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安天下·北國篇 第五章 羞羞的鐵拳
老闆娘雖淪落風塵市井,卻不乏一腔愛國熱血,怒道:「您就不該給這亂黨吃喝!」
咸吃蘿蔔淡操心的傻娘們兒,政府都擺不平這夥人,你一個連邪教正教都分不清的從良歌妓跟著較哪門子勁?
大日壇宗是邪教,這是毋庸置疑的。七國同盟的盟主漢王和首相大人早就給定性了。儘管有其他國家的國主和次相對此不太認可,針對大日壇宗,各地方治安衙門也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在張瀟這裡,立場非常分明。
這些妖人不事生產,一味宣揚末世將至,信輪迴之法者得解脫的那套屁話。鼓勵信眾們啥都不幹,把所有財產拿出來奉獻給宗門,美其名曰去因果斷塵緣。刻苦持修求解脫大道。其核心教義便是求真,唯善,堅忍。
據說大日壇宗的宗主叫轉輪王,其人自稱幼年時從西南大陸的上古遺迹中得到道統真傳而覺醒為異人,神通異術高不可測......草他祖宗的,這東西是個什麼玩意,別人不清楚,張瀟卻是扒了皮認識它骨頭。
這些內情卻不足與這婦人道。
「嗯,應該是義軍成員。」張瀟看了她一眼,耐心解釋道:「鬧革命這種事不能以簡單的是非善惡規則衡量,對錯與否主要看時機合適不合適,他們看到了一些不好的現象,想要為民請命改變現狀,只是大環境卻沒有到活不下去狼煙四起的地步,所以他們錯了,伏法當誅也是命運使然,做錯了事不等於做錯了人,最後一頓吃喝,該給還是要給的。」
「您這話透著古怪,要是換做別人說,奴家可未必能接受。」老闆娘道:「亂國殃民還能是好人嗎?」
「所以我要把他交給那些負責對付他們的人。」張瀟對老闆娘咄咄逼人的態度並不以為忤,笑道:「照本官看來,這義軍是揣著糊塗裝明白,而你剛才提到的某個舍葯救人的宗門卻是揣著明白裝糊塗,嘴上喊著善哉,其實一肚子坑蒙拐騙的壞水。」說罷起身。
老闆進來看見,忙問:「公子爺要走了嗎?」
「忙裡偷閒祭祭五臟廟,難道還真能一直藏在你這兒做縮頭烏龜?」張瀟笑著說道:「聽說外頭有人在找我,我走以後你們得空幫我問問老金是什麼人在找我?」
巨鹿車嘩啦啦上路直奔城南。
城裡一群光頭策馬揚鞭,半個時辰后,收到消息立即撥轉馬頭。
罈子肉的老闆娘夫婦立在門口,目送馬隊飛馳向南,然後相互對視,齊齊嘆了口氣。這麼聰明的公子爺,怎麼就不相信末法時代正在到來呢?
......
城南五里,車軲轆發出嚕嚕吱吱的聲響,囚車裡的人酒足飯飽,做好了慨然赴死的準備。這時候車忽然停了下來。
「你走吧。」張瀟打開囚籠,對一臉困惑的囚徒說道:「別誤會,我並非同情你們,只是覺得你有你的取死之道,但不該受我連累,讓我親手砍死你又辦不到,只好請你自便。」說罷,丟下囚徒在風中凌亂懵逼,策鹿揚鞭而走。
囚徒直眉瞪眼看著巨鹿車遠去,這什麼情況?就這麼私自放了死囚?這小治安官未免太膽大包天了吧?
與此同時。
城東六裡外一座山崗下,青紗罩面的黑衣女子正翹首觀望,她身材婀娜,目光清冷而有靈韻,年歲似乎不大,許是等的久了,眼色越發不耐。在她身後不遠處是一片新駐紮下來的軍營,死一般沉寂。
......
最糟糕的結果不是死亡,而是等待死亡的過程。
別人這麼說是紙上談兵,而一個癱瘓十年的人說這句話,還是有發言權的。
張瀟驅策巨鹿車繞路往城東而來。在這個屬於異人們的時代,一個沒能通過魂相檢測的普通人本不該這麼勇敢。他既然有窺測人心覺險先知的本領,此時此刻豈非正應該遠遁千里之外?
