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驚變
臨近傍晚,『糕點坊』的客流依然沒有減少,反而還有愈發增多的趨勢,看來他們都想趁『糕點坊』關門之前,買一些糕點回去。
青鸞看了看桌上空空如也的盤子,嘴角抽了抽,道:「差不多該回去了。」
「是該回去。」陳嵐摸了摸肚皮,點頭附和。
「阿戰,你去跟娘說一聲,就說我們回去了,讓她有空帶叔叔和小涵來王府玩。」
冬兒說完,便轉頭繼續和容湘聊天。
青鸞則按他的吩咐出去了。
「表姐夫你真厲害,依我看,這世上也只有你敢吩咐我表姐了。」容湘對冬兒佩服得五體投地。
冬兒笑了笑,促狹的說道:「你放心,以後阿鐵也會聽你的吩咐的。」
「…」容湘被他噎得臉都紅了,他不好意思的偏過頭,嘴裡嘟囔著:「誰要她聽我的吩咐了,我又不是沒有下人。」
「妻主和下人可不一樣哦!」冬兒特地加大了音量。
容湘急了,伸手想要捂住冬兒的嘴,又看到了他的肚子,不敢靠得太近,他急咧咧的說道:「誰要嫁給她了,我才不要嫁給她呢!一天到晚攪泥巴,髒兮兮的…」
他管阿鐵製作水泥叫『攪泥巴』…
冬兒聽言,拉了容湘一把,狀似無意的問道:「你是嫌棄阿鐵是負責製作水泥的嗎?」
容湘擺擺手,「才沒有呢!製作水泥可是利國利民的大事,我怎麼會嫌棄呢!只是…」
容湘話說一半,便閉上了嘴巴,不再開口。
「到底怎麼了?你說出來我幫你想想。」冬兒關切的問道。
他其實是看好容湘和阿鐵的,不為別的,只為真心。
容湘抬頭望著冬兒良久,好似下點了決心,他抿了抿唇,道:「那塊鐵疙瘩,自從上次表白之後,就沒來找過我了。」
說完還委屈的癟了癟嘴。
冬兒聽了他的話,細細想了一會兒,便恍然大悟。
「你錯怪阿鐵了,她不是不想來見你,只是屯兵鎮那邊走不開,你也知道,一開始只有阿鐵和陳飛知道怎麼製作水泥,她們又要教人製作,又要管事,實在是忙不過來,我可是聽說,她都好些日子沒有回來了。」
冬兒頓了頓,望著容湘,問道:「你跟我說句實話,你對阿鐵…」
「我…」容湘打斷冬兒的話,低下頭說道:「我覺得她很好。」
他的聲音小若蚊蠅,冬兒還是聽見了,瞭然的點點頭,「既然如此,那便看阿鐵的表現,若是她表現不佳,我看那個萬小姐也挺好的。」
容湘聽出冬兒這話是在開他的玩笑,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我看你是被表姐寵壞了,老是喜歡戲弄於我!」
……
青鸞在後廚找到了葉根,「岳母,時候不早了,我帶冬兒先回去了。」
「我知道了,我去送送你們。」葉根走出后廚,在院子的水池裡洗了把手。
青鸞跟在她旁邊,說道:「你忙就不用送我們了,又不是外人,哪裡需要講究這個。」
「冬兒說,讓你有空帶著小涵父子倆多去王府走走,你可別忘了。」
青鸞說完,不等她回答,便轉身走開了,等葉根擦乾了手,青鸞早已不見了人影。
葉根知道青鸞不想麻煩她,感受到兒媳的孝心,葉根欣慰的笑開了。
不過,送他們出門,在葉根看來,並不是一件麻煩事。
青鸞順著來時的路走到二樓,一時不查,被人撞了個正著。
「嘶~」
那人撞了青鸞,青鸞一點事都沒有,倒是她自己痛的跐牙裂嘴。
青鸞隨意的瞟了她一眼,發現還是個熟人,她今天心情還不錯,打了個招呼,「又碰上你了。」
「咦!是戰王殿下,戰王殿下安好!」
白小秀才抬起頭,立即認出了青鸞,她立刻激動的向青鸞問好。
青鸞道:「眼光不錯。」
「啊?」白小秀才沒有聽懂青鸞是什麼意思。
「這裡的糕點的確美味。」
白小秀才這才明白,她是再說這個,「不瞞戰王殿下,小生先前受難之時,只有這家糕點坊願意賣吃食給小生,這家店的葉老闆不但會做生意,人品更是沒話說。」
青鸞本來想要走的,聽到她說這話,倒是停下了腳步,沒有急著想要走開。
白小秀才又道:「有葉老闆這樣不畏權貴之人接濟,上次又得王爺相救,小生真是有福,世人都嘆世間情薄,在小生看來,卻不盡然!」
白小秀才滿嘴唏噓感嘆,青鸞聽了只覺得滿頭黑線。
上上下下打量了白小秀才一眼,「你多大?」
「…」白小秀才聽著這話,有些莫名其妙,最後還是回答了青鸞的問題,「小生今年14有餘了。」
「…」青鸞腦門上的黑線瞬間加深了幾分。
「小小年紀,哪來的諸多感嘆!」
見白小秀才貌似還有長篇大論要說,青鸞立刻岔開了話題,「你上次得傷還未好全么?怎的撞一下便痛成那樣?」
「讓戰王殿下見笑了,方才小生失禮,還望莫要見怪。」
白小秀才想到方才自己的失態之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小生在西山時所受的傷早已好全了,只是小生前些日子又受了一點傷,方才撞到了傷口,所有…」
「到如今還有人欺負你?」
青鸞不想聽她啰嗦,出聲打斷了她的話。
她明明已經將辛夫子關進了天牢,為何還有人要加害面前這個小孩?
