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會錯了意

林銳一覺醒來，窗外日出三竿。

鄔家廳堂到閣樓，寧靜安詳，無一絲雜音。

鄔家是做小面生意的，一座二層吊腳樓，上面住家，下面就是店面。從早到晚，客人川流不息，人聲嘈雜，大約到了晚上九點之後，才安靜下來。而現在正是正午生意最好的時候，按說，上上下下里裡外外應該吵成了一鍋粥，可現在的景象，卻像是進了佛堂。

林銳心中詫異，慌忙起身，下了樓梯，來到店鋪里，抬眼一看，頓時目瞪口呆。

只見店門緊閉，店鋪中並無閑雜人等，只有鄔家三口。

鄔金水身上掛著一把電子鍵盤，鄔建國手掌二胡，陳鳳瓊手裡握著一把響板，還有一張空凳子，上面擺著一把吉它。鄔家三口端坐在廳堂里，神色莊嚴。

林銳見鄔家三口行為怪異，正要開口相問，鄔金水喝道：「林銳，趕緊到自己的位置上去！」

「我的位置？」

鄔金水一指那張擺放著吉它的凳子：「坐好！」

林銳莫名其妙，卻見鄔建國陳鳳瓊兩口子神色肅穆莊嚴，氣氛十分凝重，不敢違逆，只得走過去，抱起吉它，然後就坐。

林銳一坐下來，陳鳳瓊起身，手中一拍，敲響三聲響板，鄔建國咿咿呀呀拉動二胡，鄔金水彈奏鍵盤，陳鳳瓊張嘴就唱：「蘇三，離了洪洞縣，將身來到，大街前……」

小店裡頓時熱鬧起來，就聽歌聲悠揚，琴聲叮咚，陳鳳瓊一曲歌罷，餘音繞梁，久久不能平息。

良久，鄔金水起身，正色說道：「這一次合練，總體來看，是成功的。在主唱缺席的情況下，助唱陳鳳瓊女士勇敢地擔當起主唱重任，一曲《蘇三起解》，唱得蕩氣迴腸。二胡手鄔建國，寶刀未老，旋律抑揚頓挫，能夠跟得上主唱的節奏。鍵盤手鄔金水，也就是我，秉承民歌新唱的宗旨，合理地將現代元素柔和進了傳統戲曲中，也是值得肯定的。唯獨吉它手林銳，表現十分拙劣，從頭到尾，就沒能彈出一個音符來，這主要是因為，他對本次合練缺乏足夠的重視，對合練的目的和意義缺乏了解……」

林銳急忙說道：「對於本次合練，我的確沒有引起高度重視，主要是因為，不了解合練的目的和意義！你們這是……」

鄔金水喝道：「林銳，你說這話就不對了！我們都能夠認真領會你的意圖的和精神，並予以實施，你怎麼反倒不了解我們的目的和意義？」

「我有什麼意圖精神？我自己都不知道！」林銳大感詫異。

「你就不要故弄玄虛了！」鄔金水喝道：「你的狼子野心，我們全然瞭然於胸！」

「我他媽的有個屁的狼子野心！」林銳喝道。

鄔金水冷笑：「林銳，不要抵賴！我問你，你是不是要進軍娛樂界，壟斷萍江兩岸賣唱市場，然後，藉助華夏妙聲音的舞台，走出萍水，走向世界？」

林銳目瞪口呆，鄔金水居然把這麼個神奇的想法強加於他。

「對於你的這個奇思妙想，我們大家經過反覆論證，認為完全可行！大家決定調整思路，緊跟形勢，全力以赴，將賣唱做大做強！」鄔金水喝道：「吶，你都看到了，我們都準備好了！現在，唯一沒有準備好的，反倒是你！當然了，因為你剛睡醒，對於我們的思想轉變，還沒有一個心理準備，現在，一切都清楚了。林銳，請你打起精神來，我們再合練一遍，吶，全體都有了，準備，開始！」

