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4章 陪趙姐
趙姐依在沙發上看書,床收拾的乾淨整齊,並且多出一床被子和兩個枕頭,一看就是新買的。她看到一身髒兮兮的我嚇了一跳,以為我和人打架了,跟她說了剛才發生的事,她才放下心來。
「多危險,你也膽大,這要是出點啥事咋整------」趙姐擔心后怕著,她想到了老吳。
把羽絨服脫下來說:「這不沒事嗎,不用害怕。」
趙姐把羽絨服接過去直接送到衛生間,回來責怪的說:「什麼叫沒事?有事就晚了。」
沖她笑了笑,看著床上的被子和枕頭問:「今天出去了?」
「嗯,在屋悶,出去走走,上回來的時候知道前面有個商場,進去看看,買個被子和倆枕頭。」她說完想起啥事似的,到沙發邊著拿起一個鞋盒說道:「中午你外甥女來了,給你買雙鞋。」
「我外甥女?」我想到了方林。
「嗯,還有個小伙兒,她對象吧。」
「嗯,她對象。」
趙姐把鞋取出來說:「棉的,質量挺好,老人頭,你試試。」
我坐在沙發上試鞋,趙姐說:「早上你走了之後我又躺了一會兒,看外面下雪了,出去走走,你蓋的小被子太薄,枕頭都是稻殼兒的,正好商場有賣被子的,還有蕎麵皮枕頭,就買了。」
「還是有姐好。」
我穿好鞋站起來走了兩步,挺合腳,舒服,暖和。
「鞋挺合適的,你穿著正好。」她說。
我笑笑,把鞋脫下來開始鼓搗火鍋,她幫著洗菜。火鍋省事,馬上就好了,我倆兒坐在那開吃。
看趙姐氣色挺好,說道:「今天比昨天精神。」
趙姐淡淡的笑一下,慢聲道:「昨天有點累了,加上前天給老吳燒五七,心情不好。」說完之後看我沒喝酒,問:「弟,你戒酒了?」
「沒有。」
「咋不喝?我現在天天晚上喝點兒,要不然睡不著覺,一閉眼睛就胡思亂想。」
「那就喝點兒。」
一人倒了一杯。
不是不想喝酒,覺著趙姐心情不好,怪難受的,人家難受的時候我喝酒,有點說不過去。既然趙姐想喝就陪著喝點兒。
趙姐喝了口酒說:「你不用在意我,沒啥事了,也都想開了,就是想在你這肅靜肅靜,在家待不了,看啥都堵心,喘不上氣來。」她接著說:「在家我媽還跟著難受,那大歲數了,我來的時候跟她說出去散散心,她問我上哪,我說上你這來。上你這她放心,去別的地方不讓,怕我想不開。」
「老太太是擔心你。」我說。
趙姐嘆了口氣,說:「哎,我呀,不叫她省心。」
「到這給老太太打電話了嗎?」
「打了,下火車的時候打的,今天你走了之後也打了。」
「那就好。」
我倆兒涮著火鍋,不時地聊兩句。趙姐說老吳那天是夜班,過十字路口的時候被一個拉殘土的大車撞了。那個拉殘土的大車一點沒減速,老吳當場就不行了。事故解決的挺痛快,人都沒了,賠錢了事。賠的錢全給了老吳女兒,她一分沒要。
「人都沒了還要啥錢,就那回事吧,出殯那天他女兒還要老吳的房子,被她叔叔罵了一頓,也拉到了。」她說。
「都過去了,別想了。」我說。
「是,過去了,想也沒用。」過了一會兒說:「老吳人好,好人都不長壽。」
「誰說的,就是趕上了,凈瞎想。」
「沒瞎想,我想得開,就是過不去那個勁兒,咋說和他在一起也五、六年了,能沒感情嗎,好好地人說走就走了,要是長病走的也行,心裡能好受點,這不是出車禍死的嗎。」
我不知道說啥,喝了口酒。
「有時候想想就難受,省思我這命就這樣,和誰也過不長。」她說完之後看著我問:「弟,你說我是不是就這命?」
「不是,都是你自己瞎想的,你今年才四十七,總這樣想還有頭。」我說。
「也知道不能總這樣,慢慢來吧,現在比剛開始那幾天好多了,那幾天都不行了,啥也吃不下去,也睡不著覺,都脫相了------」
「你該給我打電話。」我說。
「想了,沒打,你還得上班------」
「那也得陪你去,我是你弟弟。」
「別怨姐,那時候啥也想不起來,就知道難受,再不就哭,誰都不想見。」
她說的這些能理解,生離死別是最痛苦的事,不經歷的人不會知道,也不懂。
雖然說陰間路上沒老少,但誰也不願死,好死不如賴活著。都說人死就解脫了,到底解脫沒解脫誰也不知道,沒見著一個死去的人又活回來,把陰間的事詳細的介紹介紹。
人就是這一輩子,好好活著比什麼都好。
如果人死了真是解脫,那麼活著的人就需要堅強,生活不會因為你的懦弱和傷悲而網開一面,該面對的還是要面對。
吃完火鍋,趙姐收拾桌子,我坐在沙發上抽煙。她收拾完之後出來光著腳坐在沙發上,喝完酒的臉有些紅。
