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兵器上有一種說法,叫做:「一寸長,一寸強」。交手僅一個回合,真夏竜手中長劍被人家給磕飛了出去,「心月狐」白福彪趁勢直追,一槍扎來,眼看真夏竜性命將要不保,呂效堯又豈能見死不救?右足一頓,借力縱身上前,左臂一揚,震開扎來的長槍,與此同時,右臂抓向真夏竜的胸口,內力俆吐,緩緩送出,一抓一送,瞬間化解開真夏竜倒跌的頹勢。白福彪被震得連連向後倒退數步,以槍桿撐地,這才僥倖沒有摔倒在地上,只覺臂膀酸麻難忍,虎口欲裂,胸口隱隱作痛,氣息流轉不暢,心裡佩服道:「這廝鐵臂功果然了得,真不愧為『鐵臂神拳』。」
真夏竜性命得救,又驚又喜,擦了擦額頭上驚出的冷汗,暗暗慶幸:「好險!幸虧小爺命大,要不然,得提早見我姥姥去了。」
突然,由身後方傳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呦呦呦,爹爹好厲害喲。」轉過頭來,見到呂欣童站在正廳前的石階上,喜得手舞足蹈,拍手叫好。呂欣童方才被青龍尊者蕭鴻峰送來的鬼東西,給嚇得昏暈了過去,沒一炷香的功夫,便醒轉過來,一醒來,立刻跑出門來觀瞧熱鬧,正好瞧見父親臂震長槍,搭救真夏竜性命的精彩場面,忍不住拍手叫出聲來。
真夏竜忙迎過來,關切道:「師妹,你醒了?怎麼樣,沒事兒吧?」目不轉睛地瞧著呂欣童,心中甚是喜歡。
呂欣童撇了他一眼,冷嘲熱諷道:「咀!沒用的東西,虧你還是舞刀耍劍的人,連個毛頭小子都打不過,真丟人!」真夏竜心中又羞又惱,低著頭說不出半句話來。
且說白福彪,心裡雖佩服,然爭強鬥勝的心甚盛,挺槍喝道:「呂老前輩,方才在下一時大意,未曾事先防備,才讓老前輩得手,心中甚是不服,還請老前輩不吝賜教!」
呂效堯暗暗笑道:「哼,好狂妄的小子,那好,就打得你屎尿齊流。」自己是前輩,豈能與後輩先動手的,揚手喝道:「請出招吧。」
白福彪鎮定自若,不慌不忙,雙腳踏長江,將槍托開,稍離胸前,眼不離前,以靜制動,蓄勢待發。呂效堯一瞧,心頭猛然一驚:「呦呵!瞧這架式,怎麼有點兒像六合槍法中的持槍勢——高吊四平槍勢?莫非這小子,使得當真是六合槍法?」
何謂六合槍法?最普遍的一種說法,就是六家的槍法合到一塊兒。頭一家,是西楚霸王項羽的項家槍。項羽使大槍佔一絕,其中最絕的招是霸王一字摔槍式。因為項羽有舉鼎拔山之力,所以他在槍上的功夫誰也比不了。他的蓋頂三槍,打遍天下沒對手,是項家槍的一絕。第二家,是三國年間劉備手下的大將,常山趙雲趙子龍的趙家槍。趙雲號稱常勝將軍,趙家槍占著個「柔」字,以使用巧妙而馳名天下。第三家,要算羅家槍,最出名的就是羅成,他的卧馬回身槍堪稱天下一絕。第四家,是六郎楊景楊延昭的槍,老楊家七郎八虎,能耐最大的就數老六楊景。他曾經寫過一本槍譜,論述大槍的使用方法,別出一派,故此也占著個絕字。第五家,是高家槍。五代十國名將,白馬銀槍高思繼,使大槍佔一絕,家裡自有槍譜,與眾不同。第六家,亦是槍法名家,無名氏,把以上五家招數中的精華抽出來,與自家的精華合六而一,故此才叫六合槍。
白福彪一抖槍,言道:「前輩需要什麼兵器,請儘管取來。」
呂效堯手捋鬍鬚,呵呵喝道:「呂某不才,平生只練過幾手粗陋的拳腳功夫,兵刃上的功夫,實在是半點不曾沾過,還是不要貽笑方家的好。」
