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離別
青鸞得意的揚了揚眉,顯然很贊同靈波的話。
冬兒突然聽到靈波的恭維,愣了愣,立刻又恢復了正常,道:「謝謝,你可以說了嗎?」
靈波這才想起自己的正事,他點了點頭,說道:「在說正事之前,我希望側王夫能答應我一件事。」
青鸞聽到這話,有些不悅,正想呵斥於他,冬兒卻開口了。
「你說。」
靈波抿了抿嘴,鼓起勇氣,開口說道:「我希望側王夫,能為我指一門婚事。」
「我今年才16歲,我不想一輩子被關在依柳院,我想要嫁人生子,哪怕側王夫給我指一個農女也行。」
冬兒和青鸞對視一眼。
青鸞給了他一個無所謂的眼神,便悠閑的靠在椅背上,將自己置身事外。
冬兒見青鸞不想理會此事,便對靈波說道:「若是你稟報之事,的確有價值,那麼我可以給你指婚。」
冬兒早就想把依柳院中之人遣散,只是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去處,答應他這個要求,並不為難。
靈波聽言,露出一絲高興的笑容。
「昨天晚上,我睡不著,在院子里散步,看見從霜房裡的燈光未滅,便…」
靈波一五一十的將他發現的事說了出來。
原來,他昨夜發現,從霜屋子裡有女人的聲音。
好奇心作祟,便趴在窗口,聽到了從霜與那人的談話,知道了一件天大的秘密。
青鸞聽完他的話,神色逐漸認真了起來。
她嚴肅的問道:「你是說,那個叫從霜的屋子裡有地道?還計劃要帶人潛入王府?」
靈波肯定的點點頭,「我的確是聽他們這樣說的,那女人還說,他們將從霜安排到王府,就是為了這一天。」
青鸞聽了這話,看了暗五一眼。
暗五立刻悄悄的出去了。
青鸞轉過頭看向靈波,「仔細想想還聽到了什麼?」
靈波想了想,眼睛一亮,又道:「我還聽見了,他們說起什麼…是什麼來著,哦!對了,他們說,『主人來京城了』。」
「你確定?」青鸞勾起了唇角,顯然很滿意靈波說的話。
靈波用力的點點頭,表示自己不會記錯。
青鸞沉吟片刻,問道:「你是哪裡人士?母親是何官職?」
靈波面上一喜,利索的答道:「回王爺,靈波是京城人士,母親在禮部任職員外郎。」
「員外郎,從四品。」青鸞屈指敲了敲桌面,道:「你先下去吧,今晚不用回依柳院了,讓管家另外給你安排個院子。」
「多謝王爺,多謝側王夫。」靈波欣喜謝恩,腳步輕鬆的退下了。
靈波走後,青鸞和冬兒回到了睡房。
見青鸞更衣就寢,冬兒不解的問道:「你不去依柳院看看嗎?」
「不必了,我自有打算。」青鸞牽著冬兒上塌,溫柔的說道:「現在陪你睡覺才是頭等大事。」
冬兒微微一笑,安靜的平躺在床上。
青鸞支起頭,摸了摸冬兒平坦的小腹,苦惱的開口,「這小東西怎麼長得這樣慢呀!」
冬兒責怪的看了她一眼,將手輕輕的放在小腹上,「才兩個多月呢。」
揚起一抹幸福的笑容,面上泛著藏不住的喜色。
青鸞將他的手拿開,把耳朵貼在冬兒的小腹處,仔細的聽了起來。
冬兒好笑的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現在哪裡聽得到什麼聲音。」
青鸞嘿嘿一笑,摟著冬兒躺好,「你說咱們的孩子會是什麼樣的?」
「你覺得呢?」冬兒反問道。
青鸞想了想,輕聲道:「我想要個男孩,像你一樣就好了。」
「人家都想生女兒,怎麼你反倒想要兒子呀?」
「女兒,兒子,我都想要,不過女孩小的時候都很調皮,還是男孩比較乖巧可愛。」青鸞興緻勃勃的說道。
冬兒抬了抬沉重的眼皮,輕聲道:「阿戰,你給咱們的孩子起名字了沒有?」
「名字?」青鸞這才想起,她還沒有給孩子起名字。
她立刻開始搜腸刮肚的琢磨了起來。
想了許久,終於想到了一個字,興奮的轉頭想問問冬兒的意見,卻發現他已經睡著了。
青鸞望著冬兒的睡顏,溫柔的笑了笑,輕聲道:「謝謝你,冬兒。」
幫他拉好了被子,又在他額頭上印了一吻,才摟著他睡下了。
……
大婚五天前,莫寒出現了。
他隻身來到王府,見過陳嵐之後,沒有在王府逗留多久,便由著秦五將他安排到城外別院待嫁。
這次是青鸞娶正夫,一切章程,都是按皇室大婚的禮制來操辦的,大婚的喜帖也早早的送出去了。
不得不說,秦五是一個盡職的管家。
