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有流星劃過

那是一個浪漫的季節，也是青澀的歲月。就像是青色的蘋果，翠綠的、看起來很好看，咬下去酸酸的、可是又有甜味兒。

……

「陪你去看流星雨……」

課間，楊蔓哼著流星雨，看著剛從校外的兩平米小鋪里買來的印著F4的信紙，因為這個她連早飯都省了。

「你喜歡他們啊？」

江樂靠近了一點看過來，不屑一顧。

「我最喜歡言承旭！」

說道這兒，楊蔓又來了興緻，口中一直又哼起了另外一首「第一時間」。

「小女生的趣味！明明是男的頭髮還那麼長！」

江樂對那四個長頭髮的美男可沒什麼興趣：「一點兒男子漢氣概都沒有！」

「切！」

楊蔓轉過身不再搭理他了，這個男生的頭髮明明和自己的差不多。

楊蔓不是從小就梳短髮，起碼上幼兒園的時候，她也是扎著兩條羊角辮的。不過從小學開始，媽媽和姥姥以她的身體不好為由幫她剪掉了辮子，從此十幾年如一日的短髮伴隨著，已經成為一種習慣了，上學愛遲到的她也覺得省去扎頭髮的麻煩挺好的。

高二的下半學期，學校要舉辦慶祝五四青年節的活動，每個班都可以準備一到兩個節目，主任說了，主題要積極向上，體現中學生的精神面貌。

「節目？」

楊蔓眨眨眼睛，居然能見到從一年級來只見過三次的音樂老師，班裡的一個男同學是學美聲的，這次表演獨唱需要有一個伴奏。

從小學二年級就開始學電子琴的楊蔓從來沒參加過學校的什麼活動，並不是她不想參加，只不過沒有什麼機會。

「這首曲子有人演奏了。」

高中的最後一次表演，楊蔓很想珍惜這個難得的機會，但是被告知如果是伴奏只能在台後。

「我知道了，老師。」

楊蔓沒怎麼多想就答應了，就算在台後也是表演。初二那年的家長會，老師以楊蔓的成績不好，如果要考高中，就要放棄練琴，結果這一下子放棄了快三年。

「我想考藝術學院。」

楊蔓從沒想過要去其他的學校，曾幾何時那個教鋼琴的老師的一句：「努努力，沒問題的。」

給了她莫大的鼓勵，可是放棄了三年後，她開始恐懼了，看著自己變得肥短的雙手，和天生就比常人小一截的小手指，她比誰都清楚自己的理想變成了肥皂泡了，而且越來越大了。

「聽說你要給徐偉伴奏？」

江樂好像對他的同桌的一切都很感興趣。

「哦！」

「你真厲害！」

他沒注意到楊蔓此時正趴在桌子上，看著自己的手在傷感著。

「我也跟老師說要表演節目。」

「什麼？」

楊蔓轉過頭，趴在桌子上，雖然還是懶洋洋的，不過她很好奇：「什麼節目？」

「不告訴你！」

……

之後的晚自習時間，楊蔓和那個男同學在一間堆滿了老舊樂器的教室里練習，至於她那個同桌要表演什麼，她完全沒功夫去想，一直到節目審查的時候，她才看到那節目的廬山真面目。

「哈！」

「霍！」

楊蔓和其他同學一樣，愣愣的看著江樂和其他三個男生穿著黑色制服在那兒耍拳腳，差點忘了這個同桌是年級排行前三的高手了，結果這個美其名曰的武術表演居然還通過了，難道老師覺得他們的造型是在學陳真？

下課鈴響了，早已經結束節目審核的楊蔓覺得無聊，和音樂老師打過招呼后就離開了。

「老師，我們還有一個節目。」

江樂好像對這次的慶祝做了充分的準備。

「嗨！」

身後有人輕輕拍了一下楊蔓的頭，待她回過頭，羅新雨微笑著從她身邊經過。

「咋沒啥精神呢？」

「沒事兒。」

被這樣輕輕拍著腦袋，楊蔓自己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她覺得羅新雨是把自己當成小孩兒了，不過她不在乎，就算看到他和夏雪兩個人在一起時溫馨的樣子，她還是在獨自幻想著心裡的美好，儘管可笑。

「走啦！」

說著，羅新雨和其他男生一樣，在楊蔓的視野中消失了。

回到教室，看到夏雪趴在自己的座位上，楊蔓大步的走過去。

「聽什麼呢！」

她一手摘下夏雪戴著的耳塞，從她的抽屜里拿出一個隨身聽：「保養的不錯啊！」

這個貼了兩層透明膠帶的隨身聽，是丁磊在初二那年花了三十六元的巨款買的，買回來之後他只聽了不到一個禮拜，就被幾個好朋友傳來傳去互相借著聽。

「我勸你早點歸去，你說你不想歸去。」

是一盤粵語經典合輯，並不是人人都喜歡F4，楊蔓心中感慨著，她想起江樂看到自己信紙上印著的F4的時候表現出的厭惡。

那時候沒人能想到，一年之後，哥哥真的走了。

預備鈴響了，夏雪迅速收起了隨身聽，下一節課是班主任的語文課，如果被發現就慘了。

每個做班主任的老師都有自己的管理班級的辦法，而這個不太討人喜歡的乾瘦的男人好像只會一招，但偏偏是最有殺傷力的一招——找家長！上課偷吃東西、聽隨身聽，睡覺、逃課……只要他沒課，就會在教室外面注視著學生們的一切動向，不管是住在哪兒，在幹嘛，馬上給你家長打電話。

