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咖啡與女孩

「再不走的話，離開公司的末班車和地鐵都要沒了。」我出言提醒道。

「可、可是我還有一大半沒做完，組長前輩說了這些我今天必須做完的。」

顯然實習妹也意識到這一點，她已經急的快哭出來了。

「哈？我來看看，你到底要做什麼項目。」

我真的很不想幫忙，但是如果讓這妹子錯過離開公司的班車，讓她這一晚留在公司里會讓我很困擾，而且深夜一個妹子獨自回去也很不安全，趁現在還有些人，趕緊回去是最好的。

「好的，前輩。」

她見我走來，非常聽話的把位置讓出來。

我一屁股坐在還有著溫度的座椅上，開始移動滑鼠查看組長發給她的項目文件和具體指示。

「這...根本不是新人做的吧？」

我總算是明白為什麼她會弄得那麼晚了，她要處理的工作內容就算是我這種老手都會覺得頭疼。

「呃，嗯，確實很難，我以為是我水平還不夠。」

實習妹細聲細氣的說著，她在看到我的熟練操作時，似乎安心了很多，但是語氣還是極其小心和慌張的。

「嗯，你水平確實不太夠。」

我毫不客氣的點了出來這其實就是真相，如果這個實習妹有個兩三年的編程經驗，根本不會這麼苦惱。

「唔......」

我那毫不留情的說法，讓她頗受打擊的樣子。

而我繼續說道：「不過沒關係，凡事都講究個從無到有，你不是已經將今天的練習內容全部做完了嗎？」

我看了一下屏幕里那些適合新手的部分，這些她都做完了，而且做得挺好，至少我看了兩三遍也沒看出有什麼疏漏來。

「是的。」

「那就行了，回去吧！」

我朝她擺了擺手，讓她快些離開。

「那、那些工作......」

「我來做就行。」

「您不是也有自己的......」

「我的我早做完了，回去吧！早點休息！」

「好、好的。」

面對我那不由分說的態度，實習妹也只得接受，她在我旁邊彎下腰整理桌上一些她的東西，而我則坐在椅子上向後一退，讓出足夠的位置來。

而這時我聞到了她身上傳來的一股甜甜的香味，但並不是我曾熟悉的茉莉花香，我的心情有些莫名的失落。

「再見！」

背著粉色布挎包的實習妹在走到門邊時，轉身向我恭敬地點頭告別。

「嗯。」

我也點了點頭，但我沒有看她，眼睛依舊看著屏幕里的代碼，雙手在鍵盤上快速彈跳著。

實習妹輕輕帶上門，離開了公司。

那晚我忙了很久，等我全部完成時，發現外面的太陽已經升起了。

腰酸背痛、精神萎靡的我就去附近的早餐店裡吃了幾個包子便回自己桌上趴著睡覺去了。

不過後來我知道，原來實習妹那晚所遇到的項目，其實是我們那個冒失組長將他自己負責的內容發給了她。

而他在意識到這些繁難的工作內容全部被完成時也是一臉震驚，連忙問實習妹是怎麼完成的，實習妹本想說是我解決的，而一直豎著耳朵旁聽的我立刻咳嗽起來，會了意的實習妹才說是她自己熬夜完成。

