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她和他的心事

那什麼勇氣，什麼臉紅都是暫時的，一往外走見了幾個學生，甄荼立刻燙手似地甩開了祁南，一臉口罩都遮不住的驚慌失措，讓他忍不住心塞。

就這麼一前一後，像是地下黨接頭般小心地走出了學校大門，上了一輛公交車，祁南先上了車，站在前面翻著錢包，一張張紅彤彤的毛爺爺中，就是沒有一元紙幣，他剛一回頭張張嘴想說什麼，就看見甄荼做賊似的往裡扔了兩個硬幣，然後路過他走到了車廂後面。

祁南：......

車上人不多，只是一上車，還沒從離開學校範圍中鬆了一口氣的甄荼立刻就注意到後座有兩個女孩目光頻頻看過來。

她默默地往旁邊移了移，兩人之間站得不遠不近，是一個尷尬的距離......車行駛了幾站，終於一個聲音響起。

「請問，你是祁南嘛？」

那兩個女孩從後座走了過來，一個人怯生生地問道。

祁南看向甄荼，後者一副「果然不出我所料你看被人認出來了吧」的表情，又悄悄地遠離了一步。

「什麼事？」

祁南攢著氣扭回頭，冷著臉看向面前這兩個陌生的女孩子。

兩個女孩子彷彿很激動，不顧這是在搖搖晃晃的車上，互相捅咕著。

先前說話那個女孩子一手捂著臉，激動地說道。

「你真的是祁南，我們是宜林大學的......來京都旅遊，沒想到能見到你，我們看過你青運會的決賽，真是太帥了！聽說你正在參加冬積賽，要加油哦。」

「是啊，真的好巧，你可不可以跟我們合張影啊？」

旁人都覺得有些奇怪，這是什麼明星么？長得倒是儀錶堂堂的，可是明星怎麼也沒在電視上見過，而且就這麼一身便裝乘公交，未免也太沒有偶像包袱了吧。

至於甄荼，被那兩個姑娘一擠，徹底被圍觀群眾定義成了陌生人。

正趕上車又到了一站緩緩停下，祁南瞥了一眼老遠獨自站著看起來委委屈屈的某個人，揚起聲音，「到了，下車吧。」

那兩個姑娘愣了一下，還沒明白他在跟誰說話，祁南已經又看了回來，輕飄飄的留下一句。

「下次吧。」

人乾脆地下了車，車又重新開動，兩個姑娘只來得及看見他的背影，其中一個女孩手機已經開了攝像頭，只好又關上，扭過頭不滿地跟同伴抱怨。

「什麼嘛，還沒出名就這麼拽？我還和昆合照過呢，人家一個世界冠軍都沒有他這麼拽。」

「可是昆沒有他帥啊。」

不過這些話兩個人是聽不到了，可能是陌生的地方給了甄荼安全感，她走在祁南的身邊。

「想不到你一個游泳運動員還有粉絲呢。」

祁南面不改色道，「那不是粉絲，是顏粉，即使我不是游泳運動員，她們見過我也會說喜歡我。」

要是於建在這兒一定會暗罵他騷氣外泄，然而換了心思單純的甄荼，一時之間竟不知道怎麼接話，半晌才憂心忡忡道。

「你那麼敷衍，她們會不會生氣啊。」

祁南瞥她一眼。

「我又不靠臉吃飯，在乎那個幹什麼。」

甄荼還是覺得不好，沒待分析，就被祁南一推，「別廢話了，進去。」

一開門，叮叮咚咚的門鈴聲響起，一股糕點的甜香撲

甄荼艱難地調轉目光。

祁南默了一瞬，有些後悔，低估了這些毛茸茸地小東西對軟萌程度幾乎可以被它們劃分為同類的小姑娘的吸引力。

祁南自力更生點了甜點和飲品，雙手交叉在胸前，很有氣勢地往後一靠，看著臉上帶著夢幻般表情的甄荼......鼻而來，映入眼帘就是三三兩兩在屋裡走來走去像主人一般的貓咪，甄荼的心都要化了，一時也就忘了要說什麼，眼睛目不轉睛地盯著一隻通體純白的小奶貓，要不是祁南一把攔住，她幾乎都要撲過去抱了。

「你想要吃點什麼？」

「......嗯？」

「說吧。」

「......說什麼。」

這回甄荼倒是一個激靈，乖乖地轉回了身子，收起了不知道從哪摸到的逗貓棒，雖然嘴上佯裝不解，姿態卻是一幅打算認錯的乖巧。

祁南用一種不太和善的刻薄面孔隔著小圓桌湊近了看她，順手抽出了她手裡的逗貓棒，在她眼前一上一下地晃悠著，甄荼覺得自己的心就彷彿是被逗貓棒吸引的貓一樣，上躥下跳......