江樂和其他三個人也回來了，他好像挺開心的，看著他頗為自信的樣子，楊蔓也很好奇，到底表演了什麼。

五四青年節，全校師生都聚在工人文化宮，坐在一樓的楊蔓此時和其他人一樣，坐在那個薄薄的冷板凳上，看別人的表演，等著輪到自己的機會。

「這樣啊！」

楊蔓見到了熟悉的面孔，熟悉的琴聲。小自己一年級的這個女孩兒曾經是和自己一起學琴的，據說還在學。

「什麼時候到你？」江樂不知道什麼時候穿過來的，楊蔓很警覺的看著周圍，班主任剛才還在的。

「快了！」真是拿這人一點兒辦法都沒有了！

「等下我表演的時候別忘了鼓掌啊！」

「知道了。」

兩人都笑著看著對方，不知道為什麼，在這一刻，楊蔓覺得這個全校聞名的打架王，好像也沒那麼討厭。

幕後的伴奏結束了，耳邊傳來了又一撥的掌聲，楊蔓知道這和自己沒關係。

「你彈得真好。」

想不到第一個為自己慶祝的是江樂。

「下一個節目就是你們了？」

楊蔓大概也沒注意到，自己說話的語氣變了。

「給我鼓掌啊！」

江樂說著竟然伸手胡亂摸了摸楊蔓的頭髮，這讓楊蔓很意外。

「幹嘛呀！」

後台現在只有徐偉和其他三個男生，楊蔓的臉瞬間變得好熱。

「來！」

就在楊蔓噘著嘴發出不滿的時候，幾個男生已經在擊掌了。

「男生可以這麼厲害！」

「彈跳力真好！」

身後有女生在好奇的議論，楊蔓的眼睛緊盯著舞台，看著江樂的表演。

……

「鼓掌沒有啊！」

這是下台後見到楊蔓，江樂問的第一句話。

「我忘了。」

楊蔓嘟著嘴，說得很誠實，可是有那麼一瞬間，她好像發現了他的眼神中的失落，於是她趕忙轉移了話題。

「聽說你們有兩個節目，另一個呢？」

「老師說可以放在正式表演之後。」

說到這兒，江樂很自信。

「什麼節目啊？」

楊蔓更加好奇了。

「唱歌！」

「你唱什麼？」

楊蔓睜大了眼睛，她記得江樂對現在流星的偶像、還有他們的歌，都沒什麼興趣，颳得幾乎到處都是的韓流，這人更是說看不進去。

結果江樂沒有回答她，跟幾個男生回到各自的座位上了。

原本楊蔓很想要問個清楚，可是她一轉頭就看到班主任的一張撲克臉在往自己這邊看，於是她趕緊轉回身坐下了。

倒不是楊蔓有多心虛，只是班主任太愛撲風捉影了，之前晚自習和徐偉在那個儘是老古董的音樂教室里排練之前，兩人先來了個大掃除，本來把自己心愛的電子琴放在這種地方就有點心疼，結果兩人有說有笑的打掃的時候，一抬頭就看到班主任的臉，正趴在門窗上死盯著二人，看到被發現了，才轉身離開。

「快點兒收拾完開始練吧，我可不想犯錯誤啊。」

徐偉嘀咕著，楊蔓死死白了一眼，長吁一口氣，繼續做該做的事。

不管以什麼理由找家長，肯定會鬧得天翻地覆的，之前班裡有個女生被發現和別班一個男生有那麼點苗頭，就被老師叫去辦公室了訓了半節課，回來的時候眼睛都哭紅了，還是免不了要找家長，結果那女生的媽媽是個暴脾氣，怒氣沖沖的推開辦公室的門，揚言要把不爭氣的孩子帶回家，退學算了，事情鬧得夠大的，最後女生寫了保證書才作罷。

楊蔓可不想自己變得這麼慘，能乖點還是盡量裝一裝。

正式節目表演完后，就是學生們得自由表演時間，很多同學都願意去喊兩嗓子，哪怕唱跑調了也沒關係，台下依舊會給他們掌聲，甚至比剛剛得表演更熱鬧了。

「我們是高二、三班的……」

楊蔓一下子愣住了，江樂和那三個男生不知道要搞什麼名堂，她感到自己心中一股強烈的期待。

「接下來我們為同學們獻上一首歌，希望喜歡的人能夠真正喜歡。」

……

「陪你去看流星雨，落在這地球上，讓你的淚落在我肩上，要你相信我的愛，只肯為你勇敢，你會看見幸福的所在。

……

「明明說沒有男子漢氣概的！」

楊蔓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撅著嘴小聲嘀咕著，她覺得江樂唱的很好聽，說不喜歡居然還是唱了，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可是自己的臉好像有點兒熱，當這個女孩兒的雙眼注視著唱歌的那個人的時候，不管怎樣，她都被感動了，那一刻，彷彿是深藍色星空下的童話世界，又無數的流星劃過，絢爛奪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