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幕:再遇異相
暮影一路小跑回家,父親和母親正在清洗一輛早餐車,估計是要以此作為這幾年營生的手段。
「老爸,老爸。」清洗的水聲太大,蕭父親沒有聽見。
「老爸,老蕭,老頭!」暮影加大了分貝依舊沒人回應。
「老蕭!這麼大聲都沒聽不見嗎!」
暮影有些不耐煩了「老東西!!!!」就在這個時候父親突然關了水,這3個字,字字響亮的回蕩在小區里。
蕭父親嘴角微微上揚,眼角邪魅的一笑,利落乾脆的丟下手中的抹布,重重的握緊水管,殺氣滿滿的說道「請問是這位大哥在叫蕭某嗎?」
暮影心虛連退數步:「誤會,誤會,大俠饒命。」
「誤會?等我把你洗乾淨撥完皮,再對你說誤會。」話音剛落,蕭父親拿起水管向暮影噴去。
暮影一邊躲著水龍頭的噴射,一邊提防父親的靠近,他知道他這老爸發起瘋來肯定會將他修理一番。
「大俠,大俠。冷靜一下,我就隨口一說,你大人有大量別當真啊。你不老,也不是東西,我剛才叫自己來著!」
「你罵我不是東西?」父親眼神一變,將水管丟出,水管立馬無規則的四處噴射。
暮影躲閃不及被水霧了眼睛,再一睜眼,父親已在跟前。
蕭父親從容的將手搭在暮影肩上,輕輕的說了一句:「受死吧,孽畜。」
暮影一個機靈,翻身後閃,而蕭父親疾風突進給上一腳。暮影在空中雙手護身格擋住這一腳,但是強勁的力道讓他落地時有些狼狽。
蕭父親並不打算就此收手,一連數招,暮影節節敗退。
暮影自知不敵,趁著自己還沒吃大虧,趕緊往母親身後跑去。
母親看慣了他們父子間認真樣的兒戲,只在一旁搖頭微笑,手上一刻不停的清洗著早餐車。直到暮影躲在身後,便叫住了蕭父親。
「紅蓮,你別老護短了。你看這小子一副欠管教的樣,今天就讓我好好替他鬆鬆骨。」蕭父親眼睛死死的盯著暮影不放。
「媽,你要救救我啊。」暮影被盯的頭皮發麻,躲在紅蓮身後不出來。
紅蓮側身將父子隔開,然後輕輕的拍打暮影「誰讓你這麼不禮貌說長輩的。」
暮影做出一副很委屈的表情:「我就是喊了好久沒反應,急了,亂叫出來的。我錯了,我保證沒有下次。」
「紅蓮好樣的,就把他交給我吧,啊哈哈哈哈。」蕭父親得意忘形,發出誇張的怪笑,完全沒有父親該有的樣子。
紅蓮一臉嫌棄的看著蕭父親:「你也好不到哪去,你看你這父親當的,動不動就跟兒子動手。」
「就是就是,虎毒還不食子呢?」暮影見勢也插上一句。
「切,老虎算什麼,我可是人,比老虎毒多了。」蕭父親不屑的回答到。
「今天事情那麼多,還有閑暇鬧。都過來給我把事情做了。」蕭母親有意護短,故意轉了個話題想將鬧劇結束。
蕭父親假意順從,走過來時一把揪住了暮影的耳朵。
「你使詐,你一個堂堂七尺男兒,怎麼能用這麼卑劣的手段,有本事我們公平較量。」暮影被父親偷襲,心有不甘。
「公平較量你打的過我嗎?」
「打不過也是關榮的對決。怎麼你不敢啊。」
「切,我才不在乎什麼關榮不關榮,贏了就好。」
誰知話沒說完,紅蓮反手揪住了蕭父親的耳朵:「蕭哥哥,咋們該這麼教育兒子的嗎?」
「對不起,我錯了。我放手了,你輕點啊,我耳朵很金貴的。」蕭父親一面認慫,一面將暮影放開。
暮影捂著自己的耳朵偷笑,紅蓮順勢一手將暮影的另一隻耳朵揪在手裡。「你笑什麼笑,等哪天我就幫你父親好好治一治你。」
三人相顧一笑,嬉鬧的幸福,不言而喻。
片刻后,暮影將自己在學校的奇事說與父母聽。母親剛要說話卻被父親攔了下來。