但他偏偏沒這麼做。
張瀟不喜歡等待未知的變化,他更願意主動出擊,把局勢掌握在自己手裡。
先放了那個義軍成員是為了留一條後路,免得到時候迫不得已多造殺孽。現在孑然一身,正好方便行事。
趕著巨鹿囚車不慌不忙走在路上。
夏末秋至,路旁楓樹染紅,偶有落葉蕭蕭為天地間增幾分蕭瑟。
張瀟一邊趕路一邊留意身後動靜,罈子肉夫婦信奉大日壇宗邪教,與金三兒走的比較近,估摸這會兒消息應該傳過去了,不管金三兒有什麼手段,到了這時候也該是圖窮匕見時了。
身後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
八匹健騎如飛而至,前面四騎從巨鹿囚車旁掠過,四名騎士猛然勒住絲韁,撥轉馬頭擋住去路。後面四騎則緩緩停下堵死了退路。
「人呢?」為首的是一個光頭大漢,身形彪悍,絡腮鬍子鷹鉤鼻,一臉兇相,只見此人猛地拉住韁繩,那健馬昂立而起一轉身擋在了張瀟前面,揚手一指空蕩蕩的囚車,喝問道:「裡邊的犯人哪去了?」
張瀟攤攤手,表示車上自有自己,反問:「幾位要找的是什麼人?」
光頭大漢上下打量張瀟一番,唇角撇起一絲獰笑:「你就是張瀟?」
一聽到這句話心裡頓時亮堂起來,總算把你們盼來了。
張瀟滿意一笑,點點頭,反問道:「尊駕是哪位?」
「果然是你。」光頭大漢又上看下看左看右看仔細打量張瀟,嘿嘿笑道:「還以為是什麼三頭六臂的人物值得金三爺這般看重,專門把大爺請來送你一程,卻原來是個乳臭未乾尚未覺醒的凡夫俗子。」
這是屬於異人的時代,不是異人的叫凡夫俗子。在這個時代里,這是個充滿歧視意味的稱呼。因為在大多數異人眼中,凡夫俗子連人都不算是。
一人道:「甄大哥不必出手,把這小廢物交給小弟料理吧。」
光頭大漢點點頭,吩咐道:「先不要殺了他,還要從他口中問出那義軍的囚徒的下落。」
言語之間已經吃定了張瀟。
張瀟默默聽著,眯眼打量幾個癟三兒,光頭大漢額頭有靈光浮動,這是異人重要特徵之一,靈光團繞在額頭含而不吐,此人能力還沒超出三級異人範疇。其他幾個騎士也都是異人,但級別太低,一級覺醒只是點亮魂相石,修習魂力;二級藏海開啟丹元儲蓄異力開始改造身體,二者與凡人並沒有明顯區別。
兩年前在崇山戰場結交了一位了不起的異人強者,從他那裡了解到很多關於異人修行的常識。
異人修鍊以魂相為根基,通過冥想或其他心法發掘魂相潛力,這個過程既是覺醒魂相修鍊魂力。
九聖之書有云:人之初,魂相藏於識海,魂相強則魂力必雄厚,凡異人者必先覺醒魂相,進而啟動魂相之力,與天地元素溝通,導引元素異力入體......
