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零章 樓外樓
逆水行舟的鐵甲船,由三十二名十八行用原石供養起來的五級水火系異人提供動力。十六個水系提供純凈的水源,十六個火系負責加溫,給蒸汽爐提供動力。在他們輪番操作下,蒸汽爐噴薄出滾滾白氣,逆行百公里大約消耗原石六十四顆。
在這個時代,逆水行舟不用拉縴,更無需船槳,十八行的鐵甲船真是開了時代先河。
從長安城南碼頭開出來,沿途吸引目光無數,已經很難分辨哪個是好奇的普通民眾,哪個是老秦氏的眼線。
煢煢孑立在船首的張瀟正看著沿河兩岸的景緻,將要離開長安城水道的時候,目光穿過一片蘆花飄飛的葦盪,看到了前來相送的大光頭,一個人站在蘆花葦海之間。
四目相對,彼此微微點頭。
謝壁道:「活著回來。」
張瀟道:「守住武神門,菩提教不會善罷甘休。」
謝壁點點頭,道:「蓋博老師離開長安了,菩提教那邊短時間不會再有動作。」
「不能放鬆。」張瀟道:「陳無忌已經是箭在弦上,如果不能通過正常渠道把葉輝趕下台,一定會狗急跳牆發動戰爭。」
謝壁道:「其實沒什麼可擔心的,葉輝也不是吃素的。」又道:「反而是你,這麼高調的離開長安,沿途恐怕不會太平,偏偏你又是這樣的狀態。」
張瀟哈哈一笑,舉起雙臂,道:「我左白龍,右黑龍,雙神附體,哪個不開眼的敢尋我晦氣?」
「不可兒戲。」謝壁苦笑道:「虎獬妖的案子還在持續發酵,苦主太多了,蘇小仙和張漢這兩天都是住在衙門裡,士族集團那邊找到了蘇暢,意思是務必深挖到底,楚王無忌那邊也遞了帖子,肯定是希望能適可而止。」
士族集團那邊謝安肯定是沖著郝神通去的,這案子挖到根兒上,遲早把郝神通牽扯進來。楚王無忌肯定不希望這麼重要的盟友出問題。而這案子的主審是蘇暢,作為最高委員會的寵兒,任誰都不敢在她那裡用強。
張瀟稍微一轉念就想到了謝壁在擔心什麼:「你擔心陳無忌會把主意打到我身上?」
「沒有這個可能嗎?」謝壁道:「你在長安有我在身邊,他沒機會下手,現在你離開了長安城,一次成功的斬首行動就能解決所有問題,還不值得嘗試嗎?」
「我也不是紙紮的,十八行的安防體系更不是。」
「就怕內部出問題,我就不明白,這麼重要的行動,你為什麼這麼高調出發,還一定要帶上那個夢色?」
「高調是因為想低調,可條件不允許啊。」張瀟笑問道:「怎麼,你發現什麼不尋常的事了?」
謝壁的語氣有些遲疑:「這個夢色和天奴兒應該是有私下往來的。」
誰的閨女誰惦記,謝壁這廝嘴硬心軟,表面上跟小光頭劃清界限,其實一直留意著婆娑天奴的一舉一動。他把話說到這份兒上,張瀟豈會不曉得大光頭是在提醒自己,夢色和小光頭是有勾結的。
張瀟點點頭,道:「行,你回吧,我心裡有數了。」
謝壁還不放心,道:「千萬小心......」
「都說人老話多樹老根多,你還真是越老越啰嗦。」張瀟不耐的打斷大光頭的話。
「隨你怎麼說。」謝壁神情肅然,一字字道:「記著你答應的,活著回來。」說罷,轉身回城了。
張瀟看著他踏空遠去的背影,忽然有些後悔那麼說他了。
謝壁不是老了,他只是太在乎。像他這樣的英雄,經歷過無數次生離死別,只有特別放不下的情況下才會這麼一反常態。張瀟替他分擔走了黑白雙神龍,化解了九龍破壁的局,對謝壁來說,這不僅是恩,更是同心同德同生死的大義。
......