白小秀才搖搖頭,鬱悶的說道:「那倒不是,小生的傷只是意外,上次在左相府里,不小心被人划傷了。」
「左相府?」青鸞鳳眸有一道幽光,一閃即逝。
「你怎麼回去左相府?」
青鸞是白小秀才的恩人,她自然是有問必答,「說起來,還是沾了戰王殿下的光,戰王殿下下令,讓京兆衙門徹查辛夫子之後,小生便結識了鳳都知府李大人,李大人對小生頗為照顧,那日去左相府,也是陪同李大人去拜訪的。」
「不曾想,在花園賞花之時,一個瘋癲的老婦突然刺了小生一刀,真是飛來橫禍!」
白小秀才想起那時的場景,依然覺得心驚不已,「還好沒有什麼大礙,只是受了一些痛楚罷了。」
「左相府怎麼會有瘋婦呢!」青鸞搖頭表示不信。
白小秀才連忙解釋道:「其實那人不像瘋婦,只是因為左相府的小公子,執意說她是瘋婦,小生也只好這樣認為。」
青鸞聽完了她想要聽的話,便辭了白小秀才,找冬兒去了。
葉根上樓之時,見白小秀才一人站在那裡,好奇的問道:「白小秀才,你一個人在這裡做什麼?可是今天的糕點不合胃口?」
「沒有,沒有,」白小秀才擺擺手,對葉根感嘆道:「我只是在感嘆,葉老闆,你說說看,堂堂王爺居然會和小生閑聊,是不是不可置信呀?」
「王爺?你是說青鸞啊?」
葉根說完才發覺自己說快了,懊惱的閉上了嘴巴。
「咦!原來葉老闆也認識戰王殿下啊?」
白小秀才注意到葉根對青鸞的稱呼,又想到葉姓是戰王正夫的姓氏,立刻知道自己發現了一件不得了的大事。
葉根倒是沒有她那麼誇張,她隱瞞和青鸞的關係,也只是不想給自己添麻煩而已,其實許多參加過冬兒婚禮的官員,都是認識葉根的,只是她們都默契的不往外說而已。
「我還有事先走一步了。」
葉根不想被白小秀才絆住,立刻快步逃遁。
「葉老闆…」
白小秀才走神了片刻,再回過神來,葉根已經不見了。
白小秀才搖了搖頭,回到了李大人包下的雅間。
李大人隨口問道:「怎麼去了這麼久?是不是有什麼事?」
白小秀才搖搖頭,還在想著葉根和青鸞的關係,無意識的回了李大人一句,「沒事,只是碰上了戰王殿下,聊了幾句。」
李大人猛然抬頭,仔細的打量了白小秀才一番,心中暗喜,自己的眼光果真不錯,這個白小秀才果真與戰王殿下有交情,看來還要對她好一些才行,就算不指望她能幫上什麼忙,只要能在戰王殿下那裡留下個好印象也好!
白小秀才沒想到,自己的無心之語,竟然換來了旁人的另眼相看。
若是她知道此事,只怕只能苦笑自嘲了。
只是這樣的另眼相待,對如今的白小秀才來說,並不是壞事,反而對她在鳳都立足有所裨益。
……
四個暗衛,筆直的站在青鸞面前,個個面帶煞氣,氣勢洶洶,只是這個陣容缺了一角,顯得不夠和諧。
說起來,今日之後,她們四個從此便不再是暗衛了。
青鸞掃了她們四個一眼,四人便立刻會意,分散開來。
頭上戴著紫玉鏤絲金冠,身著玄底赤紋華袍,腰纏黑曜石雲騰衣帶,腳上蹬著一雙鹿皮鸞紋長靴,手握漆黑長柄貫月寶刀。
青鸞這副打扮出現在左相府門口,一腳踢開守門的小侍,大步跨進姜府大門。
一時間,姜府亂了…
為何戰王殿下突然手握武器來到左相府邸?
