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青萍絕計
章望法拍手,那名叫譚莫凡的百戶,忙奉上一長條型包裹。
解開,乃一偃月刀頭。闊背寒鋒,金邊紅纓。
刀棍拼接。一柄偃月大刀,體如修長青龍,吐舌咆哮。華美富貴,殺氣外漏!
「你這種笑面虎使偃月刀,關二爺九泉之下都得氣爆!」
一邊,荊石揮劍直取章望法。
一邊,王煉真拂塵亂舞沖向荊太一。
大堂中,二虎廝殺,雙龍搏命。
底下一樓賓客,人堆人,靠邊站,唯恐受牽。
上面二三樓貴客,卻不肯錯過這等戰鬥。燈火欄杆處,同樣人擠人,指指點點。
卻說青萍子羅藥師等頭領,護著荊家內眷。趁著剛才爆炸,暫時逃藏在某房間里。
「獅王鬃,雌雄瞳,三十二獠牙的人聽著。當前唯一任務,護送幫主家眷逃離險地。」
青萍子環視眾人:「荊柏、荊謙、楚紈、荊大夫人、二夫人,還有荊石幫主的幼子荊漢水。
此六人務必保全,其他人皆可犧牲。」
荊柏小心詢問:「道長,還有侄兒和大哥的幾個小妾……」
羅藥師一個冷眼瞪來,荊柏登時就不說了。
「那我們呢?」
有婦人哭問。卻是荊石的一妾,荊柏的四妾。她們見青萍子不理,哭鬧起來。
「一群長嘴婦吵什麼?」
荊松低吼:「再吵,我先殺你們,以除後患!」
眾妾只是低低啜泣。荊鬆氣堵,咳嗽起來。
青萍子皺眉:「老羅,荊松他……」
羅藥師一搭他手腕:「他右臂不知被何刀所傷,癒合好慢。今日又屢次動怒,氣血攻心,內傷發了。」
「切,平時叫得最凶。關鍵時刻,就會拖後腿!」獅王鬃的鈍刀麻匪嘲笑。
荊松大怒:「姓麻的你再說一遍?」
「我說的不對?」麻匪針鋒相對。
「別吵了。」花蛇信叢羽吐著舌頭說。
「做什麼?你們要把追兵招來嗎?」虎婆娘賈佳人厲喝。
「大姐,你嗓門最大……」荊柏吐槽。
青萍子低喝:「都住口你們這群人渣!什麼時候了?」
他嘆口氣:「聚仙樓背胭花河而建。各大門既然被堵,那麼唯一的出路,只能走水。
我來之時,為防萬一,特意在河面停了兩艘花船。
想辦法,把荊家六人送上花船,便可偷偷逃離。
我最後再問你們一遍,此危難關頭,你們還願為荊家效力嗎?」
獅王鬃,雌雄瞳,獠牙剩下的亡命徒齊齊點頭:「雖死不辭!」
「好!我這有一條聲東擊西,掩人耳目的絕計!」
青萍子說:「三隊中,獅王鬃四個頭領武功最高。由他們護著荊家六人上船。
其餘人……在酒樓內殺人放火,製造大混亂!」
「老道你瘋了!」
羅藥師醫家出生,聞言大驚。
「只有這樣,荊家人才有大概率逃生。」
青萍子一字一句說:「本幫是鹽行龍頭。今日宴請之人,大多非富即貴。
他們如果大批傷亡,章望法擔不起這個責任!
這次錦衣衛圍剿,我的情報網沒有任何消息。我斷定,是皇帝繞開官員,直接叫錦衣衛抓捕。
瞞敵先瞞己,這樣的確讓我等措手不及,但也有弊端!」
青萍子瞳中殺機大顯,宛如夜中的狼瞳:「我等要是不管不顧,對南都這些權貴痛下殺手……
嘿嘿!那將是天歷十二年來,影響最惡劣的重大慘案!
