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受傷

翌日清晨。

喬汐醒得早，出門沿著小區外圍跑了一圈，又從南門慢悠悠晃回來。

走到樓下，碰到自個兒親爸。

喬勝左手捧著茶杯，右手拎著漁具，肩上還背了個大包，看這架勢是又要去一整天。

「你少往外跑。」這段時間她媽情緒不穩定，要是讓她知道他大清早就跑了，肯定又要發火。

喬勝朝她笑，「我騙你媽說是去你奶奶家，回去別說漏嘴了。」

喬汐：「……」

回到家，喬媽在陽台晾衣服。

喬汐吃完早點，告知她自己約了人要走，中午不回來吃飯。

喬媽楊聲問：「晚上呢？」

「值夜班。」

喬汐朝她擺手，換鞋出門。

她跟魏晴晴不同科室，上班時間也不同，很難湊到時間。約在今天，還是因為魏晴晴跟人調了班。

兩人在市區合百商廈碰面，然後坐直梯上了六樓。

魏晴晴就是奔著買過年衣服來的，拖著喬汐一直中午十二點，才買了件滿意的衣服。買下來的這件，還是蔣謖通過微信遠程選中的。

「找個地方吃飯吧。」

喬汐艱難地邁著步子，只想找椅子坐下休息。

魏晴晴回完消息，嘴角還帶著笑，點頭同意了。兩人就近上了商場七樓，光顧了常去的那家店。

坐上扶梯，魏晴晴一臉痴笑對著手機。

喬汐沒眼看，將視線落在別處。

嗯？

旁邊往下的扶梯上，一男一女並排站著，女人挽著男人的胳膊，偏頭正對他說著什麼，笑容很甜。

喬汐眉頭緊皺，半小時前，這個男人還和她好友開了視頻，眸光溫柔地挑選著衣服，轉眼就同別的女人出雙入對。

渣男！

喬汐正糾結要不要跟她說，轉過頭便見魏晴晴嘴角的笑意斂去，目光頗冷地盯著那兩人看。

「晴晴？」

「我沒事。」

這時他們已經錯開，那兩人並沒有看到她們。

上了七樓，魏晴晴直接甩了個電話過去，那邊剛接通，就聽她說：「分手吧。」

蔣乍聽『分手』二字，以為她在說笑，等察覺出不對后，做賊心虛地環顧四周，試探性問：「你在哪呢？我過去找你。」

魏晴晴就站在扶梯口，冷笑道：「好啊你來，我在醫院。」

「我馬上過去，你……」蔣謖話還沒說完，電話就掛斷了，他著急忙慌就要走，哪知身側的女人硬是不願意放手，不依不饒讓他解釋。

這怎麼解釋！說他其實有女朋友，就是不甘寂寞想找個不同類型的女人玩玩，順便約一PAO？

這幕，落在魏晴晴眼裡，格外的刺眼。

呵！

應該讓他去高鐵北站的，便宜這狗東西了！

喬汐見兩人拉拉扯扯終於消失在視線里，等了會兒，問道：「你打算怎麼辦？」

「不知道。」魏晴晴搖頭。

她好不容易遇上一個喜歡的人，甚至憧憬了兩人未來的日子，突然來這麼一擊，是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事實上，她做不到電話里的那份決絕。