白福彪冷冷地言道:「好!如此,得罪了!」但聞白福彪一聲暴喝,瞬間發勢,挺槍直撲上前,槍一擺,紮上身來,分明是一招「梨花擺頭」,呂效堯笑道:「好一套六合槍法!不知你小子究竟學到幾成火候?」側身閃過槍頭,踏步奔近身前,變拳為抓,直抓白福彪的左肩頭,白福彪大驚,急忙回槍招架,一招「白蛇弄風」,先圈后指,使得是鴿子拿鵪鶉救護的架式,隔開了呂效堯的一抓。二人你來我往,你攻我守,就此戰到一處,這一打就不下三十回合。
要說白福彪這小子,還真有兩下子,前躥后縱、左躲右閃,真比狸貓兒還輕快,手中這條龍膽亮銀槍,使得呼呼帶風,勢穩勁足,甚是精彩!呂效堯要想急切間戰贏他,還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兒。
可是,時間一長,呂效堯看出點兒門道來。這六合槍法,以攔、拿、扎、掃為主,動作簡潔明快,槍法豐富,攻守變化都在瞬息之間。所謂六合,實分為內三合、外三合,內三合為「精氣神」,外三合「腰手眼」。具體的招式,一合梨花擺頭,二合鳳點頭,三合白蛇弄風,四合鐵掃帚,五合撥草尋蛇,六合為總合截、進、攔、纏、拿、直六槍,並加六路花槍、中平四路槍法及上五合槍法而成。
前二十回合,白福彪使的還像模像樣,越往後,或許是氣力不繼的緣故,腰、手、眼可就合不到一處嘍!顧得了上,就顧不了下。顧得了下,嗨!上頭就失了準頭。呂效堯抓住時機,趁他只顧一槍扎向自己身前,下盤不穩之際,忙側身閃過槍頭,一伸手,握住槍桿不放,一個下盤掃,「咕咚」,白福彪摔倒在地上,呂效堯順勢將他手中亮銀槍給奪搶過手來,直指面門卻不痛下殺手,冷冷喝道:「怎麼樣?可還服氣嗎?」
見父親取勝,呂欣童歡喜的再次叫出聲來:「好呀,好呀,壞人被打倒了,趴在地上變狗熊嘍。」
瞧女兒這般頑皮,呂效堯手捋鬍鬚,呵呵笑道:「這丫頭,都什麼時候了,虧她還能笑的出聲來!」
白福彪垂頭喪氣,羞愧不已,有氣無力的說道:「只怪在下學藝不精,實不是你的對手,輸得口服心服。」
有道是,制人一服不制人一死,白福彪既然服輸,呂效堯也就罷手了,哈哈一笑,將龍膽亮銀槍丟還給他,白福彪接過手,「骨碌」,由地上爬起身來,悻悻地退到蕭鴻峰的身側,單膝跪倒地上,心中甚是害怕,叩頭請罪道:「尊者在上,屬下藝淺技陋,丟了本教的顏面,請尊者重重責罰!」
蕭鴻峰朝前緩緩走上兩步來,哈哈笑道:「勝敗乃兵家常事,沒什麼大不了的。更何況,你面對的對手,乃是赫赫有名的『鐵臂神拳』,能交手三十回合,已屬不易,雖敗猶榮!」
白福彪聞言,甚是驚喜,忙叩首:「謝尊者不罪之恩!尊者如有吩咐,屬下肝腦塗地,在所不辭!」「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起身退回原位。
白福彪戰敗退下,獨臂漢子走上前來,冷冷的說道:「閣下好功夫,在下不才,特來領教!」
聽這人說話的聲音,已然上了滄桑,感覺有點兒耳熟,呂效堯揚手道:「尊駕何不先報上姓名,再戰不遲!」
獨臂漢子語氣厚重深沉地說道:「區區賤名,何足道哉!」話音未落,揮臂衝上前來,拳未至,風先到。見對方來勢甚是兇惡,呂效堯絲毫大意不得,虎軀一矬,運足氣力,雙手一合,使了一個「老君關門」,兩下一交手,「咯噔噔」,紛紛朝後退卻數步,臂膀酸疼難禁,胸口氣息窒滯,均覺對方內功著實了得。
交手僅一個回合,呂效堯已然認出這人來,心頭怒火瞬間達到極點,劍眉倒豎,虎目怒睜,高聲喝道:「好惡賊,原來是你——」
「爹!他是誰?」呂欣童秀眉深顰,問呂效堯道。
呂效堯劍眉倒豎,虎目圓睜,咬牙切齒,一字一頓道:「慕——容——獨——蘇!」