那滿朝文武會怎麼看皇帝?那時,只能章望法背鍋!」
荊松獰笑:「這個計策好啊!要老子們死,那昏君和章望法也別想好過!」
賈佳人皺眉:「可章望法不是傻子。他一定不會任我們殺人,而壞他性命前途。」
青萍子說:「所以此計為絕計。目的是為了吸引錦衣衛注意,而讓荊家人安全撤離。
但相對的……殺人放火者,一定會被擊斃!」
「道長,別說那麼絕對嘛!依我胡疤看來,各自逃離的希望,比一網打盡更大!」
說話的,是獅王鬃里一皂袍漢子。面上橫肉刻了兩道刀疤。說話露牙,顯得猙獰。
荊松沖他冷笑:「胡疤,你有本事逃我不管,但要在引起大騷亂過後。
如果你這廝鳥只顧自己,哼哼……」
「他若只顧自己你就怎樣?荊松,半廢的人,還敢扯老大架子?」
胡疤身邊的光頭莽漢,冷冷懟他。
「關豹……」荊松冷冷說。
青萍子望著眾人,感到氣氛不對。
正要說話,又聽獅王鬃里的郭中啐道:「呸!也不想想,造成這個局面的是哪個混蛋?天天廝鳥廝鳥的叫,自己長得就像廝鳥!」
「說得好說得妙,說得呱呱叫!」
挨著郭中的矮漢包橫吹一聲口哨,很是贊同。
「郭中,包橫,老子宰了你們!」
荊松大怒伸指,這邊五六個反對者,齊齊上前:「你動一個試試!」
「都給我住手!」
青萍子緩緩把手放入袖中:「有什麼話,攤開了說。
現在是共同進退,你們這些獅王鬃爪牙,錦衣衛點了名要殺的!」
挑事的那幾人,不約而同看向角落裡一個不起眼的紅鼻老漢。
「道長不必緊張,荊幫主對我等有大恩,救他的家眷理所應當。
綽號蒜頭鼻的韓老翁,紅鼻一吸,說道:「我們只是……對荊松不滿而已。」
「哈,道長你看……」
麻匪忍笑攤手:「不是我一人對荊松意見大吧!」
不少人默默點頭。
青萍子嘆氣:「這種時候別內訌了。你們有什麼想法,說出來吧!」
「那我來說吧!」
黃疤說:「關於您的絕計,我們沒意見。
但荊松如今廢人一個,無法盡保護之職。憑什麼我等廝殺,換他逃命?」
「正是,荊松不許走,留下來一起送死!」關豹說。
青萍子大皺眉頭。他讓荊松一起走,實是存了以防萬一的心思。
畢竟人心難測,這些爪牙都是黑道中人,難保沒有背叛之舉。
荊松雖是混蛋,但對荊家絕對忠誠。可惜這小子平時跋扈,關鍵時候,被群起攻之。
青萍子心嘆:「荊松這身功夫,目前發揮不了一半。
其他人仗著武功,逃脫還有一線生機。荊松若留下,基本算判了死刑。」
青萍子眼望荊松,神情悲涼。
討債人會意,不屑一笑:「呸,一群賊廝鳥,也就趁老子受傷時瞎叫。
老子也不想承你們的情,留下就留下。
咱們各憑本事死裡求生,看最後,誰能活下來!」
他朝獅王鬃其餘三個頭領,鈍刀麻匪,花蛇信叢羽,虎婆娘賈佳人一揖。正色道:「荊家家眷,拜託了!」
「我們的安排定了。那道長和藥師兩大頭領,你們呢?」老蒜頭韓老翁吸著紅鼻逼問。
青萍子望著眾人的目光,洒然一笑:「越重要的人留下,就越起牽製作用。
老羅是大夫,荊家婦孺用得上,所以他一起走。
貧道嘛,跟諸君共執絕計。運氣好的話,可以跟兩位幫主一起撤離。」
「啊啊啊……」