我滿意的點了點頭，我可不太想有什麼奇怪的流言，更不想插手更多的事物。

畢竟既然我幫了實習妹一把，一開了這個先例，那其他同事如果有事要我幫，我就很難拒絕了。

而且這樣一來，組長對她也改觀了不少，教學也耐心了很多，而她在處理過高難內容后，對於接下來的課題應對也有了不少經驗，至少不再像開始那般無所適從。

之後她依然會加班到僅剩下我倆的時間點，然後主動拿著她的那本寫得滿滿當當的筆記本來找我，把她白天還沒弄懂的問題一個個向我詢問。

本來吧，我是很拒絕的，但想想看我的個人時間其實也不是多寶貴的樣子。

而且求知好學的都是好孩子啊！

所以我就慢慢將自己這些年的經驗教授給她，畢竟對於編程我也是半自學的，這方面天賦也不是特別好，而實習妹恰好也是如此，我的方法和理解思路對她正適用。

而她也問過我，能不能申請把指導人從組長換成我。

但我表示拒絕。

雖然教導一個軟萌聽話的後輩很有誘惑力，但我和那位組長本井水不犯河水，一旦這樣做，可就有矛盾了。

他如果成功帶好一個實習生，對自己的業績和評風可是有不小的幫助，而我對「優秀員工」的招牌毫無興趣，只想天天快樂摸魚。

而且實習妹的水平進展確實也有不少他的功勞，我也就心情時好給實習妹開個半小時的小灶，突然搶掉對方的成果實屬不該。

就這樣，實習妹白天由組長教導，晚上我負責深入講解的日常就維持了下來。

「請、請不要這樣......」

某一天，我端著咖啡從公司樓道旁走過時，感覺自己好像聽到了實習妹子的聲音。

我尋音而去，果真在偏僻的樓道里，我看見了實習妹子被一個男子逼退到角落，而且那個男人的背影還很熟悉。

呦！這不是組長嗎？

我早有感覺年輕的組長對實習妹有些意思，他總是頗為殷切的關注著她，指導時也總是刻意靠得很近。

就算讓我來評價，實習妹也是一個可愛乖巧的女孩，圓圓的復古眼鏡讓她的瓜子臉看著很是秀美，技術部又基本都是男人，少有的女性也都已婚而且上了年紀，總愛板著一副臉，像極了我以前的班主任。

所以技術部的單身人士們有這個心思很正常，只是這傢伙利用職務之便未免太可恥了。

正是因為這傢伙打著一些鬼心思，所以敏感的實習妹才會有那麼多問題問不出口，轉而來找我。

而現在實習妹的水平已經和一般的正式工差不了太多了，我都覺得自己對她沒有什麼可講的，她也更不需要組長給她指導。

組長大人估計是因為近日實習妹的疏遠而有點急躁，才做出這種舉動。

但作為負責指導後輩的前輩，這種夾雜私人慾望的舉動實屬不該。

那我該不該這時候站出來呢？

雖然我並不是很想惹麻煩，尤其是為了某個本來就總是讓我感到麻煩的女人，這更讓我不情願了。

可是這個女孩的表情好像要急哭了一樣，這就沒辦法了。

唉！彆強迫人家啊！你這個混蛋！

我在心中罵著，但我並不想惹事，如果我現在直接站出來的話，我跟有背景而且熱愛健身的他對抗，吃虧的只會是我。

扭頭就走就是個很合理的選擇。

但是我已經決定要幫忙了，那就做點什麼事吧？

所以我將視線轉向我手裡的咖啡杯，裡面的手磨咖啡在散發著醇厚的飄香。

對不住，咖啡大哥！

感謝你這些日子的陪伴！

我悲戚的將手裡的咖啡杯舉高，然後將之往地上猛力一砸！

哐當！

瓷製品碎裂聲在空蕩的樓道發出很大的聲響。

「呃？！」

樓道里的兩人立刻被嚇住了，而反應過來的實習妹則藉機推開了慌張的男人提著長裙逃走了。

而我見到這一幕也快步離開了那裡，回到了自己的辦公桌上后，立刻再埋頭盯著電腦，假裝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犧牲了一杯咖啡，以及自己心愛的咖啡杯，希望物有所值吧......

我這麼想到。

又一次多管閑事，我可真是蠢得不行。

在那以後，組長和實習妹好像再也沒說過話，兩人之間有著肉眼可見的尷尬氣氛。

我在失去了我心愛的咖啡杯后，又買過一個新的，但是總覺得缺了點味道，咖啡也不再喝了，摸魚的時間開始漸漸減少，我將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工作中，是不是打白工也無所謂了。

我需要一種能讓我集中精力的事物讓我消遣，而玩代碼也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不把工作當工作的話，時間意外也不是很難熬。

