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暴風雨來臨前夕

祁南驟然嚴肅的神情把甄荼嚇了一大跳。

「恩？什麼事？」

「我記得你說過林佑偲是有女朋友的？」他一邊晃悠著食指一邊漫不經心地說。

甄荼一愣，吶吶地點頭。

「佑偲學長的女朋友就是上次你見過的那個悠然姐啊，他們感情很好的。」

祁南的身子坐得直了些，剛要開口問什麼，甄荼的電話突然響了。

甄荼「咦」了一聲，一邊接起來一邊把手指放在嘴上擺了了噤聲的姿勢，目光無意識地沖著祁南，看著他的眼睛乖乖巧巧的喊了一聲。

「爸爸。」

祁南：......

祁南腦袋懵了一秒——直到電話里隱隱傳出甄英雄的聲音，他才一口氣沒喘上來憋了回去，掩飾性地咳嗽了一聲。

甄英雄耳朵靈敏得很，電話里的聲音警覺了幾分。

「誰啊荼荼？有個男生在你旁邊？」

「沒有沒有。」

甄荼矢口否認，儘管知道甄英雄看不到但還是連連擺手。

「是不是佑偲？」

「哎？跟佑偲哥有什麼關係？」

祁南揚了揚眉。

半空中的手突然被握住，嚇得甄荼差點跳起來，緊接著，祁南修長的手指將耳機插進了手機里，有麥克風的那邊遞給了甄荼，另一邊則塞進自己的耳朵里。

甄荼：......

「爸爸，你到底有什麼事呀。」

「......荼荼啊，你和佑偲的事，你告訴爸爸，是不是真的？」

哈？

甄荼餘光瞥到坐在她身邊的男人摸了摸下巴，眼神唰唰地掃過釋放出一片寒冰地獄，心道藥丸......

在她自己都沒反映過來之前，小動物的本能驅使她一手捂住話筒，一邊飛快地傾身過去「吧唧」一聲親在了祁南的臉頰上。

祁南用眼神發問：這是幹什麼？

甄荼心道當然是捋毛，面上卻無言地回應：用行動證明一波我的心裡只有你沒有他。

電話里的甄爸爸對含辛茹苦養大的小棉襖的叛變絲毫不知情，猶自在電話里喋喋不休著。

「佑偲是個好孩子，咱們兩家向來關係又好，按理說你們倆之間的事爸爸不應該插手，可是後來佑偲這孩子也處了朋友，佑偲和她女朋友的事兒......你林叔叔和林阿姨都不同意，這其中的故事呢有點複雜你不用知道，你只需要知道不要摻和進去了就行了。」

她本來也沒摻和進去啊......

那邊又細細的囑咐了些別的，無非都是什麼「你還小咱們不急著談戀愛」，「雖然爸爸很喜歡佑偲但是人家名草有主你們真的不合適」之類的話。

眼見甄爸爸說話越來越不靠譜，甄荼急忙叫停。

「打住打住，爸，你都從哪聽來的風言風語啊。」

「是你林阿姨，前兩天路過京都想著去看佑偲，結果在佑偲租的房子那裡見到了許悠然，你林阿姨什麼脾氣你也知道，當場就炸了，三個人吵來吵去就把你學校的事兒帶出來了......」

甄荼遲疑地問，「學校......什麼事？」

「你不是和佑偲談——」

「爸，你不要聽風就是雨的啊，佑偲哥和悠然姐好好的，你說什麼呢。」

甄荼急忙打斷了甄英雄，又發了將近一百遍的誓說她和林佑偲清清白白。

好不容易電話撂下，甄荼一扭頭就看見祁南漆黑的眼睛盯著她看。

畢竟身為事件的女主角，甄荼還是莫名心虛的。

「你......你看我幹什麼。」

祁南閑閑地說道。

「怎麼？我的女朋友還不讓我看？再說，剛才你還親我了。」

「喂，住嘴啊。」

甄荼警惕地左右看看，他們這桌位置好，周圍盆栽長勢喜人，可是甄荼仍然覺得害羞，撲上去捂住他的嘴，憤憤不已，「親你怎麼了，我的男朋友還不讓我親啊。」

「沒不讓......」

男人的頭漸漸低下來，

他的眼睛哪怕在這一方陰影里也異常明亮。

「剛才那下太快了，我什麼都沒感覺到，咱們......再來一次？」

趁甄荼沒反應過來，他稍稍直起身子，舌尖在她唇上輕啄了一下，入口觸感溫軟，他手指尖蠢蠢欲動，抬起來觸碰到少女細白的下巴尖——

被甄荼一巴掌拍掉。

祁南直起身子，挑了挑眉。

「說說吧，你爸爸的誤解肯定不是空穴來風，你們三個小時候，有故事？」

要說林佑偲和許悠然之間的故事，甄荼總覺得明白又不明白。

這事說來話長，就因為大人的一句，「荼荼，佑偲是哥哥，媽媽爸爸不在的時候他會照顧你」，從小甄荼就是跟在林佑偲身後轉悠的小妹妹，林佑偲也沒有辜負大人的期望，將甄荼照料的無微不至，比小公主還像個小公主。

