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喜歡的少年是你
時銘回到家裡時,也才差不多晚上八點鐘。精緻典雅的歐式鐵藝大門緊閉著,大理石圍牆上裝飾的鵝黃色小燈散著微弱的光。
走過院子,他剛拿出鑰匙,門就被從裡面打開,房子里的燈光照亮了玄關。孫阿姨從裡面出來,看見時銘,她祥和的面容帶著慈愛的微笑,「小銘少爺回來了。」
時銘也輕笑,問她:「嗯,孫阿姨要回去了?」
「是啊,」她拉著時銘進門,「先生太太和小梨在用晚餐呢,快進來吃飯吧。」
時銘彎腰換鞋的動作一頓,低聲應了一聲好。
門再度被關上,孫阿姨也回家了。
時銘路過客廳時,往餐桌方向瞅了眼,喬婉和時擇林還在吃飯,時梨大概已經吃完了,趴在沙發上玩手機。
他的腳步聲很快被察覺,喬婉看見他,臉上的笑容微微僵滯了一秒,繼而聲音輕柔地喚他吃飯。
時擇林則是詢問他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時銘思索了一瞬,回答他:「學校有點事耽擱了。」
「放好書包下來吃飯吧。」時擇林的聲音透著幾分威嚴,作為父親,他既是慈愛也是莊嚴的。
其實時銘並不餓,在路上和宋南薇吃的亂七八糟的東西已經讓他飽了七七八八,但他只思考了幾秒,就應了下來,然後上樓。
時梨自始至終只瞥了自家親哥一眼,又把注意力放回手機上了。
「瞧你那姿勢,不要只顧著玩手機。」喬婉嫌棄地糾正時梨四仰八叉的姿勢,語氣中卻處處透著慈愛與包容。
「哎呀知道啦老媽。」
時擇林只是笑笑地看了一眼女兒,沒有說什麼。
時梨美滋滋地揉著吃得鼓脹的肚子,點開微博,這一刷就刷出了她女神的新微博。
橘子味的少女薇V:
你是年少的歡喜。
[圖片][圖片][圖片]
發送時間顯示是七點五十分,也才過了十幾分鐘,評論和點贊數就很多了。
「我只聞到了一股濃濃的戀愛的酸臭味,女神你變了!」
「九億少男的心,今夜集體破碎。」
「樓上,九億少女的夢也碎了。」
「沒有人注意到小哥哥好像很好看嗎,舔屏qaq」
「預計小哥哥顏值炸裂,這下巴這鼻子,不是凡人有的」
「不放正臉算什麼好漢,摔桌子.jpg」
……
評論區如此激烈,時梨快速地點開那三張圖片看。
第一張是兩杯並在一起的奶茶,濾鏡調的很少女。時梨一下便認出了奶茶上印的Unique的logo。
第二張顯然是把手機伸到白色塑料袋裡拍的,視野里是滿滿的果凍,多數是粉的紅的,很可愛。
第三張有點模糊,像是偷拍的,但看得出是一個人——準確來說是一張側臉照,emmm很糊的側臉照。
照片里的少年嘴裡叼著一根薄荷綠的冰棍,嘴角微微上揚,下頷線條流暢,被雕刻的很精緻,鼻樑高挺,完全經受住了側顏的考驗。照片拍到鼻樑處便沒有了,只能隱約看出藍白色的衣領和黑色外套的一角。
這張照片時梨盯著看了很久,不斷放大縮小,總覺得……莫名熟悉。
唉呀就是想不起來。
她懊惱地拍了下腦袋。
恰巧時銘下樓,越過她時,時梨瞥見她哥穿了一條黑色的薄外套,可能是忘了脫下來。
她腦中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在時銘即將走過她時一把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角。
時銘皺眉回頭,視線從他被抓住的衣角轉移到時梨的臉上,「怎麼?」
時梨盯著他鎖骨處發愣,時銘再次叫了她一聲才反應過來,她立刻鬆手,眼睛瞪得圓圓的,慵懶地趴著的姿勢一下蹦起來,手還在半空。
「沒事……啊沒事哈哈哈……哈哈。」
她若無其事的表情有點僵硬,時銘不忍提醒她,徑直在餐桌前坐下吃飯。
直到確認時銘不再注意她這邊,時梨才鬆了口氣,又迅速點開那張圖片,看了又看。
「你是年少的歡喜」——
喜歡的少年是你???
