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突擊審訊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
留聲機里,放著風靡上海灘乃至全國的歌曲「送別」。
丁遠森對著鏡子,在頭髮上抹了大半瓶的髮膠,四六開的頭髮,服服帖帖,一絲不亂。
三件套的西裝,是正經的英國呢料做的。
腳上的那雙皮鞋,是美國舶來品,價值足足5個大洋。簡直就是巨款了。
丁遠森做夢也都想不到,身為一個魔術師的他,居然在一次魔術表演中,穿越到了1936年的上海。
還成了力行社上海區審訊室的一員。
腦海里還有一個聲音一直都在告訴他:
你是一個特務,但是一個紅色特務,你是紅黨潛伏在力行社的,不要忘記組織上交給你的使命。
我是紅黨的潛伏人員?
我的任務是什麼?我的上級是誰?怎麼聯繫他們?丁遠森一概不知。
他唯一可以確定的,自己在這裡只是一個新人,剛剛進入力行社只有半個月的時間,還處在考察階段。
除了舍友,和自己之前的直系領導,審訊室的馬主任外,其他人自己都不熟悉了。
說來也巧,幾天前,一個怎麼用刑都不肯開口的犯人,抱著試試看的心態,交給了身為新人的丁遠森去審訊。
結果只用了一個多小時的時間,丁遠森就撬開了他的嘴。
審訊室這活,又累又沒有油水,之前的審訊官老馬,又請了幾天病假,沒人願意接他的位置。
區長翁光輝一高興,不但賞了丁遠森三十塊大洋,還直接任命他成了助理審訊官。
那三十塊大洋,全花在這身行頭上了。
其實說貴也不貴,上海灘的小開們,最貴的一身行頭據說得二百多個大洋,光是一塊「浪琴」表,就不是小特務們能夠負擔得起的了。
「上班啊。」
宿舍的門推開,丁遠森的舍友,行動二小隊的吳開明打著哈欠走了進來。
「上班,抓到了?」丁遠森問了聲。
昨天晚上,吳開明的小隊,奉命密捕上海灘有名的大漢奸高樂田的親信劉長金,這劉長金好賭,往往一賭就是一晚上,看吳開明的這樣子,只怕到了天亮時候才抓捕到的他。
「抓到了,這小子真能賭一晚上。」吳開明往床上一躺,拉過被子往身上一蓋:「估計你一去單位,翁區長就得命令你立刻展開審訊。累死了,我睡了。」
「成,那我去了。」
……
「立刻對劉長金展開突審!」
「是。」
「還有一點。」翁光輝停頓了一下:「不許用刑。」
「什麼,不許用刑?」丁遠森一怔。
「小丁,你不懂。」
翁光輝的聲音明顯放低:「這個劉長金,不但是高樂田的親信,他還是市政府秘書長顧惜冬的小舅子,這次是密捕,萬一得不到有價值的情報,顧惜冬和我們翻臉,咱們在上海的工作就不好開展了。」
「我盡量。」
「不是盡量,是一定要辦到。」翁光輝的口氣一下變得嚴厲起來:「上峰有令,高樂田叛國投敵,證據確鑿,命我上海區著手進行刺殺,震懾群醜,以儆效尤。
但高樂田此人極其狡猾,我們兩次刺殺都無功而返,這次好不容易抓到了劉長金,一定要從他身上找到突破口!」
「明白!」
……
劉長金,三十四歲,高樂田的秘書,上海本地人,嗜賭,老婆四年前帶著孩子逃離上海……
丁遠森看了一下卷宗,隨即合上:「劉哥。」
一聲「劉哥」,倒是讓劉長金一怔。
原以為被抓了,肯定會對自己用刑,沒想到對方居然這麼客客氣氣的。
「劉哥,您別怪我,我這也是上峰命令。」
丁遠森一臉坦誠:「咱們吃公家的飯,不得不做出點樣子出來,對不對?我還給您透個底,上峰命令,不許對您用刑。」
劉長金頓時放下心來。
「誰讓您是顧秘書長的小舅子呢?」丁遠森嘆了口氣:「誰敢得罪顧秘書長啊。我看這樣,我也不審您,審了您您也不會說,咱們呢,就在這裡耗上一兩個小時,然後我說您死不開口,就算交差,您看怎麼樣?」
劉長金笑了:「成,夠意思,等到我出去了,將來有機會一定提攜你老弟。」
丁遠森一笑,再不說話。
劉長金到底賭了一晚上,神經一鬆弛下來,哈欠連天,只想睡覺。
正在昏昏欲睡的時候,忽然聽到了淅瀝瀝的聲音。
一睜眼,睡意頃刻全無。
原來,百無聊賴的丁遠森,正在那玩著一副撲克牌。
「老弟,也好這個?」劉長金問道。
「喜歡,有牌九最好。」丁遠森笑道:「可拿副牌九到這來,實在難看,非被上司罵死不可。」
劉長金精神來了:「反正咱們閑著也是閑著,玩會?」
「玩會?」
「玩會!」
丁遠森那樣子比劉長金還要來勁:「那就玩會,可玩牌沒彩頭不行啊。」
「當然得有彩頭。」劉長金才說完,隨即又有一些沮喪:「可我東西都被你們沒收了啊。」
「來人!」
「到!」
「把劉長金的東西都拿來。」
「是!」
……
劉長金昨晚大贏特贏,一隻包里全是大洋、鈔票,甚至還有一條小黃魚。
看到賭博,他就好像看到自己的親娘老子一般親熱:「玩什麼,怎麼玩?」
「俄羅斯撲克,十三張?一塊錢一道牌?」
「一塊小了,十塊錢一道!」
這俄羅斯撲克,在丁遠森那個時代,還有一個名字,叫「拼羅宋」。
劉長金興緻勃勃,掏出一大把鈔票:「來!」
「我坐莊。」
丁遠森動作麻利的把牌分成了四攤。
……
丁遠森的心裡一直在笑。
你和一個魔術師賭博?還是一個主攻近景魔術的?
這不是自己找虐嗎?
劉長金皮包里的大洋、鈔票,這才多少時候,全部到了丁遠森的面前。
劉長金額頭上滿是汗水,雙眼通紅,大呼小叫,全然忘記了自己現在還是個犯人,似乎還在賭場里一般。
到了這個地步,即便讓他收手也都不肯了。
「劉哥,這牌您真玩不了了。」丁遠森把牌往桌上一扔:
「頭道三個A,二道順子,三道還是順子,不過是同花順,您又輸我十三道!」
「他媽的!」
劉長金惱羞成怒:「再來,我不信今天贏不了你!」
丁遠森把他面前的金條朝自己面前一拿:「您前面欠了我五十五道,加上這把,這一條小黃魚都還不夠啊。」
劉長金這才發現,自己沒錢了:「先欠著。」
「別啊,這賭桌上可不帶欠的。」
「那怎麼辦?」
「那我給您出個主意唄。」丁遠森不緊不慢說道:「您賣我點我感興趣的情報,一份情報,算您一百個大洋,怎麼樣?」
劉長金沉默不語。
可丁遠森知道,一個賭徒,尤其是賭紅眼的賭徒讓他把自己老婆賣了都肯!
獲取情報?
還有什麼比一個輸光了財產卻急著翻本的賭徒更容易出賣自己主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