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化弄人
逆煞接連昏迷了一個月,昭和給他下的是冥界彼岸毒,從曼珠沙華的花蕊里萃取出來的劇毒,為了救他,藏臣不知求遍了多少人,但都無功而返,有些是無能為力,有些則是與魑魅族有怨不願出手相救,就連冥王也只是甩手留下一句「咎由自取」便叫人把他趕出去了。
沒人知道藏臣用了什麼辦法將逆煞從鬼門關里硬拽了回來,只知道自魑魅王醒來之後,活脫脫變了一個人,但凡有人對他有半點不敬或褻瀆,都會被他用各種手段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從魑魅宮中傳出王上口諭,稱王后昭和在大婚當晚突發怪疾,不幸斃命,現已以國母之禮厚葬於王陵,與小世子望歸合葬,賜謚號絕念。
絕念,絕念,絕情棄念。
自始至終,她傷他太深,他給她賜的名字之下,滿是逆流成河的死寂。
那年魑魅宮大雪紛飛,逆煞披著黑色的大麾站在高高的宮闕之上,遙望著這滿山的紅,漫天的白。
他說,昭和,你要自由,我給你自由,只願此生不再相見,這是我能給你的,最後的成全了……
但許是他們塵緣未了,又或是命運多舛,兜兜轉轉了那麼多年,終究還是再見了面。
再次相見,早已是物是人非。
東方的王送來的貢品,不僅有金銀珠寶,珍禽異獸,還有從各族各地尋來的美人,密密麻麻跪了一地,一眼望過去足有上千人,低垂著頭瑟瑟發抖,想必都已聽說過這位魑魅王的殘暴性情了。
他本以為時隔那麼多年,自己早已不記得昭和的模樣了,卻沒想到,密密麻麻跪了上千的女子中,他還是一眼便認出了面如死灰的她。
她被人單獨帶到他的房裡,紫黑色的紗帳在妖風大作下紛紛揚揚,貔貅香爐中緩緩吞吐著薄雲香霧,她低垂著頭跪在地上,額前的劉海完全遮擋住了她的面容,叫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逆煞攏了攏身上的狐裘披肩,從榻上起身走到她面前,伸出兩根手指抬起她的下巴,冷冽無情地直直望進她的一片死寂的眼,慢慢揉捏著她的下巴,聲音淡漠無情地響起。
「從今往後,你便是孤的奴隸了。」
昭和靜靜地看著他,又好像沒有在看他,茶色的眼眸如同一片沉寂的海,一顆石子丟進去,也泛不起任何漣漪,直到沉入海底,永生被囚禁在那裡。
自從摧心化骨,直至萬劫不復。
……
…………
宮千竹慢慢睜開眼睛,靜靜凝視著眼前已經昏睡過去的逆煞,心裡酸酸澀澀的,不知該說什麼。
究竟誰是誰非,在這場故事中已經不重要了,兩人皆被傷得體無完膚,不願低頭,不肯原諒,亦不肯放過彼此。
或許這個結局才是最完美的吧,昭和投身於靈魂之流,去人海茫茫中尋找她的真命天子,而逆煞也會隨著她的離去徹底死心,才能從這段孽緣中徹底解脫,將目光流轉到身邊的人上去。
兩人周身籠罩著一層淡淡的光暈,九璃盞在兩人中間緩緩旋轉著,底部盛開如蓮花,幽紫色的光芒散出,幾乎將水底整個照亮,片片破碎的星光從水中升起,將整條忘川河照耀如銀河一般,無數星魂在河面上流逝遠去,隨著河水送往一個溫柔美麗的國度。
坐在蓮榻里的楚摧城不可置信地看著宮千竹帶著逆煞從忘川河裡浴水而出,甩出晶瑩剔透的水珠,順著發梢滴落,映襯著那潔白無暇的肌膚,完整得沒有一處蝕傷。
「小竹!」墨子離上前將她從水裡拉了出來,附在她身上的忘川河水似乎失去了傷人的力量,變得與普通的水無異。
紫凝無法置信地睜大眼睛,忽然仰天大笑起來,「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我們辛苦尋覓了那麼久的至善之人,竟然把自己直接送到我們面前!」
樓蘭殺只覺得眼前一片暈眩,腳步不穩地後退了兩步,至善之人?那個她恨不得千刀萬剮的臭丫頭竟然是他們尋覓數年的至善之人?
來不及多想,劍已出鞘,直直向他們逼去。
「把宮千竹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