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弟不倫
月華殿。
秉燭站在門邊敲敲開著的殿門,不等墨子離抬頭便徑直走了進去,開門見山地問道:「墨……不,掌門,我家姑娘還沒回來嗎?」
對於她深夜不請自來的舉措,墨子離似乎已經習以為常,只要小竹不在沒人陪她睡,這丫頭總是大晚上的睡不著覺,沒事就來月華殿問宮千竹什麼時候回來,得到不確定的回答后總是不甘心地圍著他左問右問,就算被下逐客令沒幾天又來了。
所以,對於她這個問題,墨子離已經摸清楚了該怎麼轉移話題,於是,他面無表情道:「師尊給你布置的功課做完了嗎?要背的背住了嗎?還有因為上次一腳把常翌踹下了湖,讓你抄的十遍門規抄完了嗎?」
秉燭果然就啞巴了,「呃……那個……」
「沒抄完就回去抄,不要重複問這些問題。」墨子離繼續面無表情道,「如果三天後交不上來,就改抄二十遍。」
哼,二十遍就二十遍。秉燭在心裡想著,反正到時候自己抄不了,也可以把常翌抓過來當壯丁嘛,那傢伙雖然啰嗦了點纏人了點,但對於她的要求還是百依百順,單這一點他還是不那麼討人厭。
「不許找常翌代筆。」墨子離不愧是墨子離,一眼便看出她心裡打的小算盤,一句話斷了她所有後路。
果不其然,秉燭氣哼哼地叉腰離去,月華殿終於又安靜了下來。
墨子離繼續提筆在紙上寫著什麼,沒寫兩筆手一抖,白凈的紙上立刻便多了一條長長的黑線,換一張紙重新寫,還是同樣的結果,他放下筆,有些疲憊地揉著眉心。
怎麼回事?心裡莫名其妙有些不安,以前從未有過這種感覺,就連當年蕪兒出事的時候沒有過,今天怎麼會突然感覺這麼不舒服?
莫非……是那個孩子出事了?
心中猛地一沉,墨子離連忙掐指一算,果然算出宮千竹此刻正在遇難,但也許是冥界距離太遠算不出她到底是碰上了什麼麻煩,但應該不是那麼容易解決的。
思維還未跟上大腦,身體已經做出了行動,他立即起身,取了掛在牆上的流痕劍便出了門。
·
夜間的曼珠沙華別有一番風姿,在黑暗中散發出迷人的香味,一眼望過去是大片大片的紅,彷彿連空氣中都沾染了它們妖冶的紅色,蔓延開無盡的血色濃霧。
宮千竹跌坐在地上,捂著受創的心口,大片大片白凈的仙氣從傷口唇畔飄出,一向粉嫩的唇畔都慘白了幾分。
她並不怪逆煞出手傷她,只是沒想他的姐姐,竟然是昭和嗎?可是,他怎麼會對自己的王姐……
昭和似乎並不怎麼驚訝他的到來,只是上前去扶宮千竹,卻是微微皺眉地對逆煞道:「逆煞,這是我們兩人的恩怨,為何要傷及他人?」
「這不是王姐教的嗎?」逆煞微微偏頭,左眼下血紅的菱花印浮現出來,閃爍著從未有過的強烈紅光,「如果事關自己所愛之人,那麼就算再親近再重要的人都可以隨意傷害,這就是孤從王姐這裡學來的。」
「我是你的姐姐。」昭和擰緊了眉,神色頗有些嚴厲地看著他,「世界上誰都可以和你在一起做你的王后,只有我不可以。」
「是么。」逆煞垂眸淡淡地笑,聲音輕柔得有些虛無縹緲,「既然如此,當初又是誰跟我說會一生一世陪著我,是誰說會一輩子和我在一起?」
昭和側過頭去,「你在說什麼?那不過是兒時的玩笑話,怎麼可以當真?就算是真的,我也只不過是說作為姐姐會一直陪著你,但絕不是以妻子的身份。」
宮千竹在一邊越聽越混亂,作為弟弟的魑魅王愛上了自己的親姐姐?可是既然愛她,為什麼要拿走她的右眼?
忽然便想起了那日他醉酒的時候說的那句話。
……
「是不是……是不是只有用這種方法,你才會為我而留下……」
……
原來是這樣,魑魅王拿走昭和的右眼,那麼不論昭和走得有多遠,他都能通過她身體的這一部分將她重新找回來,也因為右眼在逆煞手上,昭和離開誰也不可能離開自己的身體,所以只能留在冥界留在逆煞的身邊。
忽然就覺得有些可怖,原來愛到了極致,也會變相成如此痛苦扭曲的感情。
逆煞忽然就笑了,「那就留下吧,就以姐姐的身份,為我而留下。」
昭和靜靜地看著他,從嘴裡吐出的話卻是毫不留情:「絕對不可能,我不會留在自己的殺夫仇人身邊,就算只是以姐姐的名義。」
殺夫仇人?宮千竹心裡陡然一驚,聽聞昭和曾經是嫁給了冥界某族的王,莫非逆煞為了奪回所愛之人,把昭和的丈夫……
夜間的寒風越來越大,宮千竹瑟縮地抱緊了雙臂,那在夜間妖冶開放的曼珠沙華劇烈地搖擺起來,一眼望過去彷彿是被風颳起了紅色的海浪,紅色的月亮掛在空中,美得妖艷詭異。
逆煞握緊了手中長刃,眼中掠過一絲狠絕,「你只有殺了我,你才能走。」
過分熟悉的話。昭和低下頭,又是這樣極端的選擇題讓她做,但她知道自己這次絕對狠不下心再照著他的心口刺上那麼一劍。
「我是你的姐姐。」最終還是只能這麼說,卻顯得蒼白又無力。
「留下,要麼……殺了我。」逆煞緩緩抬起手來,手中長刀直直遞到她面前。
宮千竹扶著橋壁站起身來,看著昭和接過長刀,眼中閃爍著的某些東西執著得足以令人膽戰心驚,她看著昭和平靜得嚇人的面容,喃喃道:「不要……」
昭和不會再留在這裡,她也下不了手殺自己的親弟弟,那麼她只有第三條路可以選,那就是……
「昭和!不要!」宮千竹一聲急喝,看著那把閃著寒光的長刀刀刃已經對準昭和的心口,來不及多想,衝上前去抱緊昭和,下一刻冰冷的長刀狠狠貫入自己的身體,她只覺得腦海中一片空白,那一剎那竟然感覺不到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