除了青鸞和她的暗衛們,無人知道答案。
但是看到青鸞的人,都清楚,戰王殿下,來者不善!
左相府有奴婢欲出府進宮,告知正在上朝的左相姜茗。
不料,踏出姜府,便發現姜府已經被手持武器的兵士團團包圍了。
只見那奴婢嚇得癱軟在地,不省人事。
領兵的將領從兵士手中接過一碗清水,走向那奴婢,猛地一揮手,將碗里的清水全數潑在奴婢臉上。
那奴婢猛然驚醒,睜開眼便看見居高臨下望著自己的將領。
這位將領面容凶煞,不怒自威,一看便是血染沙場的悍將。
那奴婢嚇得臉色蒼白,全身哆嗦不止!
這位將領名叫衛義,是青鸞手下最為得力的悍將之一,原本她駐守在夕月邊境,剛剛回京述職,便臨時被青鸞抓來了。
在圍住左相府之前,她還不知道自己要來做什麼!
沒想到,青鸞一出手,就是要包圍一品宰相的府邸,即便是這樣,衛義還是連眼睛都不眨,便聽命行事!
在衛義的心中,青鸞的命令就是聖旨,雖然這樣的想法有些大逆不道,但是這是事實,衛義不會說出口卻從內心裡尊崇的事實!
軍中有許多有衛義這種想法的人,她們對青鸞的崇敬超過了所有。
沒有與青鸞並肩作戰過的人,是不會理解她們的心態的。
對於奴婢看見她就嚇得抖成了糠篩,衛義也很是無奈,她自認自己只是長得凶了一點,聲音大了一點,其實她的內心還是很溫柔的。
「你嚇成這樣幹嘛?我又不吃人。」
奴婢聽見她的聲音,再次暈死過去。
衛義鬱悶的撓了撓腦袋,再次將那個奴婢潑醒。
「你要做什麼?」奴婢醒來,立刻發出了尖叫之聲。
衛義擺了擺手,示意她不要害怕,「你不是要去叫姜茗回府嗎?趕緊去吧。」
「我不會去的,絕對不會去的,將軍你別殺我!求求你,我上有老,下有老,家裡還有個有了身孕的夫郎,我死了他們就全都無依無靠了,求求你放過我吧!」
奴婢跪在地上磕頭求饒,神情凄慘無比!
衛義懵了一臉,她在戰場上殺人無數,但是她又不是殺人魔,沒事殺她一個奴婢幹嘛?她是真的要放這個奴婢去通知姜茗,青鸞找姜茗還有事呢!
見到奴婢的反應,衛義沒有發火,反倒是有些不知所措了。
她無奈的再次開口:「我是真的放你走,你趕緊走吧,我保證不殺你還不行嗎?」
「不行,等我一轉身,你肯定就會一刀砍了我!」那奴婢激動得放聲大喊,顯然是認定了自己活不過今天。
「他奶奶的!」衛義翻了一個白眼,「好話你還聽不進去了。」
她做出一副凶神惡煞的嘴臉,惡狠狠的說道:「趕緊給老子滾,滾去皇宮把姜茗給老子叫來,她要不來,我就殺了你,再殺了她全家。」
「磨蹭什麼呢!趕緊的,慢一步小心老子一刀砍了你,反正姜府里的奴才多得是,在找一個就完事了。」
看著奴婢飛快的跑遠,衛義『咄』了一口,道:「他奶奶的,以後還是不要對別人溫柔了,還是大聲管用。」
眾兵士的臉色早已憋得通紅,要不是還有軍務在身,她們早就笑成一團了。
……
姜茗不愧為一朝宰相,她的府邸也不愧為宰相府宅,富貴中不失清雅,清雅中又凸顯格調。
只是此時再美的精緻,也因為凌亂的人群,而破壞了個徹底。
青鸞提著貫月刀長驅直入,沿途遇到的下人們見到她,都紛紛恐懼的避讓開來,沒有一個人敢上前阻止。
聽說戰王殿下攜刀闖府,姜家的男主人,姜茗的夫郎,姜老爺帶著姜家所有的男丁,擋在後院門口。
看見青鸞大步走近,姜家男丁個個身形搖晃,嚇得面色慘白,就連姜老爺也是如此。
不過她活了大半輩子,知道就算是再害怕,在這個時候,他也要撐起姜府。
深吸了幾口氣,姜老爺挺直了腰板,快走幾步,迎向青鸞。
「戰王殿下突然前來,姜府有失遠迎,真是罪過。」他笑吟吟的向青鸞問好,非但不提青鸞闖府之事,還主動道罪,姿態放得極低。
他只想撐過這會兒,等姜茗回了府,一切自會好轉。
青鸞沒有搭理姜老爺,反而走到姜府的一眾男丁面前,威嚴的掃了一眼,沉聲道:「姜儀呢!」