而實習妹則已經可以獨自參與公司常規項目的編程工作了，她並不需要誰去指導也可以把手頭的工作做得很好，她唯一所欠缺的經驗是可以慢慢積累，而這並不是難事。

年輕人，最不缺的不應該就是時間嗎？

所以就算我不去做什麼，實習妹也能安然渡過實習期，在公司成為正式工，她有這個能力也有這個資格。

組長那邊又給了我一些小項目，正愁沒事做的我繼續的日常加班到深夜，當然實際上就是寄宿在辦公室而已，就算我摸魚頻率並未降低太多，我手頭負責的那些項目也早完成了，開發程序的BUG我自己發現又修復，還優化了幾個升級版。

而這些都是我無聊時弄出的結果，別的同事似乎叫我「工作狂」，實際上我覺得自己仍是「摸魚大魔王」。

誰讓我發現自己其實除了工作之外，也沒有別的能讓我集中精力的活動，想睡覺也總不能睡熟。

這讓我哪怕在工作中想辦法消遣摸魚，工作的時間也在別人之上。

而即將渡過實習期的實習妹，也還是那個在公司待到僅次於我的時間的人，表現不可不謂良好，公司不招這個員工，我都覺得可惜。

「呂哥！我要回去了，你今天還不回去嗎？」

在我眯著眼睛盯著電腦上的蝌蚪模樣的字元，整個人的意識正模糊的時候，耳邊突然傳來了實習妹的聲音。

實習妹現在也不見外的叫我前輩了，而是喊我呂哥或者呂大哥，我的年紀確實長於她，又是公司里的前輩，當然是受得起的。

在實習妹的叫喊下，我的意識也恢復了，我轉頭回答道：「啊？是的，我今天還在這裡。」

「那明天你回去嗎？」

「嗯，回去。」

我點頭回應著。我已經連著幾天都在這裡，當然也沒法洗澡，導致我身上有點癢，而且我的衣服也穿了有幾天了，也該回去換一身衣服，順便再去洗個熱水澡。

「那明天你有時間嗎？」

「嗯...有吧......」

我這邊提前圓滿完成了公司分配的任務，在我沒有去要求新的任務前，我就是一直鹹魚的狀態，這樣一來我的時間可以說到處都是。

而且明天是休息日來著，我確實也沒有待在公司忙碌的理由。

「你有什麼事要找我嗎？」

我挺好奇的，這好像是實習妹第一次約人，而且對象居然是我。

實習妹抿了抿嘴，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似的說道：「我想請你吃頓飯。」

「啊？沒必要吧？」

我有點懵，被妹子邀請吃飯確實是自己第一次遇到。

實習妹紅著臉說道：「就當是我對你這些日子以來的照顧的答謝吧！」

「呃？舉手之勞而已，換個人也會這麼做的。」

實習妹是個很容易看懂的人，她一緊張就臉紅，心思也總愛寫在臉上。

但現在我有點弄不清楚她在想什麼，我一直把對她做的事情，當做自我消遣，既沒想過也不需要什麼回報。

對於我的話，實習妹只是搖了搖頭，然後她大聲說道：「總之，就這樣約好了！我明天會電話叫你的。」

「嗯，好。」

我答應了，我看著實習妹快步離開的背影，聽她那虛浮的腳步，有點擔心這冒失的傢伙會不會摔跤。

對了，她是怎麼知道我電話的來著？

我沒有給過她聯繫方式啊？

我看了一眼手裡的智能機，立刻給了自己額頭一掌。

這都什麼年代了，先不說職員表上我的電話號碼寫得清清楚楚，我和她也加了幾個共同的工作群。

實習妹想聯繫我有的是辦法。

罷了罷了，反正也沒什麼事做，我今天也早些回去吧......

