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別(2)
「你還來做什麼。」他冷冷道,聲音彷彿剛融化了的天山雪水,不復以往的溫涼。
宮千竹也不介意,只彎唇笑笑:「我是來同公子告別的。」
「……」淺江不語,只是身子微動了下。
「在這裡停留了許久,與公子結識也是緣分一場,如今事情辦成,我便也要同師父回九歌了。」
「……要走了么?」他終於開口,聲音不比方才冰冷。
「是的。」宮千竹點頭,「走之前,千竹只是想來同公子解釋,昨日之事,我當真不是故意想要欺騙傷害公子的,真的,請相信我……」
看著淺江沉默不語的樣子,她的聲音低了下去,底氣也越來越弱。
「我信。」淺江微微抬起頭,足尖一點飛躍到她面前,無奈嘆笑,「其實昨日不該同你生那麼大的氣的,聽見你在幻境中為我哭泣,就該知道你並無惡意的。」
他頓了頓,又問:「昨日姑娘是落水了嗎?我當時著實不知道姑娘出事才沒有相救,要知道,看不到有時候真的有些麻煩。」
「那麼……淺江公子,你想再看見這個世界嗎?」
淺江無奈笑笑:「若有可能,我只想看看姑娘長什麼樣子。」
宮千竹笑了,從袖中取出一個紫檀木盒放入他手中,他的手與人一樣,溫溫涼涼的,「這是水月姑娘當初從你身上拿走的東西,如今物歸原主。」
淺江捏緊了那木盒,神情微動:「你從那人身上剜下來的?」
「不是啦。」她連忙擺手解釋,呵呵笑道,「這是我……不,是水月姑娘去找那人要回來的,是他自願還給你的,他說,從今往後,再不欠你任何了。」
想想,李君硯的確是自願還的,她將以前的一切告訴他之後,他只沉默片刻,然後說他從不喜欠人任何,便讓她拿走了那雙眼睛。
淺江笑笑,久久握著那木盒不說話。
「怎麼了?」宮千竹疑惑,「你不是想看見我嗎?把它放回去就能看見啦。」
「算了吧。」淺江呼出一口氣,「我現在又不想看見你了。」
「為什麼?」宮千竹捂住嘴呵呵偷笑,輕風吹起她雪白的長長髮帶,「是不是怕我是個醜八怪,把你嚇到了?」
淺江笑笑,神情忽然凝固起來:「我看見你了。」
「什麼?」
「我看見你了。」
「騙人,你根本還沒有把眼睛放回去,怎麼能看到我呢?」
「我真的看到你了啊。」
「是嗎?那你看見我是什麼樣子?說錯了要受罰哦。」
「嗯……白色襦裙,白色髮帶,眼睛像只偷了雞的狐狸,笑起來像個孩子,還有一點嬰兒肥未消呢。」
「哇……」宮千竹不可思議地湊上去想掀他的白綾,「你真的沒有眼睛嗎?」
淺江笑著躲開,正色道:「那是因為我有第三隻眼,你有什麼小動作我看得一清二楚呢。」
宮千竹才不信:「騙人,你又不是楊戩,哪裡來的第三隻眼。」
淺江笑著輕咳。
「快說快說!」宮千竹不依不饒。
「好吧,其實我以前有在蟠桃盛宴上見到過你幾次,你好像永遠都是那個打扮,所以很好猜啊。」
「原來是這樣,你在作弊呀!」
「我們又沒有在比賽,哪裡來的作弊。」
「對哦,那我們來比一場吧。」
「比什麼?」
「打水仗!告訴你我可是高手呢!」
「好啊,你輸定了,我可是從小在水裡長大的。」
「哼,那可不一定。」
「那試試看!」
「哇,淺江你賴皮!」
……
二人一直笑鬧到太陽落山,累得兩兩趴在礁石上動彈不得。
「喂,你以後不可以再對別人下詛咒了哦。」
「為什麼啊。」
「我不喜歡呀!」
「那你喜歡什麼?」
「我什麼都喜歡!」
「騙人,你剛剛還說不喜歡我對別人下詛咒。」
「呃……只是這一個不喜歡嘛。」
「那黃連呢?」
「哇,那個更不喜歡了!」
「呵呵……」
宮千竹抬頭看看月亮,轉頭對他道:「我要回去了,師父說今晚給我加了補湯,昨日落水身子有點虛。」
「今日一別,何時才能再見?」
「一切隨緣罷。」宮千竹起身,幻出九璃盞向前走了幾步,回頭再次囑咐道,「記得解除對水月姑娘和江城百姓的詛咒哦,我不喜歡看到有人受傷害。」
淺江但笑不語,她也不介意,手執九璃盞飄然離去。
留在孤島的淺江仰起頭,晶瑩泛藍的長發垂下,虛幻透明得彷彿要滴出海水一般,晶藍的薄唇一勾,劃出一個美麗溫柔的弧度。
「不管你說什麼我都會聽,千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