蕭父親收住笑容語重心長的說「暮影,你也長大了,也該去見識見識世面了,你記住無論你看見了什麼,存在即是道理。」父親本欲言盡於此,可還是有些不放心,又告誡了幾句:「暮影,路都是自己走出來,我能為你規避些磕碰,但那絕不利於你的成長,以後遇到問題你先自行解決,在你百思不解或重大選擇時再來找我商量吧。」
父愛如山。再貌似輕浮,童稚的蕭父親被冠以父親之名時,也是深沉厚愛。父親之名使人堅強也使人軟弱,暮影從沒見過無所不能,無所畏懼的父親,在自己遇險時,竟露出懼怕的神色。這同時讓暮影的意志無比堅定「即使是為了父親,為了家人,我一定要弄清楚此事,一定要成長為頂天立地的人」。
等待入學的時間轉眼就過去,今天是聲勢浩大的入學典禮。整條街道,不論是人行道還是車行道上全都擠滿了人。
學生們如歸巢的蜜蜂嘈雜而有序的從四面八方匯聚到校內,家長們則爭先恐後的佔據著「有利位置」去一睹學校的盛世。
暮影跟隨著人群緩緩移動,路過布告欄時,刻意看了看那張曾令他「窒息」的錄取名單,可這次絲毫沒有異樣。
學校隆重的舉行了開學典禮,大會結束后,各班班主任與軍訓教官2人一組走進各自的班級。遲到的學生被拒入教室,齊刷刷的站在走廊上。即使這是開學的第一天,規矩也絲毫不縱容,處處彰顯學校嚴謹治學之道。
開學的第一次見面並不像暮影想象的那樣其樂融融,班主任的講話沒到5分鐘就結束了,緊接著便是軍訓動員會。這一舉措讓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埋怨聲不絕於耳。
班主任卻是司空見慣,揚言任何被教官批為不及格的學生都將被學校辭退。如此命令誰敢不從,學生們個個都像受了委屈的小媳婦,嘴上能說就說,事情能拖就拖。
軍訓動員大會也僅用了15分鐘,之後便直接開始訓練。被訓的同學大都嬌生慣養,許多人甚至家務事都沒碰過。一個上午被批身體異樣准許告假的就有一成,一整天訓練結束就有三成同學各種理由告假離訓。
即便如此校方依舊不減強度,並要求第二天開始自帶洗漱封閉訓練。
第二天白天還好,並無異樣。到了傍晚,教官按例召集了一次夜間緊急集合。由於學校人數太多,很多隊伍都被安排到了平時不常去的死角,暮影所在的隊伍便是其中之一。
此處地勢偏高,樹木林立,北面是學校正在改建的學生宿舍,東面是水泥圍牆,西面是學校後山,唯獨南面有路通教學大樓。
教官集合完畢正在訓誡,忽然聲音戛然而止。暮影定睛一看,教官一身冷汗,兩眼驚恐,身體卻一動不動。
「這情形,難道是那天我的遭遇嗎?」暮影心想著,卻不敢肯定。
沉默了兩分鐘,學生們慢慢發現了異常,他們靠近教官,發現教官表情痛苦,身體僵硬,卻始終一言不發。
暮影也終於按捺不住,急忙的回想自己是如何脫險的。「在僵持之時胸前有道強光出現,莫不是」暮影一按胸口。那是父親留給他的傳家寶。
暮影將掛墜放在手心,幾個大步擠進人群,用手遮蓋著,貼住教官心臟,使勁的叫喊著:「快醒醒,快醒醒。」
教官沒有絲毫的改善,反倒是頭上,脖頸青筋爆出的越發厲害。
暮影慌了手腳,拚命的搖晃著,突然教官一個咋呼動了起來,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大家不知如何是好,圍著教官亂作一團。片刻后,教官恢復意識,拚命的喘氣。眾人紛紛詢問,教官卻只大吼了一聲:「全體解散。」二話不說匆匆離開。
這麼詭異的現象讓大家越發的恐慌,鬧鬼之說此起彼伏,大家越想越怕,紛紛快步離開。
