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卷 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第38章 閻王說他很無辜
本著對他的信任和一直以來幸福生活帶給我的安心,那一瞬間還真沒往不好的地方想,只是本能地問:「早上沒洗澡?」
「洗了啊。」他閉著眼,沒看見我神色間的異樣。
不祥的預感轟然而至,我坐起來,只是用手指著罪證,一時無力開口。僥倖像潮水一樣湧來,心中默念:是誤會,別告訴我不是,一定是誤會。
他睜開眼,順著我的指的方向偏過頭,看到那塊印痕時臉色頓時大變,一種做壞事被人逮個正著的表情,又在瞬息之間轉化為無比自然的淡笑:「怎麼著,還想留下標記,炫耀我是你的所有物?」
眼神一向不好,最不幸的是剛才偏偏很好,捕捉到剎那間的巨變,可他之後的回答又是那樣合情合理,找不出一絲破綻,讓人不禁懷疑,真是自己不小心印下,誤以為是別人的?前前後後想了一遍,越發拿不準了。
「怎麼?就說你不行,每次都玩一半扔下個爛攤子,還不都得我給你收拾。過來吧,我不在上面你就是沒安全感,雖然你不說,但我都知道。」他張開懷抱,示意我過去。
懷疑與焦慮小螞蟻一樣爬在身上,千隻萬隻,很不舒服。到底該不該相信他呢?仔細觀察此人神態舉止,真的再自然不過,再說女人嘛,哪個希望自己男人有問題,內心深處對這件事是恐懼的,恐懼造成逃避,當下什麼都不願想:「睡吧,我累了。」
他抱怨一聲,沒再多說,也就躺下,沒一會兒就不動了。
黑暗中的腦袋比燈火通明時清醒得多,方才發生的種種不自覺地在腦中運轉,來來回回幾次,越回憶越是清晰,越分析越相信自己最初的判斷——明明是剛脫衣服就發現那塊印子,發現了也就沒吻,難道是吻了以後才發現有問題?那不明顯就是自己弄上去的嗎?我也根本不會起疑。又不是弱智,分不清先後順序,當時那麼興奮,也不可能有心留意別的,一樣東西只有異樣才會令人驟然冷靜下來,那是本能。
身子陣陣發寒,也不知是天冷,還是幾乎停止跳動的心不再產生熱量。不會的,睡在我身邊的是我的男人,我對他那麼深信不疑,他說什麼我都信,哪怕是最不著邊際的甜言蜜語,最滑稽的玩笑,內心深處都當作真的,妥當保存,深埋起來,作為壓箱底的寶貝。他怎麼可能背叛我?為我做過那麼多事,得罪了那麼多人,為我心痛為我流淚,把最好的給我,把自己給我,讓我覺得我擁有全世界。這樣的人會背著我和另一個女人說同樣的話,做同樣的事嗎?不會!我不信!
手疼,這才發現握著拳頭,太緊了,包裹著指關節的那層皮快要撐破,撕裂的感覺直接傳到心裡。這兩隻手曾經也受過這樣撕裂的苦,那是十二年前的嚴冬,入宮為奴,鑿冰時整塊皮幾乎凍得脫落,簡直滿目瘡痍。高璟將我帶回,曾心疼地捧著我的手,反覆說著,這麼好看的手,可惜了,這麼好看的人,受苦了。那一刻就愛上他了吧?最起碼是頓生好感,一顆心終於找到依託,不再懸空,已預感到今後大可穩穩噹噹,不可撼動。當時怎會冒出這種強烈的感覺?那樣自信,十拿九穩,也許直覺和愛一樣,都是驟然滋生說不清道不明的。
是啊,高璟可以拋棄我,秦域為什麼不會?男人都是一樣的,眼都不眨地說你好,轉臉就再也不給你哪怕一個眼神,當初對高璟,也是死心塌地到一顆心滿滿當當,再無空間思慮其他,如今對秦域也是一樣,或許更甚。失去過一次的人,第二次往往更加珍惜,想到秦域不再愛我,騙我,丟棄我,天塌地陷不足以形容一瞬間的感受。是啊,男人總是騙女人的,偏偏女人酷愛當真,不受傷,豈非很沒天理。
把希望寄託於感情上,註定悲劇。
「你……睡了嗎?」我翻過身,望著他山川一樣堅實的後背。
他動了一下,過一會兒:「快睡著了,被你吵醒。」
到底要不要問呢,真相的誘惑是巨大的,也足以毀滅任何堅固與永恆,話到嘴邊,不是沒有軟弱與逃避,不禁自問,那樣的真實,是我所能承受的嗎?可是這樣的虛假……如果不問,任猜疑與不安蔓延肆虐,以後的日子會比前者難受百倍:「自從下定決心和你好,我覺得我沒有對不起你的地方,沒背著你做過使你難堪的事兒,沒有干涉你的國事,私交大臣,謀財攬權。你的要求我永遠儘力滿足,因為你同樣滿足了我的各種要求。你的愛好我盡量當成自己的,實在不喜歡,也不加阻攔,試圖改變。你不在日子我靜靜等待,沒有因此怨恨你,因為我知道你不容易,有很多不順心的事兒,為了你愛的和要守護的人,只能默默承受。你和我在一起的時候,我總試圖問你遇上什麼煩心事,因為我覺得你說出來可以發泄,我也能夠開解你,雖然很有點兒自不量力,你有時也不同我交流。我愛你。」
