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壽宴
玄景宮。
白禛眉頭緊鎖,看著手中的信件,沉聲道:「西北已經亂成這個地步了嗎?」
修長的手指輕輕按了按額角,未幾,他沉沉嘆出口氣,將手中的信件扔進火爐中。
堂下,魏馳亦是愁容滿面:「西北四州州牧,都不是可信之人。」
「端州有王兄,尚可安寧,青州、雲州和洛州,才是朕的心頭刺啊。」
魏馳神色一變,終是忍不住開口:「端王,亦不可全信。」
白禛頓了頓,沉聲道:「朕不願懷疑王兄。」
「皇上和端王感情深厚,但端王手握重兵,不可不防,患生於所忽,禍起於細微。」魏馳直言勸諫。
白禛閉了閉眼,聲音有些疲憊:「朕明白了。眼下印離使者入京,又逢太后壽辰將至,待大宴過後,再行動吧。」
離太后壽宴還有十日,魏馳擔心會有變數,但他抬眼瞥見天子臉上的沉意后,便也不再多言。
世人說帝王無情,可人生而在世,怎麼可能真的無情無欲呢。
坐上那個位置,就能掌握天下人的生殺大權,但同時也會失去很多東西。連至親之人都在時刻算計,所謂血脈親情,在皇室,是最不值一提的東西。
太后的壽宴,是皇宮中最盛大的宴會之一。
陳皇后親昵地扶著太后一同入座,言笑晏晏地同太后說著體己話。
然而下一秒,她臉上的笑容便僵住了。
沈若皎和白禛相攜著出現在門口,人聲鼎沸的大殿上瞬間寂靜下來。
她今日穿著紅色鑲金絲的宮裝,像一株傲立雪中的紅梅,光彩照人,艷冠群芳。
一身華貴鳳袍,在沈若皎面前,也顯得黯淡無光。
陳皇后語氣酸溜溜的:「昨夜皇上又宿在寒翠宮,真是辛苦沈姐姐了。」
沈若皎面上淡笑著,心底暗哂,辛苦的不是她,而是白禛。
夜裡從宮門進來翻牆出去,晨起翻牆進來從宮門出去,為了營造出專寵一人的景象來,真是煞費苦心。
起初她也存疑,如此舉動是否會將她推上風口浪尖。
後來她總算明白了白禛的意思,站在風口浪尖,面對的是可觀可測的風浪,默默潛行,卻易觸碰海底危險的暗礁。
柳堅,白祁,白祝,印離,岐京城內暗流涌動,多方勢力陸續聚集,明爭暗鬥,一觸即發。
得罪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后妃,沒那麼可怕,觸碰到漩渦背後之人,才應該小心提防。
太后倒是樂見其成,笑意盈盈地喚沈若皎去她身邊,對她讚不絕口:「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說的就是你這樣的絕色美人。」
雖然此前太后對沈若皎的一些舉動並不贊同,可眼下白禛開了竅,她也是樂見其成的。
雖說白禛獨寵一人的確不太好,可太后急著抱皇孫,倒也並不反對。
太后親切地拉著沈若皎閑聊,而白禛的目光也始終追尋她。
這一幕本是和諧美好,落在被忽視的陳皇后眼裡,卻刺眼萬分。
手中的錦帕被捏得不成形狀,她厭惡極了沈若皎,厭惡她走到哪裡都會萬眾矚目,自己卻總會成為她的陪襯。
她奪走旁人的目光也就罷了,如今她還要獨佔白禛的視線。
陳皇后越想越不甘心。
她緊咬貝齒,想到自己今日將要獻出的壽禮。
原本那件萬壽無疆八寶瓶,她是要等到最後再獻上,驚艷全場的。
現在,她迫不及待地想要獻出那件耗費萬人心血的獨特壽禮來,以此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思及此,她揚聲道:「母后,兒臣準備了一份心意。」
太後果真鬆開了沈若皎的手,慈愛又好奇地朝她投來目光。
「噢?皇后給哀家準備了什麼驚喜呀?」
陳皇后見自己果然吸引了太后的注意,面色一喜,抬手示意身後的鳶秋。
鳶秋對這忽生的變數感到詫異,但她沒敢多言,腳步輕快地下去準備了。
「瞧你一臉神秘,到底準備了什麼東西?」太后被勾起了好奇心。
陳皇後面色紅潤,報出了壽禮的名字:「回母后,臣妾準備的,是萬壽無疆八寶瓶。」
「哦?何謂萬壽無疆八寶瓶?」這名字太后不曾聽過,更是來了興趣。
「萬壽無疆八寶瓶,瓶身有一萬個壽字,且寫法各不相同,寓意萬壽無疆。」
光是聽陳皇后的描述,就能猜想到這份壽禮背後的工程該是何其巨大。
此時,鳶秋也指揮著宮人小心翼翼將壽禮抬了進來,鳶秋掀開紅布,露出這萬壽無疆八寶瓶的真容來。
這八寶瓶足足有半人高,上面果真密密麻麻布滿各種字體的壽字。
饒是見多識廣的沈若皎,也驚嘆不已。
陳皇后這次,果然是花心思了。
太后鳳顏大悅,一連說了三聲好:「皇后真是有心了。」
陳皇後面帶酡紅,笑著說:「為母后盡孝道,是臣妾應該做的。」
太后更是欣喜,拉著陳皇后說了好一會兒體己話,倒是一派其樂融融。
一直噙著笑,眼底卻冰冷一片的柳貴妃,也倏然起身離席,踱步到大殿當中,對著這座寶瓶仔細端詳。
這幾日,將軍府不斷傳來壞消息,柳將軍也不斷朝她施壓。
可她又能有什麼辦法?她當然也想當皇后,可這皇后是她說當就能當的嗎?
柳將軍恨不能一天早午晚三封家書,催她趕緊行動。
可是白禛日日都和沈若皎黏在一起,她哪裡又有機會?
她不痛快,便要讓旁人也不痛快。
柳貴妃冷著臉,繞著八寶瓶轉了一圈,忽然指著一處壽字驚呼:「呀,這壽字怎麼少了一點?」
陳皇后的笑意略滯,瞥向一手操辦此事的鳶秋。
鳶秋趕緊回答:「回貴妃娘娘話,這種寫法的壽字就是少一點的。」
柳貴妃卻捂嘴笑:「哪有壽字會故意少一點的,你這丫頭,這份壽禮工程浩大,有點紕漏也不難理解,怎麼能說胡話呢?」
鳶秋嚇得臉都白了,跪倒在地:「娘娘明鑒,奴婢真的沒有胡說,這壽字就是少一點。」
柳貴妃卻笑得更歡,沒再搭話,打著哈欠回到了座前。
一時間,眾人對這份壽禮的熱烈議論也淡了下去。
太后的笑意也不那麼濃烈,看著鳶秋的眼神甚至有些冷意:「好了,哀家的壽宴上哭哭啼啼,像什麼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