暮影望著手中的掛墜沉思:「這掛墜可能根本就不是解決之法,本想著有東西保命,現在也只能靠自己了。」
人越來越少,暮影也準備離開,一抬頭,發現街道對面燈火通明,暮影忍不住好奇爬上牆去。
「原來如此,這一塊地方看上去雖然很偏僻,實際上也就在街邊,只是因為這裡地勢高,被圍牆一堵,什麼都看不見,才會覺得很偏僻。實際上,這個位置是在學校的……」暮影校對著方位,突然大驚失色「完了,這牆居然就是公布欄上面的圍牆。」
暮影想到這裡,恐懼感倍增,再沒了呆下去的勇氣。他急忙從牆上跳下來,卻被一個凸起的東西打亂了平衡,踉蹌中,身旁的大樹上緩緩的落下一個白色繩套。
這個繩套沖著暮影脖頸飄去,暮影下意識的用手去擋,誰料手一伸出竟什麼也觸碰不到,繩套還是不緊不慢的繼續逼近。
暮影掉頭想跑,可腳卻被什麼絆住,低頭一看,腳已被樹根纏上了好幾圈。
暮影不知哪來的力氣,拚命的撕扯著樹根,三下五去二,樹根倒也輕易被清理開。暮影發瘋似的幾個箭步就跑到了坡下,看見自己漸漸跑開心中稍稍鬆了口氣,一回頭冷汗直冒。
樹仍在他身後,自己也仍在坡上,掙脫樹根跑到坡下就像是自己臆想一般,自己根本就在原地一動未動。
暮影顧不得思考,拔腿就跑,不敢休息,也不回頭。本來十多米就能跑到坡下,轉個彎便能看見教室。可跑到坡下,轉過彎來又是一個一模一樣的下坡。
暮影心中一震,不敢回頭,繼續往下跑,一拐角,又是一個一模一樣的下坡。
暮影不自覺的回頭,身後還是那棵樹,白色的繩套已近在咫尺。
極度的恐懼激發了腎上腺,暮影覺得十分憤怒,他大吼一聲「老子還不信了。」一手支撐著,毫無保護的往圍牆外翻去,這個高度少說也有十幾米,暮影沒有猶豫一下。
結果落地本該是青石路,卻在落下時鬆軟無比,定睛一看,還是在原來的位置。
「這是幻覺,這是幻覺,你不能拿我怎樣,不能!」暮影已經無能為力自我安慰的說道。
「誰說這只是幻覺!」一個聲音從樹中傳來,繩套擺出一副鬼魅的笑臉,緊接著那棵樹竟從樹榦處分出鋸齒狀的眼睛和嘴,主枝也分化出兩隻龐大的手,張牙舞爪,甚是可怕。
大樹用根須捆住暮影,用樹枝揉搓成尖矛,卯足全力向暮影刺去。
暮影只在心中默念「它不可能傷害我,不可能傷害我,不可能,啊!!!!」。
暮影眼睜睜的看著樹枝穿透自己的胸膛,那種疼痛感,窒息感讓他意識到自己真的被殺了,片刻后暮影在絕望中失去了意識。
然而,昏迷之後,暮影卻突然驚醒,拚命的喘著粗氣,意識短暫恢復后,竟發現自己的「屍體」被樹枝貫穿在半空之中,緊接著疼痛感,窒息感再次襲來,片刻后又昏死過去。
幾分鐘后,暮影再次在大喘氣中驚醒,睜眼一看自己的「屍體」更是被分成數段,一截樹枝正提著自己的頭顱在空中靜靜的欣賞「大樹分屍」。疼痛,窒息依舊,但是暮影已經意識到什麼。
「你這也太假了。我就算是小強,也該死透了吧」暮影趁著意識恢復的間隙,笑著說道。
此時,眼前景象突然如水霧般朦朧,卻又頃刻恢復。
暮影發現端倪,細細體會,這種窒息感像極了過度緊張時的呼吸困難。索性暮影將眼一閉,不再管他什麼感覺,只是放鬆神經調整呼吸,慢慢的,慢慢的,呼吸越來越順暢,疼痛也減輕了很多。
「你的演技太差了」暮影睜開眼,蔑視的一笑。
大樹被徹底激怒,發瘋了一樣向暮影進攻,暮影只是承受著絲毫不躲,實在難受了就閉上眼睛調整呼吸,幾番下來大樹除了換著法折磨暮影的「身體」,的確也沒辦法再造成任何傷害。
「無計可施了吧,張願!」
張願的名字一出口,大樹開始變小變矮,幻化成一個人形。這個人又矮又瘦,臉色鐵青,鼻樑上一副眼鏡,十足一副文弱書生樣。
