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邊淚
……
半個時辰后。
宮千竹站在青石階上,手上依舊拿著那盞宮燈,只是哭喪著個臉。
她忘了,她根本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大路痴,痴到在別人府里也會迷路。
嗚嗚嗚,早知道,她就求師父送她回房了,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啊?
她走得腳後跟生疼,看到前方有一個人工湖,藍色的波光粼粼在亭子長廊上照耀著,倒映出整個夜空的璀璨神秘。
她微微笑了下,便朝那裡走去,忽然看到長廊上那一抹淺綠色,定睛一看,差點閃了眼珠子。
長廊的欄杆上斜斜坐著一個人,淺綠色的衣擺垂在地上,腰間一條寬寬的墨綠色腰帶,墜著淡黃的流蘇。那人坐在欄杆上搖搖欲墜,似乎一陣風吹來便能將他吹倒。
宮千竹腦海里立刻浮現出這個詞——投湖!
「不要啊!你還有大好的年華,千萬不要想不開啊!」宮千竹連忙衝過去,伸手想拉住那人,那人一驚,下意識地躲了開,卻再也支撐不住平衡,直接翻下了欄杆,卻仍是眼疾手快地抓住了欄杆,懸挂在欄杆上。
「對對對對不起……」宮千竹只想抽自己一大嘴巴,怎麼什麼事都做不好。
「姑娘。」那人懸挂在欄杆上,腳尖幾乎就要碰到湖面,聲音有幾分無奈,「請先把我拉上去。」
宮千竹連忙七手八腳地把他從欄杆上拉了上來,這才看見那人的臉,愣了一愣。
那人長得眉清目秀,面容俊雅,只是眼睛卻是深藍色,澄澈透明,瑩白如雪,卻有微微泛藍的淚水從他眼中不斷地流下,好似源源不斷的細水一般,可仔細一看,他竟沒有半分哀傷的樣子。
「對……對不起,請你不要哭了!」宮千竹嚇了一跳,手忙腳亂地替他擦眼淚,微微有些汗顏,這公子心理承受能力太差了,這麼容易就被嚇哭了。
那公子微微一笑,握住了宮千竹替他擦眼淚的手,解釋道:「姑娘莫擔心,這不是姑娘的錯,在下三月前身染怪疾,自此淚流不斷。」
「啊?」流了三個月的淚么?宮千竹有些不著邊際地想著,那他豈不是要時常喝水才不至於脫水身亡?
「是的。」那公子似乎知道她在想什麼一般,淡淡一笑,淚水依舊源源不斷,「每日不停地流淚,自然是要時常補水。」
宮千竹有些尷尬地笑笑:「那公子這麼晚在這裡作甚?我剛才還以為公子要投湖自盡。」
「睡不著,所以出來轉轉。」那公子解釋道,「不過像姑娘這般救人不成還險些害人,在下還是頭一回見識。」
「對……對不起……」宮千竹局促道,低頭揪著自己的袖角。
「無妨,姑娘,在下李君硯,敢問姑娘芳名?」
「宮千竹。」
「千竹?好名字。」李君硯笑笑,「姑娘怎會深夜在此徘徊?在下以前,從未見過姑娘。」
「是……是李大人請我們入府暫住的,為了幫江城除妖。」宮千竹解釋道。
李君硯微微一愣,便又笑了:「原來你就是父親請進府內除妖的高人。」
「誒?誒?父親?」宮千竹詫異,忽然想起來這公子姓李,李大人也姓李,他們當然是父子,「原來公子是李大人之子,方才,冒犯了。」
「無妨。不過姑娘,你怎會在此徘徊?」
「呃……我……」宮千竹吞吐了半天,終歸還是沒好意思說自己迷路,丟自己的臉也就罷了,總不能連師父的臉也一起丟了吧,她立即想到一個好借口,「我……我來賞月!」
李君硯噗嗤一聲笑了,微微搖頭,無奈道:「千竹姑娘,今夜沒有月亮。」
「呃……」她望了望天,果然,天上繁星璀璨,銀河閃亮,卻不見月亮的蹤影。她忍不住在心裡為自己抹了一把悲壯淚,月亮啊月亮,好歹我走了那麼多天夜路,與你也算老相識了,關鍵時刻你怎麼可以不幫我呢?
她自知理虧,卻還理直氣壯道:「那……我來看星星行不行?」
李君硯笑了:「當然可以。」
她嘟嘟嘴,還是忍不住告誡道:「那我先回去了,你要小心一點,這裡可能有妖怪。」
李君硯愣了下:「好的,我會小心的。」
宮千竹笑笑,拾起地上擱著的九璃盞便意欲離開,剛走了幾步又停下,看那表情似乎在掙扎著什麼,終於還是轉過頭問道:「那個……你知道廂房往哪裡走嗎?」
李君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