時梨覺得,她好像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
宋南薇的新微博底下又添了一條評論——
村頭老時:受……受到了驚嚇w
月考的試卷很快改完,晚間時候,還未上晚修。從林朝奕抱著一杳試卷進教室開始,班裡原本聊的熱火朝天的同學都默契地靜止了。
林朝奕察覺不對勁,拿著試卷,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誒你們別這麼看我啊,又不是我想發試卷的……」
「那個……來幾個人幫忙發下物理試卷哈,等會閻王要講。」
他等待了幾秒鐘,才有幾個人陸陸續續分發試卷。
接下來,彷彿有蝴蝶效應一般。其他幾科的課代表也從辦公室拿到試卷分發。
光是晚自習開始前那十幾分鐘,就發了五科試卷。
有人看著分數哀嚎。
因為高二開學並沒有設置開學測試,所以月考的難度偏高,某些浪了一個暑假,開學一個多月又沒調整好狀態的學生,分數可謂慘不忍睹。
眾人的話題回到了試卷上,總想著瞅瞅誰分數更高。
「分數高不是很明顯嗎,忘了我們銘哥了?」
「對對對,這種難度時銘應該還看不上眼吧。」
「別說時銘,咱班女生也很厲害,連翹肯定考很高。」
「傻/了吧唧了你,連翹能有宋南薇高?」
「行行行都高行吧,人比人氣死人!」
熱議中心不斷在班上名列前茅的同學間來迴轉。
宋南薇對此漠不關心,只是瞅著試卷上大紅色水筆勾畫出來分數欲哭無淚。
物理還真是她完美生涯中的死穴!
她回身看時銘的試卷,居然有好幾科都是滿分,包括物理。
氣憤地瞪了少年一眼,搞得時銘莫名其妙,「怎麼了?」
少女細嫩的食指戳著他桌面上試卷右上角的分數,似要戳出個洞來,開口又有點幽怨:「你的成績怎麼這麼好。」
尤其是物理!
時銘:「……大概,我聰明吧。」
呵呵。
夏露聽到她抱怨的話,扭頭看宋南薇的物理試卷,目光觸及到她的分數,眼神立刻微妙起來。
「你這分數還低,那我還怎麼活啊。」
……
晚自習鈴聲響的時候,班上也很快安靜下來,畢竟這節晚修是嚴正清的物理晚修。
大約過了十分鐘,嚴正清姍姍來遲,面色陰沉,手裡還捏著成績單,一看就來者不善。
他站上講台,開口就是來自班主任的經典式念叨。
「你看看你們這次考試……」
班上的學生見怪不怪,佯裝痛定思痛的樣子耐心地聽了十來分鐘,眼看著時間就要不夠講解完試卷了,嚴正清才回到正題,開始講試卷。
「我們先講大題,看這道題……」
晚修三節,第一第二節都是一個小時,第三節是三十分鐘。
第一節的物理晚修上到45分鐘,頭頂上吱吱呀呀的大風扇突然沒了聲響,緊接著不到半秒,教室里數十盞白熾燈管瞬時熄滅,黑暗籠罩在了高二一班的教室。
只有窗外的黑夜散發著點不一樣的色彩。
慷慨激昂地講題講到一半的嚴正清一愣,教室里的40名學生也一同愣怔。
但很快,整棟高二教學樓傳來一陣蓋過一陣的歡呼聲,看來整個學校都陷入了停電的浪潮中。
突然而至的停電讓學生躁動不已,甚至還有人在教室唱起歌來。
一班倒是不敢如此放肆,班主任還在呢。
嚴正清放下手頭的試卷,安定班心。
「大家先不要亂跑,班長管一下紀律,我先去看看情況,沒有得到允許誰都不許走!」
林朝奕欲哭無淚,只好不停囑咐:「你們別走動啊,在座位上怎麼嗨都行,別惹事兒。」
時銘背脊挺直,低垂著頭,靠在窗沿。他們的座位已經從靠走廊的牆邊搬到了教室最裡邊的窗邊。
黑暗籠罩下,教室里的人都看不真切,只能看到一個個黑影。
