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王季的思考
吃飯時王季也不主動說話，埋頭扒飯，姚省問一句他答一句。姚省看在眼裡，心說這個樣子怎麼做高管。
「王老弟，老張和你談過了？」閑聊差不多了，姚省話入正題。
姚省以前叫王季小王，現在改口了，王季還有點不習慣。「姚總指的什麼？」
「叫什麼姚總，你進公司那麼早，我們一起創業的，自己兄弟叫老姚就行了。」姚省笑說，「張博沒跟你說嗎？他說會找你談。要是還沒說，我先透個底。」
王季盯著姚省，張格是找他談過一次，問他有沒有接任CTO的興趣。當時王季都傻了，一時沒反應過來。張格說王季這幾年的表現他都看在眼裡，雖然還要再鍛煉，但已經可以勝任CTO一職。王季問張格，他當CTO，那張格幹什麼。張格說他想換換環境，這幾年在智科技有些倦了。王季立馬說要跟著張格。張格笑說他想回歸學術研究，王季正是當打之年，應該在事業上更上一層樓。兩人的談話時間其實很短，張格要王季好好考慮，有決定了告訴他，而且他也不會馬上走，會帶王季一段，等王季適應了CTO的工作再完全退出。
要說王季不想當CTO那是假的，但這一步跨得太大，他心裡不踏實，也有些害怕，好在張格沒有催他。姚省今天忽然提起這事，王季竟有些慌張，他甚至不確定姚省指的到底是不是這件事。
「老張要引退，我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但他是有想法的人，我和鄭飛會尊重他的意見，唯有支持。」姚省把話挑明，「他要走，想你來接替他的位置。」
從姚省這裡第二次聽到要自己接任CTO，王季心跳得厲害。「張博，張博有和我提過。」他低聲說。
「原來老張和你提過了。」姚省哈哈大笑，「我還想賣你一個好。怎麼樣？有沒有信心？CTO的位置和你現在的工作可不一樣，要有全局觀。」
「我，我還在考慮。」
「嗯，是要慎重考慮。」姚省點頭，「正好我考考你。」
「考考我？」
「考考你的全局判斷。」姚省壓低聲音說，「公司要發展，在和大集團談合作的事，你知不知道？」
「英鈦要收購我們？」最近這個傳言在公司里非常流行，即便是王季也聽說了。
「嗯。不過不光是英鈦，還有星海。」姚省擺出開誠布公的態度，「這兩家大企業對我們公司都很看好，希望能夠收購我們。如果是你，會考慮接受哪家的協議？」
「啊！」王季突然有了一種接觸公司核心機密的感覺。
其實星海和智科技的談判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談判團隊多次來智科技，只要稍微留意不會完全不知道。但王季做研發，一門心思撲在產品上，反倒沒注意到早就開始和智科技談判的星海。如果不是姚省刻意散布傳言，英鈦的事他恐怕也不會聽說。
「哪家都可以吧。」王季從來沒把自己放在公司經營者的角度去想過，姚省這麼一問，他沒有一點想法。
他見姚省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猛然醒悟姚省這是在考察他，自己要表現得毫無想法，那絕對會拉低對方的評價。
「我不知道雙方的報價。」王季急忙追加了一句。
「先不考慮報價。」
「不考慮報價的話……」王季腦子急速運轉起來，「星海是最近幾年崛起的國內互聯網新貴，英鈦是海外IT巨頭。論實力是英鈦更高，而且英鈦的智能家居和我們公司在業務上比較匹配。但業務匹配也意味著有重複，星海沒有智能家居。我們的加入可以說是為他們開展新業務。去英鈦是錦上添花，去星海是雪中送碳。」
姚省沒想到王季居然還分析出一番道理。「所以你選星海？」
王季點頭。
「知道老張是怎麼考慮的嗎？」姚省不等王季回答接著說道，「老張考慮的是研發環境，以及外企和民企的管理風格。」
王季皺了下眉頭，似有所悟，但又不完全明白。
「簡單說，他作為CTO首先要考慮研發的利弊，當然你說的也有道理。」姚省開始忽悠，「而我的出發點是具體的公司利益，比如員工待遇、資金盈餘、市場利潤等等。」
「所以你和張博會選哪家？」王季問。
「英鈦。」
和姚省吃過飯後，王季滿腦子都在想，站在高管層面該怎麼思考公司經營。下午開產品會，他有點走神，輪到他發言慢了半拍才緩過神。
