發百中！」

不巧旁邊有個大個子，憨憨道：「頭兒，現在城頭沒有風啊。」

馬五冷哼道：「我說有，就有風！」

在這個臉帶疤痕的軍漢眼中，天地間已經是風起雲湧，那無形的風暴正朝這裡匯聚，卷著白茫茫的雲，像雪山崩塌一般排山倒海似的壓過來！

然後身為漢軍，絕不會被任何挑戰者嚇到，更沒有哪一族的胡騎能令他們退縮忍讓。

不知何時，主將高建已經卓立在點將台上，虎軀昂藏，與一個個漢軍肩並肩連成片，不動如山，直面呼嘯殺至的鮮卑狼兵。

鮮卑勇士驅馬沖寨，後面的架著雲梯、擎著彎刀，嗷嗷叫著奮勇攻城，在陽光下，遠遠看來就如千座萬座雪山爆發，咆哮聲雄壯到足以淹沒一切阻擋者。

鮮卑人尚白，所以非但是軍旗，就連那耀眼的甲胄都染成了白色，沖陣激起的鋒芒像滔滔大浪，似冰雪奔騰，頗有改天換地的氣勢。

另一面，漢軍尚赤，火紅的旌旗甲胄，看似靜默不動，但一被白色冰霜撩撥，當即燃起熊熊火焰，紅彤彤的一片，形成卷地吞天之勢。

而天空卻是前所未有的乾淨，湛藍如洗，如同一面巨大的鏡子，映照著下方大地上紅白兩色雲彩交鋒，互相渲染。

拓跋禿檀發誓，他轉戰千里，從來沒見過如此火紅燦爛的旗幟擋在鮮卑白狼大纛面前……從這點看，漢軍值得尊敬，但必須打垮他們！

漢軍中路營壘和右路營壘都防禦森嚴，鮮卑攻寨勇士都沒有半點進展，唯有左寨的第一道防線已經陷落。

「傳令鬼力赤，讓他率領帶領鐵甲武士從左面突入漢軍營寨，迂迴攻擊，對漢軍全面猛攻！漢軍缺馬，告訴他要勇敢深入，入寨后騎兵衝起來！」

「喏！」

「告訴郭淮，讓他速速動用魏軍步兵前來，沒有魏軍加入，咱們的兒郎傷亡太大！」

「喏！」

「傳令兀骨突，上前督戰，所有人一起揮刀向前，背後有傷者死！」拓跋禿檀軍令下達完畢，又拔出自己鋒利的腰刀，同樣驅馬上前。「此戰，本將也加入攻寨部隊！」

言罷，兇猛而來八千精銳，分出四千佯攻漢軍中壘和右壘兩寨，餘下四千重點攻擊左寨，也不等魏軍的後援，卻是隨著主將拓跋禿檀的白狼纛奮勇向前，繼而全軍旌旗號角頻吹，各處一齊發喊，蜂擁向前，向漢軍碾壓過去。

這一幕讓站在赤龍漢旗下的高建目光收縮了一下，然後下一刻，他便戰刀向前重重一揮，上百架連弩被推出來，八寸鐵箭上弦，便如千百點閃爍的火苗一般，朝著前方狠狠的攢射出去。

