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酒醋
德志不露聲色地笑了笑:「真是無稽之談,奴婢聽聞,宮女斂月乃是殺害鳶秋的重要嫌犯,她說的話又有幾分可信呢,想來是隨口攀污,蒙蔽了娘娘。」
沈若皎明白,像德志這樣的人物,在後宮也算是舉足輕重的人物,便是三品以下的官員,見著他,也要禮讓三分。
想來這邊是德志有恃無恐抵賴到底的底氣。
她淡笑一聲,目光寒涼:「是攀污還是確有其事,一查便知,今日杜司刑也在此處,倘若真是斂月隨口胡謅,司刑司也定會還壽禧宮一個公道,還請德志公公放行,讓杜司刑與本宮進壽禧宮查看。」
「沈貴妃,你這是沒將哀家放在眼中嗎?」身後一道中氣十足的聲音怒然響起。
太后在宮人的簇擁下,氣勢洶洶走上前來。
「沒有陛下和哀家的旨意,你膽敢強闖壽禧宮?」
太后怒目相視,面容陰沉。
她原本還想著,沈若皎姝容艷麗,又深得白禛喜愛,白禛好不容易在男女之事上開了竅,若是兩人能玉成好事,她也樂見其成,可如今看來,這沈若皎恃寵而驕,如此胡作非為,算不得良人。
她那兒子,什麼地方都好,就是眼光不太行。
沈若皎既然敢來壽禧宮,便知此事必會驚動太后,早已備好說辭。
「啟稟太后,鳶秋一案,已交由司刑司處治,有人證實,鳶秋死前曾來過壽禧宮,後宮十六宮九十六院,全都得配合司刑司辦案,這是皇上立下的規矩。」
太后嗤笑一聲,長袖一揮,冷冷說道:「沈貴妃,不要仗著你得皇上寵幸,便用皇上的名義來向哀家施壓,哀家可不吃這一套。」
「太后明鑒,臣妾絕無此意,只是鳶秋枉死,臣妾的貼身婢女又被人誣陷,為了寒翠宮,也為了陛下的聲譽,此案,臣妾不得不追究到底,煩請太後娘娘息怒,容臣妾入殿一探究竟。」
沈若皎神色坦然,不卑不亢地看著她。
身後,杜若已被驚出一身冷汗。
到底是誰說沈貴妃心性淡泊好欺負的,這哪裡是會任由人欺辱的性子?
「沈氏!你如此大張旗鼓,搜查壽禧宮,將哀家的顏面置於何地,又將皇家顏面置於何地?」太后怒不可遏,伸出一根蔥白的手指,指著沈若皎的鼻尖。
上次檀花一案,她就對沈若皎動不動就大動干戈的行事方式不喜。
身為皇帝的女人,自然應該處處維護皇家顏面,哪裡能像她這樣,一次次把家醜給外揚。
沈若皎半步沒有退讓,平靜從容地說道:「太後娘娘,正是要將此案調查清楚,才是維護皇家的顏面,一味讓人閉嘴,閉目塞聽,粉飾太平,並不能從根源上解決問題。」
眼看著太后越來越黑的臉色,沈若皎視若無睹,繼續說道:「如今已有不少人知曉,鳶秋死前曾經來過壽禧宮,倘若不把潛藏在宮內的真兇給揪出來,難免會有人在背地裡嚼舌根,將鳶秋的死和太后扯上關聯。」
「太后吃齋念佛,乃是心善之人,臣妾怎能眼睜睜看著這些髒水潑向太后。」
「再者,鳶秋乃是皇後身邊的掌事宮女,不明不白暴斃而亡,如今皇後娘娘另有要事在身,分身乏術,不能親自處理此事,實屬無奈,臣妾身為後宮嬪妃,自當為皇後娘娘分憂,查清鳶秋之死的真相,還皇後娘娘一個公道,給昭瑾宮一個交代。」
沈若皎說完這番話,眼眸低垂,冷冷靜靜,巋然不動地立於原地。
太后緊緊擰著眉頭,似乎在思索沈若皎所說的話。
過了許久,太后才沉著臉道:「好,那你便查,哀家倒要看看,這壽禧宮中到底能查出什麼花來。」
聽得此言,杜若才算是鬆了口氣,反觀一直得意洋洋的德志,臉色突然變了變。
而沈若皎始終面色淡然,從容不迫。
得了太后的首肯,壽禧宮內自然是一路暢通。
「煩請這位姑姑,替本宮準備一壇釅醋和酒。」沈若皎看向太後身邊的掌事姑姑,溫和有禮道。
姑姑回頭詢問地看了太后一眼,太后略一頷首,姑姑這才轉身出去。
不多時,這兩樣東西便被呈了上來。
「多謝姑姑。」沈若皎嘴角噙著笑,從姑姑手中接過兩個罈子。
「你這是在搞什麼鬼?」太后柳眉橫豎,不悅地看著沈若皎,只覺得她是在故弄玄虛。
「太后稍安勿躁,真相稍後便知。」沈若皎也沒多做解釋,低聲囑咐杜若幾句,將每一處內殿寸寸搜尋。
約摸半炷香的時間,杜若從長廊另一處跑過來,神色驚喜道:「娘娘,果真找到了您說的那種地方。」
「帶路。」沈若皎莞爾一笑,眸光熠熠。
太后不知道她葫蘆里賣的什麼葯,一路都與她同行,來到了一處偏殿內。
偏殿所居,都是壽禧宮的宮人。
四下掃視,殿內寬廣,進殿左手五步的位置,空空蕩蕩,而與之相對的另一邊,則擺著一個青瓷瓶。
沈若皎徑直走了過去,將手中的罈子遞給了杜若。
「杜司刑身手敏捷,還請你代勞。」
杜若恭敬點頭,抱著兩個罈子,開始往那處空地上傾倒。
濃濃的醋味和酒味瞬間漫延了整個寢殿。
太后捂著鼻子,皺眉道:「你們到底在做什麼?」
沈若皎沒有回答,蹲下身子一瞬不瞬地看著釅醋和酒滲入地面,然後從懷中摸出一隻火摺子,甩出火星子后,擲向地面。
太后大驚失色,厲聲斥止:「你們瘋了嗎?居然敢在哀家的殿內縱火!」
沈若皎豎起一根纖細白皙的手指,抵在唇邊:「太后,請等候片刻。」
「你!」太后剛想發怒,餘光卻瞥見地面出現了變化,微微一頓。
殿里的宮人也全都驚詫地看向被火燒灼的地面。
除了焦黑的痕迹之外,一灘紅褐色的血跡慢慢顯現。
這是沈若皎曾在雜書中看到過的方法,用釅醋與酒澆於案發之地,以火烤之,則會顯現血跡。
太后怔愣了一瞬,原本準備說出口的指責之詞全都吞了回去。
沈若皎站起身來,好整以暇地看她:「太後娘娘,此處的血跡,已然足以證明,鳶秋就是死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