「說今天上午游泳館外頭我受到的冷遇，下午你那身就只看見兩隻大眼睛的行頭，公交車上裝不認識，或者別的，隨你願意先說哪個都成。」

悠哉的語氣，卻擺明了秋後算賬的架勢，甄荼小心肝顫悠顫悠的，只覺得如果祁南要是特務，抓住了她，只需要一個眼神，她肯定什麼都招了。

「你們游泳專業大三的那個學長因為談戀愛缺席訓練成績都下滑了。」

「我什麼時候好好訓練過？」

......這倒是。

「你快要去試訓了，你們教練知道你這個關頭動歪心思一定會罵你的。」

「對你動歪心思我承認，但是教練什麼時候對我友好過了？」

......咦？這樣回答也可以嗎？

「網上本來就風言風語的，說你不認真，說你傲慢，我不想他們再加一條，說你談戀愛耽誤比賽。」

「我不在乎別人怎麼說，除非你也覺得我成績不穩定是被外界干擾了。」

......嚶嚶嚶，臉紅。

甄荼垂下眼睛，穩了穩被騷話撩亂的心態。

「還有，很多別的......」她聲音漸漸低沉下去。

「慢慢想，理由要是好好找，找個一兩千條都不是問題。」

逗貓棒被他隨手扔到一邊，小白貓揮著它的小肉墊上前試探著按了按，又歪著腦袋看著低頭羞愧的女孩兒，和她對面陰沉著臉的男人，感覺氣氛不對，抹了把臉翹著尾巴跳走了。

祁南不冷不熱地開口。

「怎麼不說話了？想不到？我可以幫你想。」

「男朋友這麼帥，坐個公交車都能被小姑娘搭燦，萬一以後變心了沒人知道就不丟臉。」

「男朋友專業課也厲害，穩穩地進國家隊，萬一以後奪了冠軍成了明星，媒體曝光私生活對自己肯定有影響。」

「甚至，反正我們倆的關係不曝光，你萬一後悔了，就可以——」

甄荼一直低著頭用小勺子攪著奶茶，直到祁南說了這麼一句話。

「不會的，我不會後悔。」

她急急地打斷，一抬頭，對上他漆黑深邃的瞳眸。

沒有情緒，又像是把想說的話都藏了進去。

她忽然很沮喪。

祁南說她在找理由，那麼不管她說什麼，在他眼中都像是因為膽怯的借口吧，嘴裡說著喜歡他，可是真正交往卻又怕被人發現。

「但是，讓你有這麼多顧慮，是我不對。」

「我沒想到這些在我看來不是問題的問題，對你影響這麼大，我應該事先考慮到的。」

甄荼聞言可憐巴巴地看著他，讓他心中最後一絲怨氣也煙消雲散，誰讓......誰讓他看上的就是這麼一個憂天憂地的呢。

「那就隨你。」

女孩兒的眼睛於是彎成了月牙形，雙手一下子捧起了他在桌上的左手，指縫穿插，無比契合。

祁南狀似無意地掃了一眼甄荼的嘴唇，剛才被她咬的泛白，這會兒又紅潤的讓人心煩意亂，看著還沉浸在感動之中的女孩，祁南勾了勾唇角，傾身過來——

叮鈴鈴鈴鈴——

「呀，快接電話吧。」

甄荼一下子撒開手，端正地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眼睛晶亮。

祁南瞥了一眼來電顯示，接起來卻不說話，沒過幾秒，於建咋咋呼呼地聲音響透聽筒。

「哎呦喂祁南，我聽見貓叫了，你不是去了那家貓咖，我說你小子昨天在那百度什麼呢，說！和哪個妹子去的！」

祁南深吸一口氣，用容忍智障的語氣緩緩道。

「有話，說。」

敵人今天火氣有點大，於建於是偃旗息鼓。

五分鐘后，默不作聲換了位子的祁南漫不經心地疊著腿，一隻手手虛虛地搭在甄荼肩頭，另一隻手拎著逗貓棒和地下去而復返的小白貓玩的正好，偶爾看著甄荼如臨大敵般刷著校內論壇。

國家游泳隊官網上的試訓名單被搬了上來，官網上不到三行的通知底下就四個名字，祁南兩個字明晃晃地列在了第一位。

不比第二批名單都是各項賽事中的新秀，首批名單全依總教練和教練組討論決定，因此每年爭議聲最大。

不光校內，一些和游泳相關的圈子裡也炸成了一鍋粥。

【聽說冬季賽還沒有結束，這幾個人這算不算開後門？】

【白赫的比賽我看過，實力還行，但是心理素質是不是過關真的，還有那個祁南，忽快忽慢完全不知道在想什麼像在做夢。】

【我就喜歡怎麼了，看顏有罪啊。】

【講真，你們不記得三年前，祁南也曾經被譽為天才啊。】

【樓上的，三年前怎麼了，有料直接上硬菜啊。】

【三年前國際泳聯邀請賽青少組，祁南打破了世界紀錄，並且直到現在還是國內記錄的保持著。】

【那場比賽我知道，昆一戰成名的那場比賽，不是昆是冠軍么？】

【那是因為祁南半決賽打破紀錄后，決賽突然宣布退賽了，要不然......】

【這個運動員好有個性......那也不妨礙我再也不會看他的比賽啊，也許加油正起勁兒呢，結果人家退賽了，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