那個時候，林佑偲對於小小的甄荼來說，儼然是一個親哥哥一樣的存在。

林佑偲大她三歲，甄荼上初一的時候，林佑偲已經念了高中，許悠然就是那個時候出現在他們的生活中的。

許悠然是林佑偲的同班同學，水鄉古鎮走出來的女孩子，說話溫柔，舉止見已經見了婉約顏色，甄荼小時候更內向，沒什麼好朋友，許悠然的出現彌補了林佑偲縱然細心也無法兼顧到的一面。

甄荼喜歡她，也喜歡三個人一起玩的日子，她經常會邀請許悠然來她家做客，有時候也會遇到林媽媽，彼此笑著打個招呼。

直到她初三那年的聖誕節，林佑偲約她在她最喜歡的那家甜品店見面，語氣鄭重，目光中有更甚以往的柔和光亮，甄荼懵懵懂懂地前去赴約，又撞見了許悠然——哭著的許悠然，站在大街上，昏黃的燈影下，在那個身量修長的少年面前，捧著一個禮物盒子，默默地流著眼淚。

之後的一段日子甄荼已經記不清了，只記得許悠然在某一天辦理了休學后突然消失，林佑偲看著她的目光第一次沒有了光亮，焦點不知道落在了哪裡，把她叫出來，半大的男人似乎想說些什麼，可是終究只是對著她沉默了一下午後，也消失不見。

直到甄荼高一，林佑偲和許悠然將要升入大學的時候，消失了兩個月的兩人重新出現在了林爸爸面前，許悠然面色蒼白，身體越發的孱弱，林佑偲牽著許悠然的手，低著頭，溫和卻執拗。

甄荼被甄媽媽叫走，不知道他們那天說了什麼，只是從那天之後，佑偲哥哥依舊是她的佑偲哥哥，悠然姐姐也依舊是她的悠然姐姐，只是，許悠然再也沒有出現在林佑偲或者是甄荼的家裡。

大人們的不歡迎表現得那樣堅決。

最後的最後，林佑偲上了京都體大，許悠然也在休學一年後去了國外留學，甄荼不知道這一年她經歷了什麼，回國之後，兩人的關係便日漸生疏，許悠然的生命中，似乎只剩下了林佑偲。

在甄荼看來，兩人的感情並沒有被距離和時間打敗，林佑偲那樣溫潤如玉的人，身邊追求者無數，女朋友只有她一個。

童話一樣的愛情故事。

祁南聽完了之後，嗤了一聲，意味深長的說了一句。

「幸好你傻。」

莫名其妙被嘲諷了一波的甄荼一臉懵逼。

她用蔥白的手指戳著他的胸膛。

「是你說要聽的，幹嘛聽完之後又說我傻。」

祁南並沒有好心地給她解釋，而是轉移了話題。

「照你這麼說，林佑偲的爸爸媽媽非常喜歡你，林媽媽更是迫不及待地想來確認不和她兒子的關係，想要扮演男主角的貴婦，藉由漂亮的白富美的手將不合自己心意的兒媳婦從高富帥兒子身邊搶回來——」

「我什麼時候成了——」

「好了好了。」祁南安撫性地按了按她的腦袋，「我媳婦人見人愛，也是我心中唯一的女主角。」

他語調沉緩，柔和下來簡直和嘴巴毒辣的時候不是一個人。

甄荼的毛一下子就被捋順了。

祁南和甄荼千算萬算，還是沒有想到一語成讖——林媽媽第二天就找到了甄荼寢室樓下。

丁嚀和劉咚咚上來告訴甄荼有個儀態萬千的中年女人來找她時，甄荼還沒反應過來，隨手抓了一件大衣就下了樓，在看清來人的同時就被猛地擁進那人的懷裡。

「哎呦荼荼，阿姨想死你了，怎麼和我們家那臭小子一樣，都不回來看看我們。」

甄荼咔吧咔吧眼，任由那女人將自己的衣服從上到下又仔仔細細掖了一遍，確保風透不進來才放手，吶吶地問。

「林阿姨，你怎麼來了？」

她其實更想問的是，阿姨哎，你兒子住在北院呢，我知道你聽說了點緋聞，可是那都不是真的，你來找我幹啥呀！害怕！

甄荼一貫越是緊張越是乖巧，微微低下地頭在日光下顯得明媚如風，林安娜怎麼看怎麼喜歡。

「來這兒看看佑偲，順便也看看你。」

「哦——」

甄荼不知道說什麼好，一抬頭，不遠處插著兜無語地看著她們的，正是自己的親親男朋友，黑著臉彷彿有人在他的腦袋上懸了一頂綠油油的帽子......

「媽，荼荼。」

一扭頭，林佑偲和許悠然從一個方向緩緩走來，林佑偲微笑著喚她。

甄荼頓時覺得頭都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