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三才南荔
會安驛館內置十九個使館,為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誤會,各園之間相距甚遠,每個園內一應用具俱全,元夕早在半月前便著人日日來打掃,所以各城一來到便無需費心,只作休整即可。
「三才,你說我們現在去找茶茶玩,她會不會打我?」一位清雅脫俗,一舉一動都帶有一種沁人心脾氣息的女子說道。
坐在她對面的墨三才一襲白衣,束著發冠,眉眼如畫,撩袍入座的模樣也帶有一種溫柔的感覺。
「阿茶一向溫柔,怎會。」
南荔接過茶杯的手一顫,差一點打翻茶水。
「三才,只有你,只有你會認為她溫柔。」
墨三才笑了笑,不置可否。
「此次度商大會江北真的不聯姻?」
南荔的眼神閃了閃,道:「你知道的,我大哥他應當是要娶你妹妹,江北與世家的聯姻就不必拿到度商大會上了。」
墨三才神情有些猶豫,彷彿欲言又止,沉默了許久,才說道:「我個人所見,南言他對雲煙並非男女之情。」
他這話說的南荔有些疑惑,大哥與墨雲煙也是自幼相識,雖然中途大哥前往不韙山莊習學已經許多年未曾見過她,可是墨家是江北城的世家,也是娘親的表親。雖然娘親故去多年,但大哥一直對墨家照應有加,可見他對墨家還是感情深厚。而墨雲煙也是江北城有名的才女,身份地位僅次於她這個江北公主,求親之人自她及笄時便絡繹不絕。此次度商大會,大哥沒有提聯姻一事,應該就是他想要娶墨雲煙吧。
「你說的我並未看明白,早晚大哥娶妻的時候咱們就知道了,大哥可不會為了什麼原因而娶一個自己不愛的女人。」
南荔想了想又補充道:「況且也不知為何,我討厭你妹妹。」
許是話題太沉重,南荔又說道:「這半天茶茶也該忙完了吧,咱們去找她吧,讓她打一頓就打一頓,總比待在這無聊透頂的驛館里好玩。」
看她已經一刻都坐不住,迫不及待想出去玩的樣子,墨三才不由好笑起來,溫聲說道:「你從進城開始便按捺不住,坐在馬車上一刻也未消停,我在外面可都聽見了。」
南荔被他說穿也不惱,坦然道:「從江北至此歷經七日,你倒是不跟著使團行動,到處跑去玩,我可是一直待在馬車和客棧里。等到度商大會開始,我又要一直待在不韙山莊,根本就沒機會出去了。」
墨三才低低笑了聲:「也不知道阿茶想不想看見我們二人。」
正被他二人念叨的阿茶蘇適意正瞠目結舌的看著躺在床上的南言。
雖然說還未睡醒的自己的確有那麼一點點暴躁,但是到底下了多重的手她心裡清楚,絕不至於讓他虛弱到臉色煞白,躺在床上連動都不能動。
「我之前便有舊傷。」南言面色蒼白的斜靠在床上說道。
蘇適意有些擔心,不知道他的舊傷是什麼,傷的重不重,自己的一擊又到底造成了怎樣的後果。
看她低著腦袋站在窗前,南言莫名覺得可愛,清了清嗓子說道:「是不是覺得很愧疚。」
蘇適意像小雞啄米一樣點頭。
「既然做錯了事就要彌補,是也不是?」
「是…」
「本少主今晚有一大劫,替我擋了就當你補償我了。」
他說的奇怪,蘇適意本來低著的頭抬了起來,一臉嫌棄的問道:「該不會是什麼江湖殺手追殺你吧?
看她避如蛇蠍的樣子,南言十分無奈,又咳嗽兩聲,才道:「你那麼能耐,怕什麼江湖殺手。」
蘇適意看他如此虛弱,又聽他話里的嘲諷,不由得又低下了頭,只好囁嚅道:「不是怕,就是你總要告訴我是什麼大事連你都搞不定,還要躲在我這兒,你之前還說咱們二人聯手就能兜的住,現如今你都這樣了,我一個人還不知道行不行呢。」
南言嘆了口氣道:「不用你打架。」
「不用打架?那你那日把我拖進房間,又不讓我說話,又說外面有人什麼的?」
南言翻著手裡的書,淡淡說道:「哦,我在算計你。」
「…」
「你無恥。」
「你死了算了。」
蘇適意摔門而去,躺在床上的南言站起來,哪還有什麼虛弱的樣子,若是蘇適意現在殺個回馬槍,南言必定暴露,可是對她的了解讓南言十分確信她現在一定正待在哪裡氣鼓鼓的扎他小人。
他的確猜的沒錯,蘇適意正在自己的竹林里磨牙,磨的差不多把火氣壓下去了之後,她開始回頭細想,必須要琢磨出來南言今晚到底有什麼麻煩,她才能有準備。
得罪什麼江湖幫派顯然不可能,且不說江湖人一般不得罪官家,更何況是實力不弱的江北城的少主,再者有陸飲這個已經繼承了滿月樓主之位的同門在,江湖上不可能有人敢對南言下手,即便有也逃不過陸飲的眼線。
