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師傅邵警長

「天成，我出去抽根煙。」這時宋成打了個哈欠，向沈天成比劃了一下。

沈天成將口袋裡半盒煙扔了過去，繼續問身旁的網癮少年：「你跟他在網上別的地方有聯繫嗎？比如說論壇、微博、校友錄之類的。」

「基本都是在遊戲里玩。」徐洪濤考慮了一會，忽然說：「對了，他拉我去個偷菜網玩過，偷來偷去沒意思，玩了幾天就玩回靈界了。」

「開心網？」

「對，好像就叫開心網，警官，你也玩？」

「來，你把賬號登錄上。」

的確玩的不多，徐洪濤登錄網站打開好友界面只有三個人。

開心網是今年新興起的網路在線社區，適合和朋友、同學、同事、家人等一起在線娛樂，所以很多人註冊的賬號都是實名。

「這個謝延東是他吧？」

「是，他真名肯定是叫謝延東，就是這傢伙騙我！」徐洪濤咬牙切齒。

沈天成將電腦旁邊用來視頻聊天的攝像頭調試好，對準自己，把工作證拿出來卡在胸前，點開「狂砍一條街」的qq，輸入文字：謝延東，我是新陽市新城區公安分局西城派出所民警沈天成，我們已經掌握你的個人資料，你在『靈界』遊戲中的行為違反了《治安管理處罰法》，涉嫌網路詐騙，你立即將非法所得的遊戲幣歸還給『追風男孩』，若你執迷不悟，我將會請求康西省麗陽市鈞元縣的公安部門協助調查，追究你的法律責任。你的身份證信息在一往情深網吧有記錄，身份證上有你的家庭住址。

沈天成打完這些字，用攝像頭給自己拍了個半身照，用qq發了過去。

看到這些，徐洪濤激動的無以復加，攥著拳頭的手微微顫抖。

緊盯著顯示屏等了半分鐘左右，對方有了回復：警察叔叔，你誤會了，我玩著玩著睡著了，我並沒有騙他，我馬上把錢還給他，千萬別抓我。

睜眼說瞎話，睡著了怎麼會回復？沈天成笑了笑，打下兩個字：快點。

三分鐘，就把遊戲幣轉了回來，還再三囑咐徐洪濤幫著給警察說說好話，別讓警察「誤會」。

在警情登記表上籤完字，在徐洪濤的一再感謝聲中離開了網吧。

「徐洪濤這種情況是最頭痛的，這幾年遇到的有被盜遊戲號的、有買東西對方不發貨的、有網上充錯話費的，金額都不大，構不成刑事立案，大多是跨省跨市，想查清楚嫌疑人身份不容易，取證也很困難，只能登記備案。天成，你怎麼會這些？」

「我大學專業就是計算機，剛才那些都是常識，說白了，『狂砍三千刀』是個毫無防範意識的菜鳥，留下了很多真實信息，遇到職業騙子這招就行不通了，那些職業騙子在網上所留下的信息全是偽造，簡直有恃無恐，人根本不怕你的威脅，更別說把騙到手的東西還回來了。煙呢？給我來根。」

「嗯，挺厲害。」

半包破煙還要拿回去？宋成嘴上說著厲害，心裡腹誹道，當警察的計算機學再好有什麼用？王所都說過，新來的這位只要一下班就抱個筆記本電腦敲來敲去，是能敲出來打擊指標還是能敲出來社情民意？所里人個個忙的焦頭爛額，爭著搶著完成任務，都為了年底的「集體二等功」憋著一股勁，這小子倒像是個局外人，連周一開例會都背著那個破電腦！

正式民警辦不上案，被「發配」到警務室跟協警一個待遇還不自知，他師傅警務室警長邵俊是喜歡干社區民警，再說他能跟他師傅比？抽煙都是四塊一盒的，去工大食堂吃飯一頓都不超三塊錢，哪像個正式民警？

……

「已下載，感謝開發者的無私貢獻。」

「剛下載安裝了，的確可以顯示來電歸屬地！」

「又更新了！給大佬送花。」

「好東西，謝謝樓主分享。」

「……」

警務室只有公安內網，師傅送了個EDGE的無線上網卡，新產品，插筆記本上就能用，但是速度不快，資費還貴，一月2000M流量就要一百塊。

出警回來就睡不著了，沈天成看著筆記本電腦上的論壇，前些天把自己開發的小軟體里的bug修復了一下，順手將版本號更新為2.12美化版，傳上論壇，果然引來一片支持和點贊。

這是一個知名的技術社區「閃電論壇」，從2004年大一下半學期開始就在這混，現在已經是「原創發布區」的版主和「編程語言區」的副版主，從小就對電子的東西感興趣，大學專業選的又是「軟體工程」，雖然是個二本，成績也不算頂尖，但做幾個功能簡單的小軟體還是沒問題的。

