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合家喜悅
按照沈家灣的慣例，進了臘月，出嫁的女兒們會帶著魚肉之類的物品回娘家，盡一番心意，對父母的養育之恩表示感謝。
每年的端午、中秋、過年，這樣的場景輪番上演，雷打不動。
即便是家境最差的人家，也不敢違例，東西多少不限，但走動是必須的。
臘月初十，沈艾的小姑姑提著大包小包回門了。
小姑姑家也有兩個孩子，是尋常的農戶人家，但因為丈夫是老師，家境並不算差。仔細算起來，跟那些富戶是沒法比的，但一家人十分節儉，吃用多是靠地里出產，手頭上還是有幾個錢用的。
小姑父所在的學校，並不是沈艾進的村小學，但算起來，兩家的距離其實並不算太遠，步行的話，若是走得快，一個多小時就能到。要是騎自行車，那就更快了，只要二十多分鐘。
每次回門，小姑姑帶的東西都差不多，基本都是稱兩斤豬肉，買兩瓶酒，再帶上些糕點什麼的。
進了門，就見肖雲扶著腰，正在堂屋裡溜達。
小姑姑打量著她的肚子，笑著問：「有七個月了吧？」
肖雲連連點頭，臉上滿是幸福：「是呀，這孩子特別乖巧，從不鬧我，不愧是男孩兒，還沒生出來就知道體諒大人，比他姐姐強多了。」
年紀跟肖雲差不多的農村婦女，不能說全部，但大多數都以生兒子為己任。
第一胎順利產子的，多半會將腰桿挺得直直的，說話的聲氣兒都比旁人要高几分。
若是沒能生齣兒子，心底是會有負擔的，但絕不會放棄。
一直以來，肖雲便將夢想記在心裡，如今終於抽條長起來了。
眼看著這花兒要綻開，肖雲心底的歡喜不言而喻。雖然以前吃了那麼多苦藥，過了那麼多苦日子，但她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她認為，只要能生下兒子，她的人生，將截然不同。
小姑姑仔細打量，見肖雲氣色很好，點了點頭，坐著陪肖雲聊了起來。
娘家能有繼承人，小姑姑自然也是極歡喜的。
兩人說了一會兒的兒女經，小姑姑就從荷包里掏出一百塊錢遞給肖雲，笑著道：「你如今也不年輕了，難得懷上這一胎，我也沒什麼錢，只有這點子心意，拿去買點好吃的吧。」
肖雲推辭了幾句，笑眯眯接了，沖後院喊道：「艾艾，快過來，給你姑姑倒杯水。」
喊了一聲，沒得到回應，肖雲皺起眉有些不悅，忍著氣又喊了一遍。
不成想，還是沒得到答覆。
肖雲略沉了臉道：「這孩子，也不知道到哪裡鬼混去了，等我找著她，一定要好生教訓一頓，讓她長個記性。」
小姑姑連忙道：「小孩子嘛，貪玩是正常的，嫂子千萬別動氣。」
兩人正說著話，沈艾匆匆趕過來，看到小姑姑，臉上的表情沒什麼變化，不過是木訥喊了一聲。
沈艾自小就膽怯畏生，跟父母都不怎麼親近，更別提不是經常打交道的小姑姑了。
肖雲心底便埋怨女兒不爭氣，皺眉道：「你姑姑好不容易來一趟，你怎麼這樣冷淡？」
沈艾低著頭，一言不發。
小姑姑忙開口道：「沒事兒，我來得少，艾艾又向來不愛說話，她這模樣我見慣了，嫂子不必責怪。」將沈艾拉到身邊，笑著道：「一段時間沒見，你倒是長高了。」
不等沈艾答話，肖雲道：「一天到晚只知道要吃要喝，長高也是正常的，不值得稀罕。」冷哼了一聲，皺眉問女兒：「剛才我一直喊你，你為什麼不答應？」
沈艾盯著自己的腳尖道：「剛才我在後院看書，一時入了迷，沒聽到。」
「一天到晚就知道看那些書，讓你做事你就成了聾子，我養你有什麼用？」肖雲開始慣常的念念碎，聲音中帶著無法壓抑的怒火，「你就是看再多書又能怎麼樣？長得不如人，腦子也不如人，你若是個懂事的，就該趁著我現在身體不方便，多幫家裡幹活，這才是正經事。」
沈艾默然，低著頭不敢爭辯。
小姑姑見小侄女身影單薄，模樣可憐，不由得心生憐愛，開口道：「嫂子罵艾艾做什麼？愛看書不是好事嗎？」
肖雲聲音又尖又利，透著一絲鄙意：「愛看書沒什麼不好，但艾艾一直沒認清自己的身份，咱們家這樣的環境，哪裡供得起她日日念書不幹活？村子里跟她差不多的女孩兒，都是一回家了就幫著幹家務活，誰像她一樣當書獃子？」
她指著女兒指責了一通，這才朝向小姑姑，略微放軟語氣道：「等你回家了，跟艾艾的姑父說一聲，以後別給艾艾換書，讓她多幫襯家裡幹些活。」
沈艾聽了這話，不由得如遭雷擊，立刻抬起頭道：「不行，我要看書，我要看書……」她不知道這時候該向肖雲求饒，也沒央求小姑姑，只反覆念叨著「我要看書」這幾個字，彷彿魔怔了一般。
小姑姑見狀，著實憐憫她，嘆了一口氣道：「算了嫂子，小孩子嘛，也幹不了什麼活兒，她愛看書就讓她看，隨她去吧。」
肖雲狠狠瞪了沈艾兩眼，到底給小姑姑面子，沒有再責罵下去。
這時沈奶奶從外面走進來，見了女兒，笑得見眉不見眼，聲音也透著喜氣：「小芬，你嫂子總算懷上了，只要爭口氣生個男娃，咱們家的好日子馬上就要來了。」
小姑姑順著她的語氣道：「是呀，娘，你總算能鬆口氣了。」
沈奶奶連連點頭：「這幾年我一想到這事，就愁得睡不著覺，如今總算是能長臉了。」
肖雲插嘴道：「娘你放心，我已經找人瞧了，這一胎一定是男孩。」
幾人言笑晏晏，十分歡喜。
聊了好一陣，小姑姑便拉著沈艾，笑著道：「娘、嫂子，你們都歇一歇，今兒個中午我來做飯，讓你們吃現成的。」
肖雲聞言也沒退讓，笑了一下，向沈艾道：「別愣著，去廚房給小姑姑搭把手，洗菜、燒火什麼的你都會，別想躲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