「到底是誰呢?」蘇適意一想就是一下午,近來忙於度商大會的事情,又被南言折騰的身心俱疲,不知不覺就躺在竹林的椅子上睡著了。
恍惚之間好像夢見了小時候,那時候自己滿山瘋跑,不韙山莊周遭的野雞野鴨都被她捉來做實驗,還把蘇沫研製的各種藥物餵給它們吃,南荔每次都指著她說「你這個惡毒的女人」,過後又興緻勃勃的湊過來看它們吃下藥之後的反應。三才只好無奈的搖搖頭,認命的幫她毀屍滅跡。
會想起這些,是因為那是她最快樂也是最恣意的時光了吧。下山之後身為江南城少主被萬眾矚目,縱然她不怎麼在人前現身,但是卻有無數的事情需要她來操心。一座那麼大的城池,那麼多百姓,即使她在人前表現的再怎麼輕鬆,也不能將百姓的生活與生命當成兒戲。
夢裡的生活很單純,那個時候每天早起在不韙山莊的花海練劍,還有一襲紅衣提著酒罈子的師父,她總是慫恿自己:「小阿茶,你幫師父從你爹的酒窖里偷幾壇好酒怎麼樣?」
蘇適意的嘴角不自覺染了笑,竹林里一陣微風拂過,空氣中帶著飯菜的香味、衣服上皂角的香味、竹子的清香,蘇適意喜歡這種味道,這種生活的味道。
陽光直直照在蘇適意的臉上,她不自覺的眯起眼睛,醒了過來。
「阿茶,你醒了。」
蘇適意揉揉眼睛,墨三才坐在她身邊,和竹林的景緻融為一體,她恍惚覺得自己還沒醒,在夢裡看見了三才,許是她十分想念的緣故吧,不然解夢的騙子怎麼都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呢。
「茶茶。」南荔也從一旁跳出來,手裡還捧著許多不知名的小蘑菇。
不是夢,因為她看見南荔手裡摘的蘑菇是蘇沫之前十分寶貝的草靈芝,養了許久還未長大,但是已經都肥嘟嘟的了。
「啊啊啊啊啊南荔,現在,立刻,馬上,給我種回去。」蘇適意大叫,她覺得她妹發飆的時候和她沒睡醒的時候殺傷力一樣大。
南荔讓她嚇了一跳,結結巴巴地問道:「這…不是蘑菇啊。」
蘇適意從她手裡搶過草靈芝,上下打量,還好根部沒被破壞,她趕忙尋了個樹木茂密的地方一個個種了回去,邊種還邊回頭給南荔甩眼刀子。
終於彌補了過失,蘇適意才有功夫坐下來好好和墨三才敘舊,問他們一路的經歷,發生了什麼事,有什麼好玩的,南荔做錯了事只好站在一旁不吭聲,當然也時不時插兩句嘴。
「我最近好辛苦的,」蘇適意好不容易可以訴苦,逮著機會就趕緊說,「度商大會就夠辛苦了,還要伺候南言那個祖宗。」說完就瞪了南荔一眼,南荔很驚訝:「大哥給你添什麼麻煩了嗎,他帶一隊人比使團先到,我不清楚。」
大哥的性子她素來知道,那是相當的,十分的難伺候,更別說面對和他從小杠到大的蘇適意了,那應該是一千倍的難伺候,她心裡默默的希望大哥千萬不要弄什麼惹惱了茶茶的事情,不然她實在兜不住啊。
墨三才看她二人臉上都是吃了苦瓜的小表情,不禁笑出了聲,問道:「南言怎麼了?」
蘇適意笑的好像丟了魂魄的樣子:「呵呵,怎麼說呢,一來就搶了我的地盤和我分庭抗禮,划走了半壁江山,不僅如此,我還要當牛做馬聽他使喚隨叫隨到,招之即來揮之即去。」
南荔聽她的笑聲有點頭皮發麻,顫抖著端茶杯的手問道:「他…在哪啊。」
她不問還好,她問完這個問題旁邊的竹林倒下一大片,嚇得她久久回不過神來。
「他呀,住在我的側院。」
南荔聽見了清晰的磨牙聲。
墨三才收斂了笑,低下頭,不經意的問道:「南言一定有要事同你商量。」
「哈哈,大約是讓我陪他吃飯,讓我給他解決麻煩,哦,還有成日里找我的麻煩。」
蘇適意基本上說一句一個冷笑,南荔都快要跪下了。看來大哥這段時間折騰茶茶折騰的不輕,茶茶都快要瘋魔了。
蘇適意攏了攏手上的玉鐲,整理好衣衫,從椅子上站起來,對他二人說道:「走吧,我早點帶你們出去玩,畢竟晚上我還得回來任勞任怨的伺候南大少主呢。」
南荔捂住嘴:「不會吧,晚上…你們倆要幹什麼呀?」
忍住扇她一巴掌的衝動,蘇適意微笑著說:「替卧病在床的南少主解決個麻煩。」
聽到卧病在床四個字,南荔有些擔心,好在蘇適意說只是不小心被她傷了,牽扯出了舊傷,她剛著人去看了,回稟說需要多休息,有些嚴重,但還不妨事。
「哎,茶茶。」南荔叫住在前面帶路的蘇適意,「你到底要替我大哥解決什麼麻煩呀?」
蘇適意扯起一個假笑:「巧了,我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