「什麼?」呂欣童心頭一驚:「爹,你沒認錯吧?他,他當真是害死我媽媽的慕容老賊么?」
呂效堯兩眼直勾勾的瞪視著獨臂漢子,咬牙忿恨道:「錯不了,他化成灰我也認識!」
獨臂漢子呆立原地,半晌未動。突然,哈哈大笑起來:「呂松老兒,你眼光當真夠毒的,居然把我給認出來了。」話音剛落,伸手扯下遮臉的黑巾,惡狠狠地喝道:「沒錯!老夫正是慕容獨蘇!現下是青龍尊者蕭大爺轄下七大堂主之首,蛟龍堂堂主『角木蛟』是也!」
慕容獨蘇,當年橫行西北的「西山四怪」之一,與赫霸天等結義,排行老二,人稱「神拳無敵」,他的左臂,正是被呂效堯斬斷的。
正所謂,仇人見面,分外眼紅。赫霸天雖給人殺死,然並非親手所殺,實難盡消心頭大恨。現下慕容獨蘇正站在自己跟前,呂效堯心中反倒充滿了疑惑:「慕容老賊與赫老賊本是一夥的,姓赫的給人殺死了,慕容老賊卻安然無恙,莫非這二賊起了窩裡反不成?」劍眉倒豎,虎目圓睜,朗聲喝問道:「慕容老賊,赫老賊可是被你所殺?」語氣中飽合恨意。
慕容獨蘇搖了搖頭:「非也!我雙臂齊全,尚且不是他的對手,九年前,被你斬斷了一臂,我又怎能打的過他。實話告訴你吧,是他不識好歹,被青龍尊者蕭大爺給一掌打死了。」
「什麼?」呂效堯心中甚是駭然:「姓赫的武藝不凡,竟給他一掌打死了,那——姓蕭的功夫當真高到如此地步?」心中雖然諸多不解,可眼下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害死妻子的大仇人就在眼前,恨不得立刻衝上前去將他撕成肉末,呂效堯滿眼通紅,憤然罵道:「慕容老賊,你我之間的深仇大恨,不死不休,今日既然送上門了,那好,乾脆就痛痛快快的做個了斷,拼個死活輸贏!」話音未落,左臂前划,右臂微曲,大喝一聲,大跨步奔上前來。欣童小姐只恨自己武藝低微,不能同父親聯手手刃仇人,避免父親為了照顧自己而分心,只好躲到一旁觀戰,雙手合十於胸,仰瞧藍天,心中默禱:「媽媽!希望您在天有靈,一定保佑爹爹,殺死慕容老匹夫,替您報仇!」
卻說「神拳無敵」慕容獨蘇,見呂效堯猶如一隻發狂的獅子,奔自己猛撲過來,慕容獨蘇也不搭話,運足了氣力,跨步迎上前,避過呂效堯的拳鋒,一抬手打出了一招「霹靂擊頂」,這一擊力有千鈞,真要是拍到呂效堯的腦袋上,縱有再高的功夫,也非死不可。
呂效堯見對方掌勢甚猛,不敢硬接,忙使了個游龍大轉身,一下子閃在一旁,慕容獨蘇這一掌走空。呂效堯身子靈便,轉眼繞到慕容獨蘇身後,奮力使出一招順水推舟,雙掌夾著勁風直朝慕容獨蘇後背心打來,慕容獨蘇大吃一驚,急忙猛轉身,避過這一掌,身上頓時驚出冷汗來:「呂松老兒,可真夠狠的。」
呂效堯見自己這一掌落了空,惱怒異常,攢足了全身的氣力,打出了第二掌,這一掌猶如狂風惡浪,滾滾不斷,打向慕容獨蘇的軟肋。慕容獨蘇被罩在了掌風之中,見對手這一招煞是厲害,兩邊躲閃都已然來不及了,乾脆,舌尖一頂上牙床,氣叫丹田,腳尖輕點地,往上這麼一縱,「噌」,來了個旱地拔蔥,跳起一丈多高來,躲過了第二掌。
呂效堯仰脖一瞧:「好一個慕容老賊,輕身功夫果然了得。」但見他右腿一彎,盤繞在左腿上,好似獵鷹捕兔一般,由空中「嗖」地落下,左腳直奔自己面門而來,呂效堯也不躲閃,怒喝道:「王八羔子,我摔死你。」兩手一抄,直朝慕容獨蘇的腳踝抓來,怎料,上當了。
原來,慕容獨蘇這一腳是虛招,盤在左腿上的那一腳才是實招,左腳疾縮,右腳疾伸,避開呂效堯的一抄,直朝胸口踢來,呂效堯只覺一陣劇痛,連連朝後退卻,收勢不住。