姜府男丁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了,慌忙四處尋找姜儀。
不料,卻沒人看見姜儀的身影。
「姜儀去哪裡了,他剛剛還在我身邊的啊?」
「是啊,我方才也看見了。」
「我好像看見她往花園去了。」
青鸞聽言,立刻往花園疾馳而去…
一眾姜家男丁面面相覷,不明所以的他們,起碼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姜儀得罪了戰王。
姜儀是姜家的嫡系子孫,在容府夜宴得罪戰王之後,在姜府備受冷落,只有姜茗對他還是一如既往的好。
姜家男丁本就對他頗有不滿,此時青鸞再次上門問罪,連累家人,姜家男丁更加唾棄姜儀。
「爺爺,姜儀得罪了戰王殿下,以後我們別想有好日子過了。」
有孫輩之人開口了,他話里話外的意思都是讓姜老爺放棄姜儀。
姜老爺後輩子嗣頗豐,放棄一個嫡系子孫,挽救整個姜家,在他看來很是值得,只是姜茗一直很寵愛姜儀,這會兒姜茗還未回府,姜老爺一時拿不定主意。
可是青鸞沒有給他時間去想,他若是再不追上青鸞,只怕之後見到的就不是姜儀,而是一具屍體了。
「大家跟我去看看。」姜老爺最終還是發話了。
就算要放棄姜儀,他也應該做做樣子。
青鸞在姜府花園奔走,看著滿園繁花,覺得很不順眼,遂將長柄貫月寶刀橫握。
黑光一閃,但凡青鸞掠過之處,群花整齊的零落。
陳飛的身影出現在青鸞面前,「主人,請跟我來。」
青鸞二話不說,跟著陳飛來到花園旁的一處院落,這座院落精緻非常,青鸞一路看過來,這有這件院落最是別具匠心。
想必這裡就是姜儀的院子了。
姜儀是姜茗最為疼愛的孫子,姜茗給他的,自然什麼都是最好的。
走進院子,滿身血污的姜儀闖入青鸞的眼眸。
只見暗四手裡拿著陳飛的長鞭,一下一下的抽打在姜儀身上,陳飛的長鞭不但是一件頂級的兵器,同時也是一件出色的刑具,只需看一眼長鞭上的倒鉤,便會讓人毛骨悚然。
暗三也沒有閑著,她臉上掛著燦爛的笑容,可那雙眸子卻冰冷異常,她掰開姜儀的嘴,將手裡的藥丸放進去,笑眯眯的將他的嘴捂上。
從始至終,暗三的動作都極為溫柔,就像情人之間親昵的互動。
就是這樣的溫柔,讓姜儀幾乎絕望…
……
姜府的奴婢拿著姜茗的令牌,狼狽進宮。
因為失態嚴重,御前女官直接將她帶上的朝堂。
姜府奴婢看到站在第一排的姜茗,頓時失控,大聲呼喊道:「大人,戰王殿下闖府,姜府已經被軍隊包圍了,你快回…」
話未說完,姜府奴婢再也支撐不住了,眼珠子一番,暈了過去,任由百官各施個法,也無法將她弄醒。
朝堂頓時兵荒馬亂…
同朝親王圍了宰相的府邸,這事不可謂不大!
不用姜茗開口,鳳九天便領著群臣擺駕姜府。
鳳九天大概清楚了青鸞圍府的原因,她之所以帶上百官,就是為了讓她們看清楚事實,畢竟別人說的和自己看到的往往是兩個模樣。
姜茗跟在鳳九天的鳳輦之後,神情怡然,並未有任何的緊張之意。
在她看來,鳳九天來了,倒霉的那個人,不會是她,這點她很自信。
鳳九天摸了摸抱在懷中的鳳印,神色莫名。
「倚綠,今日過後,我就娶你為夫!」鳳九天突兀的說出這句話。
跪坐在鳳九天腳邊的倚綠聽言,沒有立刻開口說話,他神色複雜的看了鳳九天一眼,才緩緩道:「皇上真的要做那樣的決定嗎?」
鳳九天仰頭深吸了一口氣,「我以別無選擇。」
「可是戰王殿下…戰王殿下她明明…皇上你怎可如此對她?」
「倚綠,以後我們只談風月,好嗎?」
「可…好。」
「倚綠,無論如何都不要離開我,好嗎?」
「好。」
「即便失去所有,我還有你,對吧?」
「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