「弟,別睡沙發了,也睡床上,姐都這大歲數了。」她說。
「不用,我睡沙發。」我說。
「一人一個被,我害怕了還能抓著你。」
「昨晚你說夢話了。」
「我不知道,總說,有時候能把我媽喊醒。」
她整個人蜷縮著,顯得無助、孤單、孱弱。這個像祥林嫂一樣的女人,命運多舛。經歷了幾個女人才會經歷的事,難為她了。
對她說:「我二姐第一個孩子是男孩兒,出生半年得肺炎死了,那年很多剛出生的孩子都是那個病,死了不少。我二姐精神受不了,有點瘋了。在我家住,我媽天天都摟著她睡,像摟小孩兒似的,摟了三個月。後來慢慢好了------我記著每天晚上睡覺的時候都不閉燈,一閉燈我二姐就喊,也不知道喊啥,很害怕的樣子,那時候我小,剛上學,還害怕呢。」
「你二姐想孩子。」
「嗯,是想孩子。」
「有時候我醒了,就覺著老吳在屋,都能看著他人------」
「你想他。」
「覺著他還沒走,有時候還和他說話,和活著的時候一樣樣的------」
「他就是出國了------」
她往我身邊靠靠,依在我身上,自言自語道:「真想和他過一輩子了------」
眼前浮現父親咽氣時候的情景,母親眼淚掛在臉上,嘴角抽動,無聲。老嬸坐在母親身邊,抹著眼淚說:「他四娘,別難受,他是享福去了------」
母親把我拉進懷裡,緊緊地抱著------
人就怕觸景生情,她一說老吳,我就不由自主的想到了父親,想到父親去世時的情景,心裡不是滋味。
伸出手,把她摟進懷裡,像當年母親摟我時一樣,緊緊地摟著這個姐姐。
她在我懷裡哭著,無聲,無助。
就這樣,趙姐在我這裡安靜的待著。白天我去上班,她自己在家,把屋子收拾的乾乾淨淨,有時候也去外面走走。晚上回來她把飯菜做好,我倆兒一起吃飯聊天,跟她說說工作上的人和事。她會跟我說一天在家凈幹啥了,上哪去了,買啥了,看著啥了。
晚上睡覺的時候不能關燈,有時候她做噩夢了趕緊從沙發上下來,拍拍她,她死死地抓著我的手,過一會兒才會好,然後慢慢睡去。
轉眼元旦到了,零九年就這樣在忙忙碌碌中過去,二零一零年悄無聲息的來了。想想自己虛歲三十七,周歲三十六,人生的一半已經走完了。
剛出來的時候還是個小夥子,現在人到中年,是一個六歲孩子的父親。
也曾雄心萬丈,但終被柴米油鹽挫了銳氣,整日奔波在維持生計的日子裡,為了幾兩碎銀玩命打拚。到現在還住著租來的房子,心中不禁有些惆悵。
和林燕的關係還是和以前一樣,想來是長期兩地生活的原因,兩個人開始陌生了。擔心這樣的生活繼續下去,和她會走向婚姻盡頭。
這不是我想要的。
元旦兩天很忙,每天回來都很晚。三號這天不算太忙,李爽和周曉梅要到我這吃火鍋。一直沒和她倆兒說過趙姐在我這,這段時間她倆兒也沒來。既然來吃火鍋,就跟她倆兒說了趙姐的事。她倆兒聽說之後對趙姐表示同情,想過來看看。
趙姐和李爽、周曉梅見面之後很高興,三個女人很快嘮到了一起。女人在一起好溝通,很容易找到共同話題,找到共同話題之後就會嘮得津津有味沒完沒了,並且樂此不彼。
周曉梅在吃火鍋的時候說了個消息,和嚴麗公爹有關係的客人說嚴麗公爹從官場上下來了,這個事我也稍微知道些。都是小道消息,嚴麗公爹這次被調查,家裡把以前收到的贓款全部吐出,退還四處房產,看在認罪態度良好上,免去一切公職,開除黨籍,提前下來在家養老了。
哎,為官莫要貪。
吃完火鍋李爽和周曉梅走了,收拾完殘局之後趙姐笑著說:「李爽性格太好了,我要和她似的就不這樣了。」
「她像男人,大大咧咧的。」我說。
「周曉梅也挺好,我看她挺在意你的。」
「我倆兒親戚。」
「她酒量可真大。」
「她家開酒坊的,練出來了。」
趙姐顯得很高興,說:「和她們嘮嗑兒心裡敞亮不少。」
「以後和她倆兒常接觸接觸,她倆兒沒事總到這來。」
「你呀,招女人喜歡。」
趙姐給我分析了招女人喜歡的原因,成熟,穩重,有安全感。辦事准當,說話有道理,有正義感。最主要的是有一張土匪臉,雖然不招小姑娘待見,但是歲數大的女人喜歡,像個爺們兒。心裡乾淨,沒那些雜七雜八的,對誰都好,叫人願意接近。還有就是干工作的勁兒叫人佩服,是個有正事的人。
「弟,優點也是缺點,你對誰都行,你不想啥,不代表別人不想啥,有時候這也害人。」
趙姐說的很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