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華(上)
不到萬不得已,阿柳其實不願意把嫁衣神功的心法口訣公之於眾。
那畢竟是常春島的功夫,縱然日後過身後,常春島早已沒落,但也輪不到她來處置。
可邀月若是非要因為燕南天懷璧其罪便趕盡殺絕,她也只能給天下人人手一塊玉璧。
移花宮主再霸道,總不能將天下人全殺光。
當然,這麼做的確有幾分破罐破摔的意思。
而破罐破摔總是不好看的,更不要說她本身不是這「罐」的主人。
但真到了那個地步,人命總歸比秘笈重要。
她想就算另一個楚留香知道,也會同意她如此處理。
「當初是為防萬一留了個抄本,沒想到最後真用上了。」阿柳說著,又嘆了一聲,「趁他們約戰之日還沒到,你儘快找人印刷一批這個抄本吧。」
姬冰雁說行,這事簡單,至多三天的功夫。
「不過印完之後呢?」
阿柳:「十日後他二人在九華山巔決戰,想必會有很多江湖人士前往一觀,若我無法讓邀月立誓不再尋嫁衣神功傳人的麻煩,你就直接人手一本嫁衣神功發出去。」
姬冰雁聽得一抖,說你這是打算現場威脅移花宮主啊。
「他若能聽進去道理,我自然不會威脅於他。」阿柳毫不在意,「非常之人,便要以非常之法應對。」
「也是。」他覺得這話沒毛病。
九華山位於池陽,離廬州不遠。
兩人既接上了頭,阿柳就乾脆蹭了姬冰雁的馬車。
路上他問起胡鐵花,得知這傢伙被她扔在船上照料小孩,不由幸災樂禍道:「沒法湊這種熱鬧,他怕是遺憾得要在船上捶胸頓足。」
阿柳笑了,說那也沒辦法,誰讓她難得拜託他做點什麼。
「他這個人,你知道的。看著弔兒郎當,但對於事情的輕重緩急,還是能分清的。」
姬冰雁摸著下巴,嗯哼一聲,算是同意了她的話。
三日後,他二人帶上那新印的五百冊《嫁衣神功》,一路往池陽過去。
途中果然碰上許多聲名顯赫的江湖人,甚至連當年與他們有過一段淵源的薛家莊莊主薛衣人都來了。
薛衣人記性極好,但從前畢竟不知阿柳性別,見到她時,愣了半天沒好意思開口打招呼。
阿柳見狀,只好主動叫他:「一別多年,薛大俠風采依舊。」
聽到她的聲音后,薛衣人才恍然,旋即更加驚訝。
阿柳又道:「當年初出師門,為了方便,總以男裝示人,冒犯之處,還請薛大俠見諒。」
「談何冒犯。」薛衣人總算緩過來了,「楚姑娘才是風采更勝從前。」
阿柳一聽,旋即朗笑出聲,道:「我這兩年風吹日晒,哪還有什麼風采,薛大俠這麼誇我,倒叫我不知如何是好了。」
這是客氣話,但薛衣人很認真地搖了頭,說正因如此,他才覺得她風采更勝往昔。
「天下貌美之人何其多,但如楚姑娘一般自在風流的人物,方才難求。」
要說阿柳這幾年最大的長進,大概就是聽這種誇獎時不至於不好意思。
別人想誇是別人的事,只要她自己不因此飄然自得,那大方受著得了,非要否認推拒,反倒矯情。
「倒也不難求。」於是她說,「至少薛大俠這趟去九華山,便能見到一位真正的自在風流客。」
「可是那位有神劍無敵之稱的燕姑娘?」
阿柳頷首。
薛衣人:「那比起她的人,我實則更想見她的劍。」
「那薛大俠更不可能失望了。」她說得篤定。
「既然楚姑娘這麼說,那我便拭目以待!」聊到劍,薛衣人的語氣都激動了不少。
之後他們抵達九華山腳,小住一晚,於第二日清早結伴上了山。
九華山有九座主峰,邀月與燕南天約的是其中最高的十王峰。
山路艱險,不容馬車通行,懶惰如姬冰雁也只能從車上下來。
但依然沒有自己走。
他讓他的手下從運《嫁衣神功》印本的馬車裡取了一張椅子出來,然後二人在前,二人在後,挑著這張椅子上了山。
剩下的人負責挑《嫁衣神功》印本。
阿柳看得十分無語,但考慮到他幫了自己大忙,到底沒出言嘲諷,只笑著搖了搖頭,然後不急不慢地跟在他身側,與他一道上山。
上山路上,姬冰雁這陣仗沒少被同樣有心一觀的武林豪傑側目,但他面不改色,該癱照樣癱,當真定力出眾,叫人佩服。
好不容易上到十王峰頂時,與他們同行的薛衣人都服了。
我行我素,不懼旁人目光,這本身就是一種本事。
只能說真不愧是楚留香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