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回到卧室,那人便鬆開於悅的手,徑自走到床邊上解開袖口的扣子。
於悅這才看清他袖口下隱著一根留置針,難怪剛剛在桌上理弄袖口了,原是要將留置針遮好。
「去把那藍色盒子拿來」顧司修抬手朝茶几上指去。
以為他不舒服讓自己去拿葯,於悅快步走到茶几旁拿起那藍盒子就跑了回來。
好在她沒開口問吃幾顆,因為她打開的盒子里壓根就不是什麼藥片,而是一條冰藍水晶項鏈。
「好看嗎」
「下次別讓助理給我買這些了」於悅將項鏈擺放回盒子里,小聲嘟囔道「華而不實」
那人也未再說什麼,倚在床上閉眸緩著不適。
這其實是很少見的,往常他從外邊回來,不論多疲憊一定是沖澡換了家居服才會倚到床上,這會兒估計確實不怎麼舒服。
將手探到他胸口處,感受到掌下急促的跳動,於悅有些擔心的給他揉按膻中穴。
不等她問要不要叫醫生,易磊已經領著許容傾走了進來。
起身讓了位,見許容傾動作嫻熟的給他留置針配上點滴,於悅俯身拉過被角將那打點滴的手臂輕輕裹住,免得他手臂冰涼。
掃了眼床邊上的藍色盒子,許容傾嚴肅的神情稍微有一絲鬆動,「怎麼樣,他眼光如何?」
「啊?」於悅不太確定的問「他挑的?」
「不然呢」許容傾一聽就知這丫頭不大滿意這禮物,替那人將點滴調慢了些,繼續道「醫院附近也沒什麼商場,能買到這項鏈就不錯了」
合著是那人自醫院出來特意給自己帶的禮物啊,那就要重新審視了,這冰藍剔透的真好看!
「好…好看…」
亡羊補牢的於某悅討好般朝那人笑著,可惜人家閉著眼眸壓根不理她。
等到卧室就剩他們二人時,於悅把腦袋湊去那人耳旁,示好般朝他說道「你挑的這屎黃色裙子也挺好看,搭我米白外套剛剛好」
床上那人蹙眉朝她看了一眼,抬手朝門邊指去。
這是…要她出去!?
「不舒服就不要亂使氣性」於悅把他指向門邊的手塞回被裡,「我不說話就是了」
事實上那裙子本來是讓曹銘找人搭配的,可想到這丫頭先前控訴他什麼都交給助理安排,顧司修這才讓曹銘將配好的衣裙發給自己過目,然後看中這芥末黃的連衣裙,哪知到她嘴裡就成了……
「你餓不餓,我讓廚房給你煮碗粥吧」
晚飯那會兒他光顧著給自己夾菜,倒是不見他吃什麼。
「不用」
「你回來路上吃過了嗎?」
不等那人回應,於悅突然想到什麼似的拿起手機就著急撥了出去。
「陳晟,你快去我家幫我遛下狗,我晚上估計回不去了」
也不知那頭說了什麼,於悅皺著小眉頭說道「才養沒幾天,你就幫我遛一下吧,都在家關一天了」
估計是那頭應了,又聽於悅朝那頭交代道讓走的時候把狗碗里狗糧倒滿。
掛了電話就聽床上那人朝自己悠悠丟了句「於悅,我氣管不太好」
「沒事,我不把狗帶你家裡」
「……」
一打岔於悅都忘了那人吃沒吃飯這一茬,等到許容傾來給那人掛上營養液她才反應過來那人眼下不能進食。
「你夜裡稍微關注一下,如果憋喘及時叫我」
交代完,見那丫頭朝自己搖腦袋,許容傾皺眉道「有什麼問題嗎」
「我睡覺沉,要不還是你留下來照看他,我去客房歇著吧」
這話不假,於悅是真怕自己睡得沉照顧不好那人。
話音剛落就聽那人起了咳,這一咳連帶著也泛起喘來。
這下許容傾臉色也不大好看了,替那人緩了咳,沒有回客房,只沉著臉坐在沙發上休息。
好尷尬啊,於悅坐在床邊上進退不得,脖子僵在那微晃了下,沒等她抬手去按就聽那人低問「脖子怎麼了」
「落枕」於悅說著按了按脖子,哪知床上那人拿起手機按了一通,然後易磊就領著兩個按摩師模樣的人進來。
望著她們粗壯的手臂,於悅不自覺的往邊上退了退,而後捂著脖子搖頭,「我脖子好的差不多了」
「夫人放心,我們下手很快不會疼的」
我信你個鬼!