窗外的夜空依舊有一種靜謐的幽藍,也成為少年身後的巨大幕布,美得不真切的繁星,也只能當他背景。
少女沉迷在他如漫畫一般的剪影里,雖然他的身體輪廓黑暗,卻徒增一絲不易觸擾的沉靜。
她看不清他,卻自甘沉淪。
時銘突然傾身靠近,面容漸漸明晰。
他宛若深潭的眸子里,星光不可妄圖比擬,雖與夜色一般沉靜,卻依舊攪亂一池春水。
宋南薇看到他的唇瓣一張一合。
他說,「你在看什麼。」
我說在看夜空,看星光,看大海,看清潭,看燈火,看俗世,看花枝春野,看七月流火,看漫山遍野,看冬雪初霽。
其實,只是在看你。
教室里也只持續了幾分鐘的喧鬧,黑夜讓他們很快沉靜下來。
大概過了十幾分鐘,嚴正清就回來了。
同時帶來的還有一個消息。
「今晚的晚自習取消,高一高二的學生回家自習。」
「喔唷!」
班裡直接有人吹起了口哨,嚴正清也不計較,接著說:「人家高三的還點蠟燭繼續學習呢,瞧把你們樂的。」
「咱高三了再說吧嘿嘿。」
嚴正清搖搖頭,雖然知道他們有分寸,也不免無奈地笑笑,「看來試卷只有明天再講了。回去的路上小心。」
他走出教室后,班裡面立刻有人打開手機燈照明,匆匆忙忙收拾完,一窩蜂湧出了教室。
樓梯間摩肩擦踵,高一高二的學生擠擠攘攘,再加上沒有電,整個樓梯間黑黝黝的,看不清人臉。
宋南薇被堵在了二樓。不僅如此,她還和夏露走丟了,人群早不知道把夏露擠哪去了。
她只好緊貼著牆,雙手抓著書包肩帶,想等人潮過去了再慢慢走。
即使如此,還是不知道誰推了她一把,她被撞到了牆角。
宋南薇反倒鬆了一口氣,擠在小角落裡,總不至於再被東擊西撞的了。
牆上「安全出口」的標牌閃著綠幽幽的光,像是停電的黑夜裡窺視人群的野獸的眼睛。
緊盯著標牌的眼睛澀得發疼,她放下手,輕揉了兩下,動作中不小心碰到旁邊,她才驚覺身邊還站著人。
但好像他們都沒發現對方。
匯合著各種混雜汗味的樓梯間散發令人作嘔的味道,而旁邊卻傳來一絲幽幽的薄荷香氣,實在是一股清流。
她覺得這味道莫名熟悉,很像——
時銘的味道。
宋南薇摸索到旁邊人的衣袖,有一顆小小的尖銳的袖扣,有點扎手。
她的心裡貓撓似的痒痒。
今天時銘套在襯衣外面的就是這件只有兩顆小袖扣做裝飾的黑色外套,也同樣是之前時銘借給她的那件。
她不禁訝異不同時間出教室的他們居然還能在樓梯口相遇。
這難道不是天賜良機嗎。
少女的唇角露出狡黠的輕笑。
她站到少年的身前,右手輕微的往下扯了一下他的衣袖,長發不經意間拂過少年的手肘。
時銘察覺動靜,微低下頭。
瞬時間。
他深邃的瞳孔瞬間收縮。
鼻息相交,少女攀附著他的手臂,微昂頭顱,獻上櫻唇。兩人離得近,時銘的鼻尖、唇齒縈繞馥鬱氣息,那是少女淡雅的體香。
他一怔,一時之間沒了動作。
像是有小貓抓耳撓腮調皮地咬人,又淬出柔情片片。
淺嘗輒止。
這個親吻不過半秒,宋南薇很快地撤離,顧不上砰砰直跳的心跳,依舊昏暗的樓梯間里彷彿連氣息都冒了粉紅泡泡。她的雙手緊捏書包肩帶,在少年有所動作前擠進樓梯上的大軍里,逃離犯案現場。
少年的指尖只不痛不癢地拂過她的小臂。
直到走出校門口,宋南薇才慢下步伐,她的雙頰酡紅,染上瑩瑩水色,那種心臟狂跳的感覺似乎還存留在胸腔里,今夜簡直不可思議。
酥酥霏霏,四入心扉。
啊啊啊啊激動!!!
樓梯間的人流漸漸變得稀疏。時銘摩挲著指尖,那上面似乎沾染了什麼魔力,癢得很。
他的拇指輕輕擦過唇間,忽而輕笑出聲。
某個不久前還說著兩人是朋友的小姑娘今晚就違背了她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