魂相天賦越好,先天魂力便越強大,能召喚的異力也越磅礴。隨著能夠召喚的異力增加,進而得到開啟丹元海儲存異力的能力。當這種異力在體內儲存積累到一定變數時,就會形成質變,改造身體讓異人的身體更適應他修鍊的異能元素。
至此便進入三級超脫境。到了這個境界的異人身體改造初步完成,從此與凡夫俗子有了更明顯的區別。改造后的身體會更親近某一種異能元素,甚至形成導體效應,領悟異力外放的技能。
張瀟七歲的時候遭人用精神異力暗算,識海被破壞,依照常理就算不一命嗚呼,也至少會變成白痴。但是因為超腦實驗,保留了前世記憶的陰神穿越三千年來到這個時代,所以現在的張瀟還活的好好的。
不但活著,還自創了一套不屬於這個時代的武神體系。
超腦實驗大大提升了前世張瀟的靈魂之力,按照道家的說法就是助他修成了可以脫離軀殼的陰神,張瀟雖然識海被毀無法覺醒任何魂相,卻能感知到一種類似魂力的精神力量。這種特別的力量在他來到這個時代時便擁有了,雖不能幫他導引任何一種天地異力入體,但卻給他帶來一個獨特的技能,便是能夠用眼睛看到異人的魂相靈光。
張瀟讀取超腦記憶後分析這種力量必是陰神的本能,或可稱之為破魂之眼。
兩年前在崇山之戰中張瀟還發現,自己這種能力是有極限的,但同時也是能夠通過修行武神體系的神變法門得到提升。同時他還發現只要是自己能看出對方魂相根底的,對方的能力便不會超出自己承受極限。
而好像城主白宗元那個級別的異人,自己便只能看到靈光而難看透其魂相本質。
光頭大漢額頭的靈光其實十分微弱,光暈中隱約可見一泓小溪。由此可見此人的天賦異力必定是水系。阿漢的魂相也與水系有關,不過他的古潭魂相可要比這光頭的小溪魂相潛力強大太多了。
「原來幾位是奉了金三兒之命前來取我性命的。」張瀟嘆了口氣,道:「看來我是註定活不過今天了。」
光頭大漢點點頭,道:「你倒是個明白人,識相的就老老實實回答爺們兒的問題,最後還能賞你個痛快。」
「尊駕所說不錯,反正是死,何必多受活罪,只是臨死前我還有最後的請求。」張瀟老實配合,擺出一副任人魚肉的架勢,道:「我想做個明白鬼,只要各位滿足我最後的心愿,我便把那囚徒的下落告知諸位。」他們是沖著自己來的,但同時也在找那個囚徒。
「你很聰明。」光頭大漢笑了笑,道:「有什麼要問的就問吧。」
張瀟單刀直入問道:「請問閣下尊姓大名?可是來自大日壇宗的朋友?」
「甄世明,大日壇宗北方分舵鄴陽法會壇主,小子,你現在至少知道死在誰手裡了,還有什麼想知道的?」
「知道了。」張瀟點點頭,果然不出所料,必然是虎姨做了某件事把白老三逼的狗急跳牆。又問:「你們為什麼要找到那個囚徒?」
「嘿嘿,這就沒有必要告訴你了。」甄世明道:「小子,不要再拖時間了,不會有人來幫你的,快些說出那囚徒的下落,莫要耽擱了大爺們辦事。」
「那人是義軍成員,參與了治學衙門遇襲大案,被金三兒捉進治安衙門,本打算從他身上挖出些同黨,卻不料走漏了消息,北線聯軍要接手此案,所以金三兒才命我把他押解出城交給前來接人的飛彪軍。」
張瀟道:「金三兒一邊派我押解此人,另一邊又安排你們來截殺,能讓他冒這麼大風險,這人一定很有價值。」
「小子,你還是快說出那人的下落吧,知道太多沒有好處。」甄世明冷冷說道。
「我反正都是將死之人,你就在我臨死前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又如何?」張瀟道:「否則,我寧肯多受些罪也不說那人下落,那人這麼重要,你也不想在我身上耽擱太多時間吧?」
「看來真是應了那句古話,好死不如賴活著。」甄世明耐心耗盡,覺得張瀟就是在磨嘴皮子耽誤時間,目的是想多活一會兒。為了儘快挖出囚徒的下落,他決定對張瀟來硬的了。吩咐道:「動手!」
話音剛落,先前主動請纓要收拾張瀟那人便按捺不住了,揚起手中馬鞭,手腕一抖,對著張瀟的脖子纏了過來。
這人也是個異人,魂相天賦極弱,靈光之中是一棵藤草。
「哎!」張瀟嘆了口氣,在鞭梢兒將要觸碰到脖子前的剎那,忽然低頭避過,慢吞吞從車上站起身,道:「好說好商量不管用了,只好用拳頭說話。」
唰!
下一瞬,張瀟已經出現在那人馬前,劈手抓住那人腰帶將這廝扯下馬來,往地上發力一摜,腦袋砸在石頭路上,啪的一聲!摔蛤蟆似的,不可一世的二級異人腦漿迸裂當場死亡。
其他人見狀,無不駭然失色。這怎麼可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