眼見她們逼近,於悅乾脆爬床上朝那人討饒「老公~」
自打她鬧情緒出走,這稱呼已經很久沒喚出口了。
一喚出口於悅自己也愣住了,而後賭氣般爬回床邊上抻著脖子,活像一隻任人宰割的羊羔。
隨著一聲慘叫,於悅脖子終於徹底恢復正常了,不過她興緻不高,也跑沙發上坐著。
「於悅,我們談談」
自覺當了電燈泡的許容傾端起咖啡就出去了。
這段時間那人不止一次示好,於悅是知道的,相較於以往他們鬧彆扭時的表現那人已經進步太多。
見他撐起身子要起來,擔心他又把點滴拔了,於悅疾跑到床邊按住他手臂,嚴肅道「別亂動!」
順著那人視線朝洗手間看去,於悅真想踹他一腳,就不能趁許容傾在的時候去嗎!
認命的替他推著輸液架,本來打算把他送過去就閃,結果被他捉了手腕。
「要我給你吹口哨嗎」
那人解開衣襟,蹙眉道「溫水…替我擦一下…」
知道他此刻定是沒力氣沖洗了才會這般要求,於悅先是擰乾溫水浸濕的毛巾,而後替他將襯衫脫下,途徑手臂那裡動作尤為小心。
「在床上歇著就是,我又不是不給你擦弄」於悅一邊說著一邊加快手上的速度,怕把他凍著。
「肩膀右側」
那人準確指出被於悅忽略掉的地方。
「要不我讓易磊來,保管把你伺候得妥妥噹噹」
那人沒再說什麼,不過於悅手上動作稍微仔細了些,至少邊邊角角都給擦著了。
「天也不熱,簡單擦下就行了吧」
言下之意她沒打算替他把下邊也給處理了,那人也沒提這要求,卻在她取來家居服時,將她扣在懷中。
「為什麼鬧情緒」
不止一次聽到這問話的於悅把家居服往他懷裡一塞,「你覺得呢」
「我後邊盡量多抽些時間陪你」
見那丫頭不吱聲,顧司修抬手撫了撫她腦袋,「於悅…」
「顧司修」打斷他的話,於悅仰著脖子靜靜朝他看去,「我不喜歡聽你叫我的名字」
顯然這話沒法聊下去,顧司修掩唇咳了聲,手輕抵在胸口。
因是水循環系統,屋裡一直處在恆溫狀態,聽到那人咳嗽,於悅趕緊替他把家居服套好,見他手抵在胸口,不禁有些擔心「要不要叫許醫生」
顧司修搖頭,鬆開抵在胸前的手自己推動輸液架,沒走兩步就被那丫頭搶在手裡幫著推回了床邊。
「還胸悶嗎?有沒有憋喘?」
某種程度上於悅也算是盡心盡責,比如許容傾的交代。
「明天跟我回去」
那人確實沒再叫她名字。
「不要」
什麼嘛,聊不下去就直接下命令,變臉變得也太快了吧。
「於悅,我只是告知你這個決定」
看吧,這會兒也不管她喜不喜歡聽叫她名字,還擺明了告訴她沒得選擇。
「我嫁給你又不是賣給你!」
看在他這會兒不大舒服的份上,於悅沒想跟他吵,自己平復了下心情,繼續道「這樣吧,我們先各自生活兩年,誰也別管誰,說不定你到時嘗到甜頭還提早跟我談離婚的事呢…」
掃了眼那人冷得滴冰的臉色,於悅退讓般豎起一根手指,「那就先試一年,一年後我們再考慮是延期還是提前結束」
等了老半天,才聽那人沉聲道了句「半個月」
半個月能幹嘛?遠途旅遊都玩不盡興!
「半年!不能再少了!」
「三個月」
如果許容傾在場,肯定會以過來人的身份告訴於悅,在那人手裡討期限,你丫就別想了!
最後期限定為了三個月,於悅再三強調每三月便自動順延期限直到滿兩年,在這期間誰也不許管著誰!
未免那人耍賴,她取來紙筆極為認真的寫了下來,將筆遞給那人簽字,見他不接筆也沒旁的動作,於悅乾脆抬起他的手掌在他大拇指上塗抹筆油,然後重重按在紙上。
「反正我也不會反悔,一份就夠了」於悅說著把紙折好塞到自己那米白外套的口袋裡,還十分寶貝的把拉鏈拉好。
那人似是有些泛喘,不過他素來會在心緒起伏時調整自己的呼吸,所以於悅也碼不準這輕喘算不算許容傾說的憋喘。
等到他呼吸逐漸平穩后,於悅才小聲補了句「以後你可管不著陳晟給我接的戲,萬一我火了,離婚時財產分割都好說。」
「於悅」
聽那人氣促的叫了自己,於悅點頭應了聲,「怎麼了」
「你是想直接繼承遺產嗎」
下意識的搖頭,就見那人按住胸口低喘道「讓…許容傾過來…」
後半夜那人基本沒離得了氧氣罩,被許容傾瞪著的於悅也覺得憋屈,那人一直不肯商談離婚事宜不就是捨不得那一半身家么,她都挑明了說如果自己以後不缺錢也不會惦記他的財產,哪裡就氣著他了嘛!
掃了眼自己順手擺在枕邊的扳指,於悅嘴角微撇,她還沒說把這扳指折價賣給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