房間外傳來護衛的喊叫聲,卻是錦衣衛和三鱷的武人尋來。
青萍子拍案而起:「諸君,行動吧!」
砰砰砰……啪啪啪……
聚仙樓大堂,四道身影相互糾纏。
章望法和荊石以兵器互斗,尚且肉眼可見。
而圍繞這二人為中心,荊太一和王煉真兩個爭戰最濃。雖決鬥激蕩,又有詭異不透之感。
眾人看來,只見一豎一橫,兩個旋轉氣團。
一團縱流直利,主攻。一團橫轉弧銳,主防。
兩氣團每每互撞,即精光四射,難解難分。
瞬間,在一處消散。瞬間,又在一處暴起。時在東,時在西。忽閃北,忽閃南。
主攻者乃荊太一。長發飄飄,雙掌遍布銀霜,幻化陣陣罡氣,籠罩全身。
身上朝服所畫猛獸,因大動作而面目猙獰,欲飛升而出。
主防者乃王煉真。身姿矯健,拂塵揮舞。凝恨末端,萬根銀絲纏針尖,時時發出星星點點的陰寒光亮。
無數旋風捲起,在周身形成無型防禦。
遠處林淵瞪起碧瞳,登高相望。
荊太一兩隻白霜肉掌,一掌大開大闔,負責擊攔拂塵。一掌伺機而動,欲作身體接觸。
但荊太一赤手空拳。內功雖強,王煉真卻占利器之優。
凝恨拂塵揮舞,夾雜鞭法和刀術。不求攻,只求守。如此,雙方戰了個勢均力敵,一時難解難分。
真是霧裡看花!這樣可不行!遠處的林淵心急。
他不懼危險的觀戰,目的就是要觀察高品武人的對決。從中熟悉真正的江湖戰鬥。
連續敗於獅子頭謝汾和討債人荊松,讓林淵深刻認識了兩點。
第一是對己,自己對這個突然步入太始境的肉體,消化有限。真氣凝聚方面不熟。
第二是對敵,孟洪謝汾和荊松。這三人武功各有不同。可想而知,還有無數比他們更強的修行者。
由技與術相互組合的武功,在這個世界存在著無限的可能!若想有所作為,就要無時無刻的抓住機會,吸收知識。
只是現在,林淵碰到了麻煩。
他看著荊太一大戰王煉真。雖臨其境,而不知其意。美食在桌,無從下嘴。
這就好比看電影。優秀的電影,往往有無數細節,值得反覆觀看。
林淵有看電視開彈幕的習慣。觀戰沒人講解,未免無趣。這樣根本學習不了知識。
林淵不由望向身邊孟嘗女。
見她一雙烏溜溜的俏目,順著人影靈動放電,竟看得津津有味。不由問:「你看得懂嗎?」
「你指什麼?」
孟嘗女目不斜視:「化鹽掌大戰逆水寒嗎?」
林淵聞言大喜,討好說:「傾國傾城的孟嘗女公子,獨樂不如同樂。此戰如何,講解一番可好?」
「不好!」
孟嘗女斜他一眼:「邊看邊講,很累的!
我看你目顯真息,進了太始境。戰鬥自己不會看嗎?」
「我海外來的沒見過世面……」
「這個梗,老用就膩了!」
林淵討好她:「看在我剛剛對你,有救臉之功……」
孟嘗女回應:「我待會給你一百兩銀子當謝禮,現在姑娘不想講話!」
「……哼!」
林淵氣堵,沉臉自看。
「噗嗤!碧眼郎君,小畢揚子瞧你那氣量!一百兩銀子不比這個實在?」
孟嘗女轉頭咯咯嬌笑,露出兩層潔白貝齒。
林淵記得她剛剛,明明是一口可怖的黑爛牙。應該是時間久了,妝化了。
這女孩明明是個美人胚子,偏偏扮丑唬人,也是個怪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