回家之後，我洗了個熱水澡，然後將房子整個都清理了一番，堆積的塵埃都擦乾淨，放亂的物品也全部都擺放整齊。

結果我的精神居然還是挺好？明明在辦公室里很想睡覺來著。

無聊的我就打開電腦，也沒有工作的心思，就想看一會兒收藏夾保存的無聊的小說鏈接。

突然在收藏夾底部，我看到了一條鏈接的備註名為【致親愛的你我】。

這並不是小說，而是我以前創建的網頁。

裡面是用來上傳我和汝嫣的生活日常的。照片，日誌，瑣事雜談，聊天記錄，大概就是這些的東西，網頁界面我花了點功夫，做得也算是挺精細華麗，點開網頁后還會自動播放我們倆都喜歡的八音盒音樂。

編輯許可權只有我們兩人，查看許可權雖然是公開，但是我們的鏈接可不容易找到，一般也沒人會進來看。

這個網頁本身是作為我們彼此記憶的珍藏，在我們老了之後當回憶錄用的。

當然我沒有心思去看這個網頁，但是我又想到或許她會在這個網頁上分享自己的近況，

從那以後我們之間互相屏蔽，可以說是完全斷了消息，我雖然很想她，但我不會讓她為難，相信她也不會後悔當初的決定。

但是她現在的情況，我確實也挺好奇的。

所以我點開了這個網頁，直接用時間檢索內容，但我發現網頁內的內容完全沒有更新，甚至我們在各自編寫內容下面的留言也都是一年前的。

「唉...果然嗎？」

我嘆息一聲，口中喃喃自語。

「我到底在期待個什麼勁啊......」

而在我想要關閉網頁時，我突然意識到自己還有後台許可權，我還可以看看後台數據有沒有什麼變化。

「嗯？！」

在打開了後台界面后，一個異常的數據讓我立刻瞪大了雙眼。

17431次瀏覽。

我們這個私密網頁什麼時候有這麼多瀏覽量了？

誰那麼無聊啊？天天看別人撒狗糧。

我打了個哈欠，也不願多想，回床上睡覺去了。

傍晚時分，我按照與實習妹子的約定，按時來到了定好的餐館門口。

「呂哥，這邊！」

「呃？等很久了嗎？」

看到實習妹坐在位置上招呼我，我還以為自己遲到了，但一看時間發現是正好。

「沒有啊？我也是剛到。」

嗯，剛到...桌上菜都上好了的剛到。

我看了一眼桌上一盤盤熱菜，以及一看就很緊張的實習妹，決定不戳穿她。

「你居然是一個人嗎？」

我四下看了看，發現周圍確實沒別人要上桌的樣子。

我本來還以為是實習妹想要和某個不是很熟悉的男性見面，所以才叫上我這個勉強還算可靠的前輩，為此我還特地穿得厚實，讓偏瘦的自己看著壯碩了點。

「呃？我應該是說過，我是請你吃飯吧？」

實習妹一臉疑惑的樣子，顯然不太懂我的意思。

「哈，沒事，那我就不客氣了。」

我大大咧咧的在她的對面坐了下來，用筷子夾著一塊肥瘦相稱的五花扣肉在口中咀嚼。

「嗯！很多好菜啊！你常來這家店嗎？」

口感確實很棒，當然常年吃得很簡單的我，稍好些的食物就能讓我感覺是美味佳肴了。

「哈，我問了店老闆他們這裡有什麼招牌菜推薦的。」

「然後你就都點了？」

我看了一眼滿座的豐盛的菜品，這個量顯然兩個人是吃不完的。

「嗯。」

「花了不少吧？」

「沒事，我們不是剛發了工資嗎？」

「你那實習工資才多少？這頓我請吧。」

「不用、不用，都說了是我請客了。」

既然實習妹態度如此堅決，我也只能恭敬不如從命了。

不過這麼多菜肴，就兩個人吃確實有點浪費，當然現在也沒什麼辦法。如果是以前的話，這一桌我或許會打包一些回家和...一起吃。

嘖！

實習妹擔憂的問道：「沒事吧？呂哥，你的臉色好像有點差。」

「沒事、沒事，一起吃飯吧，飯菜都要涼了。」

我笑了笑，努力平復自己的心情。

我又想起了她。

在和另一個女孩相處時，我居然還是沒有擺脫她。

她的影子，我已經將之掃到了記憶的角落，然而昨天我偏偏將她重新記起，現在想要恢復平靜，恐怕需要點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