大學期間的功課不繁重，課餘時間比較豐富，有的同學忙著學習準備考研，有的埋頭打遊戲日夜不分，有的努力談一場驚天動地的戀愛，沈天成對那些不太感興趣，就喜歡在宿舍上網，就喜歡沉浸在網路中，尤其是在論壇里認識了幾個志同道合的「技術宅」之後，更加昏天暗地，一聊起來忘了時間，甚至忘了吃飯。

大二的時候，「諾記」第一款智能手機上市，沈天成無比興奮，看了價格后蔫了，將近五千！

問父母要基本不可能，雙雙下崗再就業，搞了個水果攤都要借一部分錢，五千不是小數字，大一的時候買台電腦都纏了老爸很久，買手機這種「敗家」的事鐵定不會支持，手上每月可支配的生活費一共六百塊，還是父母省吃儉用節約下來的。

想要手機，不吃不喝也要八九個月！

沒過多猶豫，在他看來，擁有一部最先進的智能手機遠比吃飽吃好重要，於是勒緊褲腰帶，每天兩頓飯，一個月只花二百塊，好在大學食堂的飯比較便宜，湊合了一學期加上過年的壓歲錢，攢了3000塊。

過了半年多，手機迎來降價，大三開學終於如願以償。

論壇里去年就開設了「班賽系統」板塊，各路「大神」發布各種新奇有趣的軟體，比如自己設計主題、字體、選擇輸入法、電話本過濾等等。

沈天成被這些極具個性化的功能深深吸引，內心蠢蠢欲動，去年就學習了「c++語言」，完全可以一邊實踐，一邊摸索。

很多自學的程序員都會經歷一段孤獨寂寞的時光，能熬過去的脫穎而出，熬不過去的淪為平庸。

一開始就遇到了難題，大學課程學的主要是基於pc，「C++語言」在pc和手機上有很大差別，要開發班塞系統的軟體，首先需要一個交叉編輯的環境，班塞開發環境在pc上配置起來非常麻煩，發郵件向高手請教，得到的回復都是『RTFM』（自己去讀使用手冊）。

最後實在沒辦法，只能請教學校導師。

那時還沒有carbidec++IDE,只能用vc6+插件的方式，搭建這種開發環境導師也是首次，但也不算難題，搞清楚幾個必要條件，用半天的時間在沈天成的電腦上順利完成搭建。

構思很簡單，程序調用兩大運營商公開的歸屬地資料庫，達到在手機屏幕合適位置顯示的目的。

始料未及的是，初版一發布，就有很多人跟帖，有人反饋軟體哪裡有問題，沈天成收集到問題就開始改，改好了發布1.01版，再跟帖反饋，再更新發布，很多時候深夜發布，都有不少人等著坐「沙發」，就想第一個去嘗試……

再後來網上認識了站長「旦旦」和另外兩個志趣相投的朋友，四人都在一個群里，交流技術，談生活談理想，談女友，儘管天南地北，卻是沈天成為數不多的幾個摯友。

網上是人人敬仰的「大神」，現實里卻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民警，普通到連所長都記不清他名字。

沈天成自嘲的笑了笑，操作滑鼠打開未讀消息，挑幾個熟悉的ID回復留言。

隨後在「自製軟體發布區」開了個帖子：由於本人已經參加工作，以後來論壇的時間可能不多了，決定辭去版主職位，「原創發布區」的版主將由我的好友總版主「旦旦」暫時兼任，感謝大家一直以來的支持。

流量太貴，不能浪費，將帖子設為置頂，把筆記本電腦合上，打了個哈欠，爬上高低床躺了下來。

……

「小酒窩長睫毛，是你最美的記號……」警長邵俊很瀟洒，滿臉陶醉的哼著歌，鎖上山地自行車，推開玻璃門進了警務室。

「來了，邵警長，換坐騎了？」值下半夜的班，幾乎沒咋睡，宋成雙眼通紅，坐在電腦前打了個招呼。

「純屬個人愛好，昨兒碰見一幫騎行協會的，我跟他們後面騎山上去了。」邵俊興高采烈地說，看看牆上的電子鐘，七點五十分，拉開隔板走到辦公區坐了下來，掏出煙遞了根過去：「一看你就斷糧了，昨晚有沒有警情？」

「出了三次警。」宋成抽煙，但很少帶煙，邵警長家裡有錢，蹭他煙抽很正常，翻著出警記錄說道：「晚上十一點二十五分，車站旁邊的啤酒廣場有幾個男的喝酒，喝完有兩個人搶著付錢，倆人都威脅攤主說敢不收就砸了他攤子，攤主拿著兩份錢懵了，他固定攤位，怕人家來找后賬，就報了警。我和天成到地方好說歹說協調下來了，倆人一人付一半，一共一百來塊錢的事。」

「還有呢？」

「十一點零五分，工大的保安打電話報警，說抓了三個小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