落地的瞬間,慕容獨蘇借右手撐地之力,縱身上前,展開鴛鴦連環腿,猛踹呂效堯的胸口,踹得他難以招架,「咕咚」,呂效堯栽倒在地上,「噗」地吐出一口鮮血來。
見父親倒地吐血,呂欣童嚇得臉色頓時煞白,急忙奔上前,心疼得直哭出聲來:「爹,你怎麼了?你別嚇我呀,爹!」
呂效堯胸口氣息窒滯,呼吸困難,哪裡還能說得出半句話來?避免女兒過於擔心,沖她搖了搖頭,微微地笑了笑,盤膝端坐地上,運氣療傷。
慕容獨蘇並不打算放過他,踏步走上前來,冷冷的笑道:「呂松老兒,你終究還是栽到我的手裡了。」話音未落,抬手便殺。呂欣童奮不顧身的護在父親的身前,柳眉倒豎,杏眼圓睜,惡狠狠的罵道:「惡賊!休傷我爹爹!」
慕容獨蘇心狠手黑,哪裡管這許多?!嘿嘿冷笑道:「臭丫頭!我先殺了你,再殺你爹。」眼見如花似玉的呂大小姐,即將命喪在他的掌下,一道青影猶如閃電一般飄忽而至,擋在慕容獨蘇的跟前,厲聲喝道:「住手!」
慕容獨蘇頓時一驚:「尊者,他……」
「怎麼?連聖教主的命令你也敢違抗嗎?」語氣威嚴冷峻。
慕容獨蘇心下一陣驚顫,他曾親眼見識過青龍尊者功夫的可怕,哪兒敢違抗?!急忙跪倒在地上,朝蕭鴻峰叩頭不止:「屬下不敢!請尊者息怒。」
蕭鴻峰滿意的點點頭,不冷不熱道:「很好,還不退下。」話語雖輕,然甚有威懾力,讓人不敢抗拒。慕容獨蘇朝他恭恭敬敬的叩了兩個頭,灰溜溜的閃到一旁。心中罵道:「娘的!真是便宜了呂松老兒!」
蕭鴻峰俯瞧著蹲在地上的呂大小姐,語氣輕緩地說道:「丫頭,別擔心,有我在這兒,沒人敢傷害你爹爹的。」
呂欣童絲毫也不懼怕,啐了一口,罵道:「呸,你也不是好東西。你是壞人,壞人。」
蕭鴻峰並不惱怒,哈哈笑道:「丫頭有個性,我喜歡。」轉身回到院子的正中央。
約莫過了兩柱香的功夫,呂效堯調息完畢,恢復如初,從地上站起身來。見父親已然無恙,呂欣童歡喜的笑出聲來:「爹,你好了?」
呂效堯點了點頭:「閨女放心,爹的骨頭硬的很,就他這狗蹄子,還踹不死我的。」口上雖這麼說,胸口仍舊隱隱生疼,忖道:「想不到這老賊舍卻拳功不使,倒苦練起腿上功夫來了!是我疏忽大意了!」
聞聽父親之言,呂欣童「噗嗤」笑出聲來:「爹爹,都這時候了,你還有心思跟女兒說笑呢?」
呂效堯伸手撫了撫女兒的秀髮,語氣柔和的說道:「丫頭,你先退到一旁,看爹爹如何教訓賊人!」
呂欣童美眸微眨,眼波流動,點了點頭:「嗯!爹爹!你一定要多加小心。」心懷忐忑的閃到了一旁觀戰。
蕭鴻峰見呂效堯只坐地調息一會兒,便已完好如初,心中倒也佩服,暗暗叫道:「不好!看來慕容堂主,非吃大虧不可!」
呂效堯也不去理會蕭鴻峰,直接繞到慕容獨蘇的近前來,手指賊廝面門,咬牙暴喝:「慕容老賊,殺妻大仇,不共戴天。今日不判生死,誓不罷休!你我兩個只能活一個,趕緊滾過來再戰便是。」
慕容獨蘇心裡這個氣呀:「直娘賊!好不知羞恥,方才你明明已敗在我的手下,若不是礙於蕭尊者在這裡,你早就到陰間和你婆娘相會去了,拐彎抹角的罵我不說,竟然還厚顏無恥,和我再干一場,當真以為老夫怕了你不成?」忿聲喝道:「廢話少說,老夫奉陪便是。」「哇呀」大叫一聲,二人再次的戰到一處,殺了個難解難分。慕容獨蘇腿功煞是厲害,招招直逼要害,呂效堯拳勁剛猛,下手毫不留情,二人均拼盡了全力,恨不得立時將對方殺死。戰到五十餘合,「啊喲」一聲慘叫,慕容獨蘇栽躺在地上,吐血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