陳鳳瓊一敲響板，就要開唱，林銳慌忙喝止：「停，停！」

「幹嘛要停下來！」鄔金水喝道：「時間就是金錢，效率就是生命，抓緊時間排練，咱們的時間不多了！」

林銳問道：「剛才聽你的意思，你們這是要去賣唱？」

「不錯，這難道不也是你的意思嗎？」鄔金水說道。

「我的意思？你們從哪裡看出我有這麼個意思？」

「你沒這意思，幹嘛要背著把吉它？」

「我背著把吉它，就是要賣唱？」

「不賣唱，你背把吉它幹嘛？」

「老子背吉它，老子願意！」林銳想起這把吉它就窩心！背把吉它就是要賣唱，那開樂器店的難不成就要開交響樂團！

「既然願意，那就彈啊！」

「老子不會彈！」林銳叫道。陳嬌嬌硬把一把破吉他塞給他，林銳就憋著一肚子的氣。到了鄔金水這裡，還要逼著他彈奏，林銳更是窩火。

「老大！你啥意思？你背著把吉它號召我們去賣唱，我們完全按照你的意圖做了充分準備，臨到頭，你卻說不會彈，你這不是耍我們嗎！」鄔金水大叫。

「老子什麼時候號召你們去賣唱了！」林銳更是頭大。

「你沒號召我們，那你背吉它幹嘛？」

「不是！」林銳頭大：「鄔叔叔，陳阿姨，鄔金水，這件事，有點亂，咱們捋一捋，吶，今天早上，我背著把吉它進了店，吃了一碗牛肉麵，然後，就去睡覺，一覺醒來，發現陳阿姨正在演唱《蘇三起解》，鄔叔叔和烏金水伴奏，餘音繞梁三月不知肉味……整個過程，就是這樣，試問，我什麼時候號召大家去賣唱了？」

經過林銳這麼一梳理，鄔建國清醒過來：「對啊，林銳沒有號召我們去賣唱啊。」

「林銳是背了把吉它，不過，他的確也沒有說過要去賣唱。」陳鳳瓊也是附和。

「不賣唱，你背吉它幹什麼？」鄔金水還在嘴硬。

「不賣唱就能不能背吉它了嗎！」

「不賣唱你憑什麼背吉它！」

「就憑……我這把吉它，說來很是無奈！」林銳長嘆一聲，把偶遇陳嬌嬌，「賣身不賣藝」的過程，原原本本說了一遍。

林銳說完，鄔家三口面面相覷。

搞了半天，林銳背著吉它，純屬是一場偶發事件，與所謂的朝陽產業沒有半毛錢關係！那鄔金水純屬主觀臆測，甚至是胡編亂造，把賣唱強加給林銳，還把鄔建國陳鳳瓊兩口子帶進溝里！

「小銳你沒打算去賣唱啊。」鄔建國慌忙說道。

「鄔叔叔，我吃飽了撐的！」林銳喝道。

「這麼說，賣唱不是朝陽產業了！」陳鳳瓊嘆道。

「賣唱算不算朝陽產業，我不懂，可那和我們有鬼的關係！」林銳叫道：「我們要做的是白芒生意！」

「林銳，你的意思，我們還是要做茶葉生意？」鄔金水說道。

「廢話！」林銳喝道：「磨山村方面，萬事俱備！現在，一切就看萍水方面準備的情況如何了！我這次來，就是代表磨山村林家茶坊廣大員工的殷切希望，來視察萍水茶鋪籌備工作的進展情況，吶，不遠的將來，將有大量高質量白芒成茶源源不斷地供給進來，到時候，必須保證茶鋪有足夠的吞吐能力……」

「茶鋪辦不下去了！」鄔金水滿腹沮喪。

「工作中遇到困難，是不可避免的，不能有一點小小的困難，就失去信心！」林銳說道。鄔金水做事缺乏恆心毅力，也是林銳意料之中的事。

「不是一點困難，是天大的困難！甚至可以說，不是困難，而是死路！」鄔金水搖頭嘆道：「所以，我們才從你那把吉它上得到啟發，準備另闢蹊徑，改行從事賣唱行業……」

「賣唱的事到此為止！以後誰也不準再提！」林銳喝道：「炒茶制茶賣茶，是我們既定的大政方針，必須堅定不移毫不動搖！現在，林家茶坊廣大員工，已經端正了思想，充滿了積極樂觀向上的精神。怎麼你們茶鋪方面，反倒是悲觀情緒濃厚！」

陳鳳瓊說道：「林銳，不是我們悲觀，是茶葉專賣執照，是真的辦不下來！」

陳鳳瓊說著，把這幾天鄔金水在黃水凼的慘痛遭遇說了一遍。

那鄔金水是最講究臉面的，在黃水凼，連續四天被扔了出來，臉面掃地，要是當著別人的面，打死也不肯說出來。可事到如今，再丟臉也得如實相告。只得大紅著臉，聽著老母述說他的慘痛經歷。

林銳暗暗點頭，那黃水凼的茶葉專賣執照，他也是久有耳聞，那是茶商的金子招牌，要拿到的確也不容易。只是，當初鄔金水拍著胸脯信誓旦旦打包票，林銳也就沒多想，反正鄔金水是萍水縣城的地頭蛇，料想辦個執照什麼的，也難不倒他。何況，黃水凼欠他人情，料想也該給點面子。所以，這些日子，林銳把工作重點放在了磨山村收茶制茶方面。現在看來，萍水縣城的里的工作，難度也不小！鄔家三口這是碰了壁，信心遭到毀滅性摧殘，這才改弦易轍，想到去賣唱！

林銳暗罵鄔老少三口沒恆心沒腦子！茶葉做不成了，就他媽的去賣唱！就憑鄔家三口這麼個草台班子去賣唱，還不如賣牛肉麵！

只是，當著鄔建國陳鳳瓊這兩位長輩的面，也不好罵出口，只得和顏悅色：「那個，鄔叔叔陳阿姨，執照的事嗎，咱們先放一放。吶，這幾天，萍水城裡白芒的行情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