出長安第三日。
張瀟結束短暫的閉關,此刻正在朝吹鎧的服侍下品嘗沿岸分行送上來的河鮮。
夢色坐在一旁冷眼旁觀。
貌不驚人體態猥瑣的朝吹鎧其實是個管理方面的奇才,基本上交辦給他的所有事都能打理的井井有條。
作為首陽山主管安防的大總管,他如今已是權柄在手,掌握無數資源的大人物。不在張瀟身邊時,也會有人前呼後擁跟在他左右,指望著從他手指縫裡流出些油水。
但在張瀟身邊,他依然保持昔日本色,猥瑣謙卑的像一隻忠犬。完全沒有那種養頤居氣培養出來的大人物氣勢。
夢色一開始有些不理解,張瀟為什麼會留這麼個馬屁精在身邊,貌似還要帶他一起去山海龍墓。
船離長安兩日後,她從這個人身上看到了四句話。
知情識趣,辦事幹練,奴顏卑膝,赤膽忠心。
這樣的員工,哪個老闆會不喜歡。
夢色還沒看到張瀟說的那個能帶人通過神罰雷池的秘密武器,這兩天她把整艘船都翻了一遍也沒有任何發現。所以就想在朝吹鎧身上想辦法,結果讓她很失望。看上去傻兮兮,臉上常掛著謙卑傻笑的朝吹鎧卻是個做事滴水不漏的傢伙。無論她如何試探詢問,就是一點口風都不漏。
這會兒她看著張瀟,心裏面正暗自慪氣,到底是什麼寶貝,搞得這麼神神秘秘,我就看你能裝到什麼時候。
鐵甲船跑得快,逆流比人家順流還快。夢色盤算行程,距離橫山河段應該不會太遠了。到了這裡還不肯拿出來,或許根本沒什麼秘密武器?亦或者張瀟這傢伙打著別的主意,想把我甩開?夢色開始胡思亂想了。
船速正在減慢,轉過一座山彎兒,前面出現一小鎮,大船靠上碼頭停了下來。
夢色不解,過來問道:「怎麼不走了?」
張瀟笑道:「不著急,船上補給不夠了,補充一下再出發。」
朝吹鎧介紹道:「這鎮子叫朝天渡,從這裡到橫陽只有八十里路,橫陽是人丁三百萬的大城,每日里有很多運往那裡的水路貨從這裡走,所以航運業十分發達,鎮子里有很多專門服務過往船隻的貨棧,耽誤不了太久。」
夢色無可奈何,只好陪著下了船。
張瀟笑道:「你先陪我找個吃喝觀景的地方賞玩一番,船上的事交給小朝去處理。」
夢色一個搭船蹭線的也不好多說什麼,只好點點頭,陪著張瀟下了船。二人離開碼頭來到鎮子里。
來到鎮上沒走幾步就看到了一個熟人迎面走來,卻是小光頭形單影隻出現在這座小鎮上。
張瀟看破不說破,笑著招呼道:「好巧啊。」
小光頭目光複雜注視著瀟哥,搖搖頭,道:「一點也不巧,我跟了你們一路了。」
張瀟故作恍然的樣子,道:「哦。」反問:「有什麼事嗎?」
「你們不能再這麼乘船向前了。」婆娑天奴正色說道:「前面有伏兵!」
「竟有這種事?」張瀟故作吃驚的問。
婆娑天奴道:「我並非大言欺人,你莫要以為河流湍急,鐵甲船又有威力巨大的武器便可以高枕無憂了,陳無忌派出了北天山伏氏的老家主伏天山帶隊,準備冰封大河三十里,劍聖楚歌邪也秘密趕到了,還有一些我都不曉得底細的人物,務必要把你截殺在大河之上。」
「哎呀,好危險。」張瀟表情誇張,道:「幸虧你出現的及時,不然我豈非要著了賊子們的道兒?」
婆娑天奴深深看了瀟哥一眼,道:「我看來是多此一舉了,十八行的情報系統不是吃素的。」
張瀟道:「難得你千里送信,不管幫沒幫到,我都領你的情,我們兩個正要尋地吃飯,既然遇到了,不如一起?」
「如此便叨擾了。」小光頭毫不客氣,就坡下驢欣然接受了。
二人行變成了三人行,一併溜達著來到一家叫樓外樓的酒樓。
「山外山,樓外樓,這名字起的有意境。」張瀟站在門口笑道:「就這兒吧。」
夢色道:「樓外樓,我怎麼沒發現這名字高明在哪裡?」
「這裡邊藏了一首詩。」張瀟一馬當先走進去,命夥計給找了個臨窗的雅間坐定。
婆娑天奴開口問道:「你剛才說這樓的名字里藏了一首詩?」
張瀟也不藏拙,開門見山道:「山外青山樓外樓,長河飛渡日不休。金風熏得遊子醉,莫把橫陽做奉陽。」
這首詩改的意境中庸,淺顯易懂,說的就是十八行的兄弟在此營生,每日里迎來送往,金錢往來容易讓人沉迷於紙醉金迷中,但是莫要忘記了根本。
婆娑天奴恍然道:「原來這樓外樓是十八行的買賣。」不由心中暗暗欽佩,這廝才思敏捷,果然勝我十倍。
張瀟笑道:「看破不說破,咱們就能一直做好朋友。」說著瞥了夢色一眼。
小姑娘黛眉微蹙,語氣不善道:「陰陽人,說話也是陰陽怪氣。」
這句話扎心了,瀟哥如遭暴擊,嘆了口氣,道:「你真是懟人小公主,哪壺不開提哪壺。」
夢色針鋒相對道:「我懟的是兩面三刀,表面說一套,背地裡做一套的小人。」
張瀟道:「這話原封不動送給你正好。」
夢色道:「說好了彼此合作各取所需,你到現在還對我們藏著掖著,那個什麼秘密武器到現在是個什麼東西都不肯直言相告,我們卻對你挖心挖肺的幫你,這算什麼?」
「我們?」張瀟看著二人,明知故問道:「什麼意思?」
夢色自知失言,但事到如今也沒什麼隱瞞的必要了,婆娑天奴主動現身,本就瞞不過這陰陽怪氣的傢伙。索性坦言道:「既然你問起了,便不妨告訴你,我和天奴兒是一起的!」
張瀟問道:「一起做什麼的?」
夢色道:「天奴兒被龍島出賣,在菩提教內被奪權,又遭受秦碧如的排擠,她已經決心助我復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