會後張格叫住他：「小王，你身體不舒服？」
「沒有。」王季連忙搖頭。
「看你心不在焉，是不是有什麼難處？」張格問。
王季看著張格，沉默幾秒后，說：「張博，你有空嗎？我想和你聊聊。」
張格抬腕看錶，「我一會還要去Z大，給你十分鐘。」
兩人走進張格的辦公室，王季迫不及待地說：「張博，我想好了，我決定試試。」
「嗯。」張格點點頭，「終於下定決心了？那我和鄭飛姚省他們說一聲。明天開始，早上七點到我這來。」
「好。」王季答應一聲，臉上有猶豫的神色。
「還有事？」
「今天中午我和姚總一起吃飯。」王季鼓起勇氣，將姚省關於高管思維的話，大致複述了一下。
「那你的問題是什麼？」張格聽完，笑問。
「從CTO的角度，選擇星海不對嗎？」
「經管類問題不是數學物理這些自然科學，有著唯一性的結論。比如這個收購歸屬判斷，每個人的結論都可能不同，因為思考時一定會基於個人角度，結合個體體驗和好惡做出判斷。所謂CTO的角度，在我看來也是必須具體到個人身上才有意義。我思考時，當然會結合自己的工作領域去判斷問題，對你來說也一樣。但只要是有強邏輯支持的、合理的思考結果，我認為都沒有錯，帶點個人色彩也可以接受。既然你在考慮這個問題，不妨去問問鄭飛，聽聽他是怎麼說的。」
兩天後，王季與沈鄭飛共進午餐。「聽老張說了，他很看好你。」
王季是有話直說的性子，和沈鄭飛寒暄了幾句，便又把那個問題拋了出來，不過這次他說：「張博和姚總都選擇英鈦，他們是基於自己的業務領域，和個人經驗好惡做出的判斷。沈總也是這麼想的？」
「不這麼判斷，難道還又別的方法？」沈鄭飛笑問。
於是王季說了他的選擇，以及判斷依據。
沈鄭飛聽后說：「你做判斷的依據大多數人都會想到，你知道少了什麼？」
王季搖頭。
「你只考慮或者主要考慮的是對方的需求，卻沒考慮我們自身的需求。有投資有收購這是好事，但什麼樣的投資什麼樣的收購適合我們發展，這才是最重要的。我們做企業的目的不是把自己賣出去就完了。企業家、管理者的目的，不是單純的為了自己賺錢，還需要有其他目標，有點使命感。」沈鄭飛侃侃而談，「比如老張，他注重研發環境，不僅是為了創造出更好的產品，讓他的科研成果能轉化為實用工具，還要能為公司的進一步產品研發提供幫助；又如老姚，他考慮的是為我們的公司員工創造更好的福利，能改善我們公司的經營狀況，有用不完的資金可以投入再發展。」
王季不住點頭，沈鄭飛的話讓他覺得自己之前的考量實在太狹隘了。「所以英鈦才是正確的選擇？」他脫口而出。
「每個人的角度不同，哪有什麼絕對正確的選擇，比如我就不考慮英鈦。」沈鄭飛笑著搖頭。話雖然不一樣，但和張格說的是一個意思。
「哦，那沈總為什麼選星海呢？」王季其實有點高興，因為沈鄭飛也選星海。
「我可沒說一定選星海，我只是不會選擇英鈦。」沈鄭飛瞧著王季，「我不選英鈦就有出於個人好惡的原因。」
王季又追問了一句，沈鄭飛卻沒有進一步解釋他的個人好惡，只是說：「我還要多謝你，讓我思路清晰了許多。」
王季確實幫到了沈鄭飛。沈鄭飛了解英鈦了解賴愛德，所以對英鈦一點都不放心。同樣，他也意識到自己對於星海方面不感冒。相對於賴愛德在幕後操控一切，強宇直言會併購智科技。沈鄭飛聽到強宇的條件后就有一種心理排斥，上次開會更是被姚省逼進死角。究其原因，是因為他本身想保留智科技這個公司和品牌。他回國創業，奮鬥至今，往大了說是科技興國的志向，往小了說是要做一個民族企業品牌。這個心思他一直沒變，就像張格的本心是做研究一樣。智科技發展壯大，不是為了賣掉成為他人手裡的棋子或者資源。
所以，現在沈鄭飛面臨的問題，變成了如何在股東大會上，說服股東們不要接受英鈦的收購協議。沈鄭飛雖然是第一大股東，但他知道如果不能說服其他股東，強行以股權佔比來阻止姚省，肯定會鬧得其他人離心離德。最近費茜茜一直在為他打聽員工們的反應，現在輿論上幾乎是一邊倒，大家都期待英鈦的收購，實現五百強待遇。其實就算英鈦收購成功，五百強待遇也不會馬上就來。但傳言這種東西總有誇張的成分，不然誰又會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