「鳳凰,怎麼了?」他轉過身,不知所措地捧著我的臉,雙手微微顫抖。
「你不愛我了嗎?」
他急道:「怎麼會?!」
「我沒有做錯什麼,對不對?」
「當然。」
如果心中有鬼,想必料到我話中深意,苦笑:「既然問出來,就不打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彼此還是說開了好,你說呢?」
沉默,死一樣的沉默,他的手鬆開,軟軟垂下,半晌啞著嗓子道:「不要問了。」
「我不恨她,真的,就算恨,也是恨你更多。所有的出軌都是男人一個人的錯,所有的背叛都是以愛的名義,包括欺騙。」眼睛里實在蓄了太多淚水,一不小心就溢了出來,迅速擦去:「她是誰,你們怎麼好上的,你為什麼要和她好,我一點兒也不想知道。你已不愛我,這我知道。」
「我永遠愛你……」
冷笑,這多諷刺:「可我不愛你了。」
黑暗中,他漆黑的浸著水似的眸子閃了閃,低低的聲音:「沒關係,我愛你就行了……」
「不必。」狠心拒絕所謂的愛,心簡直要擰出苦汁,痛了好一會兒,突然醒悟,我為什麼要自虐?錯的是他,難受的也該是他,咬牙:「滾。」
「小鳳凰——」
一聽這昵稱就直犯噁心,隔夜飯都要吐出來,想都不想就推他:「滾!你臟,臟死了!別沾上我,看著你我就想吐!滾得遠遠的,看你臟我的眼,豬狗不如的東西!」
「殷凰!」他惱羞成怒,重重拍了下床板。
胸中有什麼正在拚命的衝撞,發出的巨響一下下地沖向大腦,致使我發瘋似的推搡著他:「臭男人,都是騙人的,沒有一個不騙我!」說到恨處,血氣上涌,甩手給他一耳光:「人渣敗類!」
清脆的皮肉相擊發出的響聲,緊接著是低沉的怒吼回蕩耳畔,猛獸亦有所不及,正喘息間,時間天旋地轉,我與床分離,向後飛去,重重落在地上。秦域一把將我甩下床。
該感謝他沒用踹的么?腰很痛,像是閃得不輕,也不知能不能站起來,咬牙試了一下,還行,沒直接痛暈過去,用盡所有力氣指著他,嘶聲道:「不要臉,居然比誰都理直氣壯,你下來,這床該我睡,這屋子該我住,你沒有權利呆在這裡,現在和將來。」
「打人不打臉!」他厲聲:「你也夠了,沒完沒了?!我道歉,我他媽道歉!對不起!!」
向我標榜他沒有以牙還牙所以很崇高?分不清冷笑還是苦笑:「你以為你的對不起很值錢么,聽起來不如一個響屁。」
那邊沒聲了,那人被氣死也有可能。
他不滾,總不能繼續跟他同蹋而眠,捂著腰三步兩步走到跟前,抱了被子就奔軟塌而去,只聽他陰沉沉地道:「就一床被子,你拿走我怎麼辦。」
「你滾唄。」回他個輕描淡寫,雖然心在滴血。女人啊,這一生要滴多少血。
「我不滾,這裡的一切都是我的,你也是我的,我要你生就生,要你死就死,你們都是我的。」他停了停,森然道:「過來,跪下。」
切,唱什麼大戲,可惜老身耳不聰目不明,我聽不到我看不到,愛咋咋地。仰面躺在塌上,決定一生都不原諒他,把他從我的人生中剔除,再也不想他不恨他,恨他都是看得起他!就這樣吧,到老,到死,我的生活與這個男人從此分道揚鑣,沒有半點關係。
黑暗中一動不動的人影忽然一步步走來,塌上的我像被一個巨大而沉重的魔掌逐漸覆蓋,那魔掌走近了,停下,兩臂一伸突然抓住被子,只管往自己那邊拽:「這被子也是我的,臭娘們,你想凍死我?!」
「人渣,不是凍死我就是凍死你,這樣不過癮,最好同歸於盡。」我護衛著僅剩的棉被,死死攥住不讓他得逞。
「那就一起死,跟你活在世上簡直是噩夢,去地獄繼續折騰,最好折騰得灰飛煙滅。」嗷嗷地叫著,他仰天長嘯:「反正活膩了,老子要解脫!」
女人的力氣到底不如男人,他一爆發,我就很悲哀地連人帶被子被他拉到地上,只是手還緊緊抓著背角,算是最後一點勝利。小樣,你以為就你會嘯?
「閻王聽著,老娘要跟他一起下十八層地獄,誰也分不開,我們綁在一起,丫丫的,一層一層地下,看誰受的罪多,看誰先挺不住。他要是灰飛煙滅,老娘一定要在他前頭,死也不能輸給他,老娘要一點痕迹也不留,看誰比誰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