即使婚嫁的兩位正主都不曾參與大婚的準備,她也把大婚的章程準備得井井有條。
到時候,青鸞和莫寒只需到場,便能有個完美的婚禮。
莫寒的出現,讓青鸞和冬兒,徹底接受了即將大婚這個事實。
他們已經不奢望莫寒會自願放棄嫁給青鸞了。
雖然失望,他們也只能接受。
同樣被迫接受的,還有陳嵐。
她這次見到莫寒,沒有再次勸告,反而慈愛的送上了祝福,只是即使她努力遮掩,莫寒還是看出了她眉宇間的憂慮。
大婚的前一晚。
青鸞陪著冬兒早早的睡下了。
冬兒因為有了身孕,很快便入睡了,而青鸞卻躺在床上許久,還是無法入睡。
最終,她放棄了強行想讓自己睡著的想法,重新穿好了衣裳。
……
對於莫寒來說,今夜註定是個不眠之夜。
他屏退了下人,穿著白色的中衣,挑燈獨坐。
不知為何,他雖然毫無睡意,此刻的心情卻極度平靜。
他用手支起下巴,微微側目。
軟榻上,整齊擺放的正紅色喜服,映入眼帘。
這是他的大婚吉服。
明日,他就要穿著這套吉服,嫁給他心愛的女子。
莫寒緩緩起身,走到軟榻前,手掌輕撫著他的吉服,絕美的面容泛起一絲笑意。
將吉服一層層穿在身上。
此時他的神情認真,如同在舉行著某種神聖的儀式。
莫寒對著鏡子整理衣襟。
突然動作停頓了下來。
他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微微出神。
「篤篤篤…」
有人敲響了木窗,莫寒循聲望去,看到了窗上印出的人影。
他轉頭看向鏡子,不急不緩的理了理吉服,打開門,向外走去。
院中,一個窈窕的女子站在月光下,地上拉出一道長長的影子。
莫寒緩步走向這個背對著他的女子。
走到她身後,莫寒卻沒有停留,一言不發的越過女子,往院外走去。
青鸞看到了莫寒的穿著,愣了一瞬,隨即恢復正常。
她沒有叫住莫寒,只是默默地跟在他身後。
兩個人就這樣默默地走了許久。
終於莫寒停下腳步,轉身正對著青鸞。
莫寒看著青鸞的臉龐,輕聲道:「我知道你今夜想說什麼,所以你不必說了。」
月光下的蓮池,如夢似幻。
今晚的莫寒,極美!
銀白的月光,大紅的喜服,將他的美,襯托到了極致。
青鸞張了張嘴,最終還是再度閉上了嘴巴,沒有說話。
「謝謝。」莫寒微微一笑,轉身面向蓮池,靜靜的站了一會兒。
就在青鸞想要離開之時,莫寒又說話了。
他說:「鳳青鸞,我可以抱抱你嗎?」
其實,他更想要青鸞抱他,可是他沒有這樣說,因為他知道她一定會說『不可以』。
「你何必…」
青鸞的話還沒說完,莫寒便出聲打斷了。
「你站著不要動就好。」
沒等話說完,便轉身抱住了青鸞。
他把頭放在青鸞的肩上,滿足的笑了。
莫寒的眸子中有星光閃爍,他緩緩閉上眼睛,一滴淚水隱入青鸞的肩頭,在青鸞玄色的衣袍中消失無蹤。
……
戰王爺大婚,鳳都熱鬧非凡。
天還未亮,便有民眾自發清掃門前街道,期盼著喜轎能從自家門前經過。
天微微亮,戰王府賓客臨門。
這些賓客,每一個在鳳都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今天卻在戰王府外排起了長龍。
負責收禮的王府家丁,累得滿頭大汗,秦五數次給她們增加了人手,才解決了這件大事。
青鸞騎著如風,領著數百人的花轎隊伍,繞城一圈,最後進入王府。
一套繁複的流程下來,青鸞終於將她的正夫牽出了花轎。
戰王正夫一露面,原本熱鬧的賓客,頓時鴉雀無聲。
就連王府的下人也呆立在原地,一動不動。
所有人心裡都有同一個想法。
這不是葉側夫嗎?他怎麼會在轎子里?
其實,不只是他們,就連冬兒自己此時也還有些茫然。
他一覺睡醒,便發現自己穿著喜服,躺在花轎里了。
不過,花轎里不只他一個人,還有同樣穿著喜服的莫寒。
冬兒望著被轎婦抬遠的花轎,心情十分複雜。
不知道花轎里的莫寒,此刻是怎麼樣的心情?
他最終還是選擇了放棄,將青鸞正夫的位置還給了冬兒。
莫寒昨夜向青鸞提出了最後一個要求。
讓他坐一次青鸞的花轎!
他說,坐過花轎之後,他會毀掉那份婚約。他說,他會對青鸞徹底死心。他說,他絕對不會再糾纏。
戰王府中的氣氛很快又熱鬧了起來。
他們對正夫人選更換之事,心知肚明,卻默契的視而不見。
若是有人問他們,為何會毫無反應?