魏晴晴靠著欄杆，眸色黯淡：「我本來打算過年帶他見我爸媽的，這下省事了。」

「你倆認識時間並不長，見家長有些早了。」

都說勸和不勸分，雖然喬汐對蔣謖的印象並不好，可現在的情況也不能火上澆油，只中肯提了建議。

「去吃飯吧。」魏晴晴挽著喬汐的手，邊走邊說：「分手就分手！」

決不能虧待自己。

「下一個會更乖。」喬汐挽唇一笑，接了話。

吃飯期間，魏晴晴的手機快要被打爆，把手機丟給喬汐，「你接吧。」

她現在不想聽到他的聲音，就怕忍不住拿手術刀把人剝了。

「喂？」

喬汐開了免提，蔣謖語氣焦灼，「晴晴你在哪？我問了你的同事，他們說你一早就下班走了，出什麼事了？」

「蔣先生，是我。」喬汐自報家門過後，冷淡問：「你有什麼事？」

「晴晴呢，你讓她接電話。」

喬汐向後一靠，漫不經心開口：「有屁快放，別耽誤時間。」

「……」

蔣謖沒想到她會這般，頓了好一會兒，才繼續說：「喬小姐，麻煩你把電話給晴晴，我跟她有點誤會，需要解釋一下。」

喬汐一直開著免提，魏晴晴忍不住插了句：「呵，哪門子誤會啊？」

「晴晴，你是不是怪我沒去接你下班，我是真的沒……」

「閉嘴吧你，你剛剛在哪？我要聽實話！」魏晴晴對著手機怒吼，已經顧不上周圍桌投來的目光。

蔣謖沉默良久，認命問：「你看到我了？」

「是啊，還有你身邊的女人。」魏晴晴皮笑肉不笑，情緒穩定下來，「劈腿都劈我眼前來了，您可真是個人才。」

說完，沒等他回話，直接按了關機鍵。

這頓飯，以謾罵吐槽狗男女結束。

喬汐把魏晴晴送回家，確認她真的進了屋，才開車回去。

到家，剛到兩點。

考慮到晚上值夜班，喬汐睡了會兒。

***

南軍一附院。

趙強接連打幾個哈欠，腦袋像漿糊。

他偷瞄了眼緊閉的主任辦公室，小聲喊喬汐，「小喬，我睡會兒哈，有人來叫醒我。」

不等喬汐同意，就自覺地拼他的『床』。

值班室開了空調，門是關著的，走廊昏黃的燈光透過門縫照了進來，喬汐聽到門外有人來走動，然後歸於平靜。

凌晨四點，呼叫器驟然響起。

護士站值班護士一激靈，把聲音關了，還沒晃到病房，就被病人陪夜家屬撞了滿懷，緊接著，她小跑去通知護士長，又敲開值班醫生的門。

「喬醫生，23床病人無反應，無明顯呼吸，需要馬上搶救。」

喬汐衝出值班室，門被風吹得『嘭』一聲巨響，扯呼的趙強猛然驚醒，抹了把臉快步跟過去。

「頸動脈無脈搏！立刻心肺復甦！」

「主任，患者無自主呼吸。」

「呼吸囊輔助呼吸，高流量給氧！」

心電監護下，患者心室呈直線，情況危急。

「1mg腎上腺素靜脈注射。」吳主任看著喬汐，目光堅定。

喬汐接過李蘭香遞來的針管，指腹摸到患者靜脈，刺入緩緩推注。

凌晨四點十分，又一次靜注腎上腺素，注射完吳主任持續進行胸外按壓……四點半，患者無自主呼吸，瞳孔擴大……

吳主任宣告臨床死亡，終止復甦。

門外的家人似乎有所感應，從最開始的嗚咽變成崩潰大哭。

吳文海鬆開做復甦時交疊的手，平靜宣布：「病人經搶救無效死亡，確定時間是2月8日凌晨四點三十分鐘，通知病人家屬。」

喬汐和趙強對視一眼，走出病房。

23床胡悅是車禍收治的病人，三名重傷患者，只有她的情況反反覆復。在搶救的過程中，她的家人已經趕到。

通知完，胡母癱倒在地，幾次要暈厥。

趙強攙著她，安慰了兩句。

面對女兒的離世，其實再多的安慰都不管用，只能靠自己挺過來。

「我可憐的女兒啊，還那麼年輕，要我跟你爸怎麼活……」她把全部的重量都壓在趙強身上，突然間，她像是受了什麼刺激，直直撲向一旁的喬汐，「你不是說會沒事的嗎？你還說我女兒求生意識很強，那她怎麼會沒了！」

趙強大驚失色：「喬汐——」

喬汐被她推到牆上，扼住了脖子，肩部巨疼讓她眼前發黑，想用力推開又怕傷著她，只能掰她的手。

咳咳！

呼吸越來越急促，她能感受到胸腔氧氣被慢慢耗盡，聽到了胡悅母親的咒罵，也聽到了趙強急得直罵髒話，可她就是掙脫不開。

……

牆面被燈光照的慘白，病房裡空蕩蕩的，半拉的窗帘被風微微捲起一角。

喬汐驀地驚醒，想要起身，感覺到肩膀的疼痛又側躺了下去。

她這是怎麼了？

「你不是說會沒事嗎？」

「我女兒求生意識很強不會有事。」

「可她現在沒了，沒了！」

意識清醒后，這些話在腦海里揮之不去。

喬汐揉了揉腦袋，好疼。

周薇進來瞧她醒了，衝到床邊關切問：「小喬，你感覺怎麼樣？」

「頭疼。」

她的臉色並不好，這會兒泛著不健康的恍白。

周薇把她的手拿開，「你撞到後腦勺了，輕微腦震蕩，趕緊躺好了。」

腦震蕩啊，怪不得她那會兒想吐。

喬汐問：「23床家人怎麼樣了？」

周薇冷哼，憤懣不滿道：「回去了，一句對不起都不說，沒見過這樣的人。」

她今天是白班，一來就聽說了凌晨發生的事，要不是譚傑攔著，她當場就要去找他們算賬。

都說醫生是高危行業，之前她是沒什麼感覺的，可喬汐被這樣對待，她相信了。

喬汐輕點頭，說道：「我也有不對的地方。」

「你可千萬別那麼想，你沒有錯！」周薇急得拍床，把吳主任搬出來，「他都說是胡家做的過分。」

「薇薇，你不用安慰我的。」喬汐朝她淺笑，緩聲道：「剛來實習的時候主任就說過，同患者家屬除了有必要的病情溝通之外，不要有其他接觸，我沒有做到。」

「可是…我就是覺得你沒有錯。」周薇看著她，就覺得特別心疼。

是，除了她，他們所有人都把主任的這段話放在了心上，也都做到了，可這樣的冷漠，真的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