「你怎麼知道是我。」
「我猜的,前幾天在公布欄那,你用名字折磨的我無法呼吸,這次雖然換成了大樹攻擊,也是一樣效果,再加上我稍微聽到一點關於你去世的傳聞。這個結果就不難得出了吧?」暮影得意的解釋後繼續問道「不過說真的,我不太明白。你到底有什麼怨氣非要致我於死地呢?」
「所有成績不好的人,都沒資格踏足這裡,這是我夢寐以求的地方,我進不來,比我成績差的也都不能進來,誰都不能。」
「你!」暮影先是詫異,接著有些生氣,剛要動怒,憐憫之心又湧上心頭「其實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只是你的行為太不成熟了,我們能聊一聊嗎。就像朋友一樣。」
「不,我不需要朋友,你學習那麼差,也沒資格跟我做朋友。你這種人,什麼都不配,只配死,我只想讓你死。」說完張願的身形幻化出一張大嘴直接將暮影吞下。
「玩過的招數對我沒用的。」暮影鎮定自若的看著自己被吞,他輕輕的一擺手說道「你看,這次可是連窒息感都沒有哦。」
大嘴很快消停了下來,又恢復成一副又瘦又弱的人類姿態。
「好了,你這樣是沒有出路的,告訴我你的遭遇,我真心想和你聊聊。」
「不,不,你沒資格,你沒資格!我即使殺不了你,也可以困住你,只要我還在,你會永遠的困在這裡,永遠!
「哎呀,你大爺的。老子想幫你,你還冥頑不靈了。想耗死我,你也得有那個本事。」暮影氣急敗壞,不再勸說。
然而事實卻像張願所說的那樣,無論暮影採用何種方式,無論跑多久,永遠被定格在這個小山坡上。
暮影放棄無謂的逃脫,開始推理起來「他究竟是怎麼做到將我控制在一個地方的,無限制作相同環境?不現實吧。那難道是影響我的神經系統?」
暮影冷不丁的掐自己一下,果然沒有感覺:「完了,完了,他能影響我的神經,這還怎麼玩啊。」忽然轉念一想「不對啊,他要是真能干擾我的神經,在我跳圍牆的時候,就該讓我自己自殺了。他之所以拿我沒辦法,是因為他干涉不了我的神經,只能通過製造大腦幻覺,導致壓迫感,來造成神經緊張。」
暮影喜出望外:「如果我的猜測沒錯,現實中的我肯定就像教官一樣,還站在原地。這裡的我就像在看一場身臨其境的電影。那麼出去的途徑就是……」
暮影想到這,閉上了眼睛。將所有的注意力放在自己的感覺上,
無論張願變幻出什麼都不再理會,慢慢的張願從腦海中淡去,暮影感覺到了身上有陣陣涼意。
「那是秋風!」接著他把全身的注意力放在一根手指上,不斷的去嘗試,不斷的去感覺。漸漸的他覺得自己的手指按住了某樣東西,再接著嘗試手指扣動,手掌松握,手臂抖動,至此一股勁席捲全身。暮影重新回到了現實之中。
身上感覺到了涼風,眼前是下坡的道路,耳旁是訓練的哨聲。暮影開心的一回頭,竟然還是張願的樣子,他凶神惡煞看著暮影,緩緩的向樹冠飄去。
「為什麼,為什麼還是沒有走出去。」暮影絕望的一拳打在樹上。頓時皮開肉綻,鮮血直流。
「我去,我去!痛死爺了。」暮影看著流血的手,突然開心了起來「我已經回來了嗎,還好老子沒去跳樓!」
暮影再次向張願方向看去,確實他的鬼魂慢慢的飄向樹冠然後融進了樹中。
「現實世界也能看到鬼魂嗎,這貌似,不太科學吧。」暮影自我調侃,「哎呀,算了,估計我也管不過來,先回去再說吧,痛死我了。」
暮影說完,快速的跑回教室,而在他離開之後,謹心與林磬也從坡上下來,她們在剛開始嘩然時就躲在暗中,目睹了所有發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