他們肯定會齊刷刷的看向青鸞。
青鸞臉上藏不住的笑容,便是他們的理由。
青鸞當著眾賓客的面,宣布此生只娶一夫,便是他們的理由。
婚禮過後,女皇鳳九天下旨:戰王正夫葉冬兒,授皇家中品夫郎頭銜,賜良田千頃,黃金萬兩。
皇家夫郎的頭銜,有上中下三品。
太皇夫上品,皇夫中品。
親王夫郎則是下品,而冬兒被破格授予中品,與皇夫平起平坐,不可謂不風光!
戰王大婚就這樣完美的落下了帷幕。
這一日,賓客們第一次見到了整天笑容滿面的戰王殿下,也將戰王殿下專情的美名傳揚了出去,讓京中無數想嫁給青鸞的男子,芳心碎了一地。
而在這之後,莫寒不知去了哪裡,蹤跡全無。
青鸞向陳嵐詢問他的去向,陳嵐卻說她也不知,還讓青鸞不必為他擔心,他想開了,自然會出現的。
莫寒雖無緣與青鸞做夫妻,卻也成為了被青鸞承認的朋友。
許多年以後,青鸞依然清晰的記得,大婚前晚的莫寒。
那晚的他,美到讓人分不清現實和虛幻。
而冬兒也一樣,他終身都無法忘記,曾與他同乘一頂花轎的莫寒。
……
莫寒理了理身上的喜服,看向躺在一旁的冬兒。
他知道此時青鸞就在花轎前方,臉上不禁露出了一絲微笑。
他希望花轎走得慢一些,讓他能有充足的時間,牢牢的記住今日的一切,讓他做完他心中的美夢。
隨著冬兒的悠悠轉醒,他知道他的美夢即將結束。
冬兒迷茫的掙開眼睛,喜轎的顛簸讓他感覺有些暈乎。
他不解的打量了一圈周圍,視線停留在莫寒身上。
看了看莫寒身上的喜服,心臟猛地一跳,總算明白了自己身在何處。
「我為什麼在這裡?」他壓低了聲音,不解的問莫寒。
莫寒的目光怔怔的看了冬兒許久,緩緩開口道:「我輸了,今天的主角是你。」
冬兒聽了他這句話,陷入了沉默,他不知此時該說些什麼。
莫寒見此,笑了笑,意味深長的開口:「鳳青鸞三次娶夫,娶的都是同一個人,葉冬兒你真好命。」
月如淺嫁入王府那次,他根本沒有算在其中。
在他看來,青鸞沒有到場,那場婚禮只是一個鬧劇,就如同他今日坐上花轎一樣。
莫寒悄悄的嘆了一口氣,眼角升起一絲薄霧,「祝你和鳳青鸞白頭到老。」
「謝謝你!」縱有千言萬語,冬兒此時只想說一聲謝謝。
莫寒面帶笑意,摸了摸身上的喜服,「男子出嫁的喜服真的很美,穿上便不想脫下了,只是我的這件,缺了些顏色,終是比不上你的那件。」
冬兒聽了他這番話,才注意到自己身上,也穿著喜服。
他們的喜服同為正夫吉服,極其相似,只是細節上有些許不同。
只是莫寒的喜服,是由秦五全權操辦的,而冬兒的則是青鸞特地囑咐定做的。
那缺失的顏色,想必便是青鸞的心意吧!
青鸞的手伸進喜轎,冬兒看了莫寒一眼,將手放在青鸞手上。
什麼都沒說,便轉身下了轎,獨留莫寒坐在轎中。
隨著轎子再度被人抬起,一直強忍的眼淚,終於決堤。
莫寒趴在喜轎中,放縱自己,哭得撕心裂肺。
轎婦們聽到哭聲,對視一眼,將喜轎抬到永悅居,便一言不發的轉身離去。
莫寒哭到聲音嘶啞,流幹了他這輩子所有的眼淚,終於停了下來。
緩緩褪下喜服,扯出藏在坐榻下的包裹。
包裹里除了一套便裝和一張易容假皮,還靜靜的躺著一張發黃的紙張。
莫寒騙了青鸞,他沒有毀掉婚約,即使放棄了嫁給青鸞,他依舊捨不得毀掉他們之間那點微弱的聯繫。
同樣的,對青鸞徹底死心,他如今也還做不到!
他換上便裝,戴上醜陋的易容假皮。
將喜服小心的放進包裹,走出了喜轎,看見了站在永悅居院中的陳嵐。
「祖母…」莫寒的聲音嘶啞,夾雜著濃濃的鼻音。
陳嵐看了看他手裡的包裹,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一切都會過去的。」
莫寒點點頭,勉強的笑了笑,「祖母,我想出去走走。」
陳嵐看著他的笑容,心疼不已。
她慈愛的說道:「去吧!出去散散心也好,等平復了心情,再回來看祖母。」
「嗯,祖母好好照顧自己,孫兒走了。」莫寒將包裹挎在肩上,轉身離去。
莫寒走出永悅居,回頭看了看永悅居的牌匾,眼裡閃過一絲留戀,隨即又搖了搖頭,轉過身漸漸走遠。
莫寒走了。
他不知道他需要多久時間,才有勇氣再度回到這裡。
也許是一天,也許是十年,也許是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