交戰的狀況猶如冰火對峙，一個時辰后，冰雪之力更加肆虐，繼而化成滔滔雪水灌入寨中，但迅疾被燃起的第二道火牆消融於無形。

任那鮮卑鐵騎掀起的冰雪風暴如何兇猛，都無法徹底摧毀漢軍營壘。

這一戰中，高建如熊熊燃燒的蠟燭，不斷點燃一處處星星之火，匯聚成燎原之天火，力保營寨不失。

郭淮帶領兩千魏軍精銳到來，匆匆觀看了下戰場局勢，當即將所有力量投入，直攻漢軍左路營寨，但見一股黃褐色的泥石流加入其中，漢軍旗幟構成的火焰當即搖搖欲墜。

左軍營寨里，攻進去的鮮卑狼兵和魏軍士卒齊聲歡呼。見到高建的赤紅漢旗仍舊矗立在高台上，四下里都大叫道：「活捉漢將，活捉漢將！」

密密麻麻的敵兵瘋狂湧來，千軍圍捕廝殺，激起一片片塵土。

高建站在高台上，凜然不為所動，百餘名勁卒舉著鐵盾，架起連弩，不斷射殺敵軍，死戰不退。箭矢如雨，刀光長槍，慘烈無比。

此時已經激戰了三四個時辰，數千名敵兵輪番進攻，高建部近三千兵馬已傷亡六七百，敵兵也被他們殺傷兩千左右。

高建放眼望去，但見營寨裡面屍橫遍地，有敵友我，還有瀕死的戰馬嘶鳴，但敵兵射來的羽箭和揮動的彎刀，猶自強勁有力。

忽然右側東南角的魏軍攻勢更加猛烈，李盛部當先堅持不住，派遣親兵曳著長槍過來求援，急躁萬分道：「都督，可以向丞相求援了嗎？」

高建雙目一瞪，下面的兩顆痣跟著凸起，如四隻眼一般，森然道：「回去，敵兵士氣還沒有衰！」

又是一盞茶后，魏軍後方豎起桿黃色大纛，竟是刺史郭淮趕到在那裡督戰。

漢軍漸漸抵擋不住，連連後退，李盛潰退到高台處，叫道：「都督，兒郎們抵擋不住了，快逃吧！」

高建勃然大怒，厲喝道：「擋不住？你算什麼漢將？咱說過，怯敵者斬！」

話落處，揮刀砍下李盛人頭，讓親兵提著那顆猶帶驚容的頭顱，警示眾人，道：「後退者死，我要退了，你們也可以斬我！」

然後回首傳令道：「把傅僉給咱叫來！」

片刻后，傅僉趕至，看到戰局不由臉上變色，當即領了三百白毦兵出戰，虎虎虎狂吼，沖入敵陣，連殺十餘人，奔到郭淮大旗之前。

魏軍副將張貴見這股漢軍來勢兇猛，連忙退開，被傅僉手起刀落，帶人將八名護旗衛士砍死，然後斬斷大旗，倒轉插入地下。

魏軍見他如此神勇，盡皆喪膽。漢軍將士瞧見了，無不歡聲雷動。

張貴頂著郭淮的將旗督戰，大意之下差點丟掉小命，待仔細看清那耀眼的牛尾白毦，不由大驚道：「白毦兵！是劉備的白毦兵！」

此話一出，再無沖陣勇氣，魏軍紛紛後退，東南角的缺口又被漢軍補上了。

又酣戰半個時辰，高建正在台上樹旗督戰，忽然見到鮮卑狼兵中奔出一員金髮小將，單騎沖陣，張弓搭箭，連珠而發，數名漢軍前去阻攔，都被他嗖嗖六七箭盡數射倒。

「好箭法！」

「是草原射鵰手！」傅僉在陣中認出來，連忙執盾揮刀前去阻攔。

可惜人未到，那金髮小將已經沖至高台前不遠處，像暴怒的獅子般，左右開弓，連珠箭發，直奔高建而來。

叮叮叮！叮叮叮！

衛士連忙架起盾牌抵禦，高建也拔刀劈箭，眨眼間連擋五箭，卻被第六支箭射入左胸，透甲而入。

那將正待再度發箭，傅僉趕到，怒喝一聲，揮刀斬斷其坐騎馬腿。

噗通！

金髮小將剛倒地，就跳起來拔出彎刀抵擋，漢軍見主帥中箭，人人大怒，紛紛向前圍殺過去。

那金髮小將見了，知曉不敵，連忙一矮身，逃入亂軍中不見蹤影。

但經此一番變故，鮮卑狼兵士氣大陣，此起彼伏嚎叫著，如潮水般殺上來。

傅僉趕回高台，就要拔出箭矢，替高建治傷。

高建喝道：「不能拔，勞駕你將我綁在旗杆上！」

傅僉只能紅著眼應了，扶著高建來到旗杆處，將他整個人同大旗綁在一起，低聲問道：

「都督，可以向丞相發信出擊了嗎？」

高建喘息口氣，道：「好兄弟，你，你去再沖一陣，打退胡狗！讓雍豹、李叢放出火馬陣，攪亂敵軍勢頭，然後點天燈，給丞相發信，全面反攻！」

傅僉應命轉身，放棄盾牌和環首刀，抄起對鐵鞭，虎吼著殺入敵陣。須臾，敵軍再度潰退下去。

在後方最先撤下去修整的雍豹、李叢知機驅趕火馬沖陣，然後在後面跟著吶喊衝殺。

漢軍左寨殘餘人馬鼓起最後一絲力量反擊。

高建在點將台上靠著旗杆，見到敵軍士氣衰落，一手按住傷口，任鮮血涔涔直流，另一手揮刀，奮盡畢生力氣，大叫道：「兄弟們，魏軍敗了，給我殺！，」

漢軍兩名衛士，見機上前猛擂戰鼓，敲響進攻鼓點。

咚咚咚！

戰鼓雷鳴中，傅僉部點起七盞孔明燈，給中軍傳達進攻信號。

片刻后，中軍營壘和右軍營壘也跟著擂響戰鼓，全軍反擊，向著魏軍、鮮卑狼兵反殺過去。

諸葛亮穩坐中軍帳，對費禕道：「給馬岱、王平發天燈作信號，全軍出動，斷敵歸路，讓鮮卑雜胡匹馬不歸！」

四下里殺聲震天，漢軍已偏箱車布成連弩陣打頭，步卒刀盾長矛在後，如火山爆發般突進，一路追亡逐北。

郭淮和拓跋禿檀聚集在一起，前方的隊伍已經潰散，中間的人馬你推我我推你，亂成一團，完全沒料到形勢眨眼間就出現了逆轉。

二人連忙派出親兵大聲喝令約束，但無濟於事，聯軍士氣已喪，陣勢混亂，只得各自縱馬分頭逃跑。

如此以來，不到一個時辰，兩千魏軍和八千鮮卑精騎都給沖的土崩瓦解，或大部被殲滅，或分成小股潰散。

至此，祁山道之戰，以漢軍的大勝落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