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飲一杯無【7】
鬼屋入口不深處,昏暗之中,毛泰九訝然地挑了挑眉,心道:還不算太笨嘛。
舒夭紹許久沒聽到毛泰九的回答,就有些心慌了,不會吧?!總不能這孩子很早很早就起來,甚至天沒亮就起來,杵在她門口了?
這是為什麼呀……這麼做的理由是什麼?
不管理由是什麼,舒夭紹總覺得心裡毛毛的,怪不得人家都說神經病的思維你理解不了,現在看來是真的理解不了。
舒夭紹停了下來,她這時候才發現她選擇的這個入口沒什麼人進來。
因為其他入口都有很明顯的鬼叫,比如一些凄厲的尖叫,還有一些宛如纏繞在耳畔的怨念「我死的好慘啊」之類的,來鬼屋的人都是來尋求刺-激的,哪有舒夭紹這種慫貨,人家肯定選擇了看著就很恐怖還有尖叫聲的入口,只有舒夭紹才選了這個平平無奇只有涼氣的入口。
舒夭紹這時候很想要回頭去問毛泰九到底是怎麼回事,但是她又不敢轉身,她賊怕自己的視線一離開前面黑到伸手不見五指的洞口,就會有鬼從裡面衝出來。
「泰九啊……你為什麼不說話?」舒夭紹抓緊了毛泰九的手,小心翼翼地往前挪動。
毛泰九沉默地看著她慫得宛如瑟瑟發抖的小憨鵝,笑意已經抑制不住地爬上了嘴角:「啊…只是不知道雅琴姐姐,在問什麼奇怪的問題?」
他的語氣還帶著淡淡的迷茫和困惑,彷彿確實沒能理解到舒夭紹的問題一樣。
舒夭紹眨了眨眼,難不成是自己多想了?今天早上她一開門毛泰九就在門口,確實只是個巧合?
可是那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又不是騙人的,舒夭紹肯定,自己只有看鬼片會有這種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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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往裡走就越冷,一開始還有些駭人的昏暗紅光,如今進去,竟然是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
剛剛短暫的對話后,舒夭紹就不再說話了,她覺得說了也沒意義,這孩子存心不說實話的話,她可能也壓根發現不了。話題被選擇性的忽略掉,可是舒夭紹的心中卻留下了些許痕迹,她想,或許自己要重新看待這個不一般的孩子了。
可是現在,她渾身都在出汗,尤其是後背,汗水都要濕透衣背了,這鬼物不知道是不是空調開得太足了,陰冷的風一吹,舒夭紹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泰、泰九……要不我們出去吧?」舒夭紹選擇主動從心(慫)!
毛泰九本來還想繼續欣賞前面這隻瑟瑟發抖的小憨鵝要如何帶領自己前進呢,聞言眨了眨眼,笑得有些不懷好意:「啊…雅琴姐姐是害怕了嗎?那就讓泰九走在前面吧。」
舒夭紹:「……泰九你,不害怕嗎?」
「是的呢。」毛泰九笑眯眯地回答。
舒夭紹咬了咬牙,總感覺這孩子在笑話自己,但是她是真的慫,她默認了毛泰九牽著自己的手,走在了前面。
忽然,有一束紅光刷地一聲打了下來,舒夭紹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地順著紅光看去,竟然是山壁被鑿開了一個層次分明的石台,上面擺滿了牌位,而牌位上的字全是淌血了一般的猩紅色。
在舒夭紹看過去的時候,這些牌位宛如得了帕金森一樣地瘋狂抖動了起來。
「嘶!」舒夭紹瞬間抱住了毛泰九整條胳膊。
毛泰九:「……」哎呀呀,真的好可愛,被嚇到的樣子也可愛呢。
舒夭紹已經慫得想不起來自己進來之前的「豪言壯語」了,也顧不上面前這個真的只是個小男孩,要比她小十幾歲!
再走了幾步,就聽到了許多若有若無的聲音,都是一些細微的哭嚎,越來越大聲,越來越大聲,舒夭紹聽清楚了,是混雜了女鬼的慘叫和鬼嬰的尖叫還有一些人痛苦的哀嚎。
無孔不入的聲音,讓舒夭紹覺得自己的耳朵都快要聾了,她現在已經慫到一手抱緊了毛泰九的胳膊,一手捂住自己的耳朵,眼睛死死地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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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夭紹就這樣慫慫地跟在毛泰九的後邊,一邊在心裡哀嚎怎麼還不到出口,怎麼那麼長,怎麼沒有遇到其他人,一邊又在慶倖幸好他們兩個都是蹭了票進來的,不然花了錢,她連眼睛都不敢睜開,豈不是浪費錢?
毛泰九忽然停了下來,舒夭紹直接撞了上去,她也沒馬上撤開,就把腦袋懟到毛泰九的後背上,慫慫地問:「怎麼了怎麼了?到出口了嗎?」
「啊…不是,是出口被堵住了。」毛泰九淡定地開口。
舒夭紹被嚇得小心肝一緊:「什麼!?」
「雅琴姐姐也可以睜開眼睛看看,沒有很嚇人哦……」
舒夭紹雖然被他騙了很多次,但是顯然還是很信任他,馬上就睜眼,與一顆血淋淋的腦袋來拉個面對面。
時間大概靜止了零點一秒——
「啊!!!」舒夭紹一下子竄到了毛泰九身上,樹袋熊一樣抱緊。
毛泰九晃蕩了一下,他忽然想起來,雅琴姐姐今天早上爬樹的時候,動作也這麼迅速呢。
「這是假的哦,是塑料的。」毛泰九彷彿一定要說服舒夭紹一樣,扯著那顆血淋淋的,黑髮亂七八糟的斷頭,捏來捏去地給舒夭紹看。
舒夭紹死死地閉著眼,驚慌失措:「拿走,拿走。」
毛泰九當真把這吊著的斷頭給丟開了:「好了,現在沒有了。」
舒夭紹小心翼翼地再睜眼,果然沒有那顆恐怖的斷頭了,面前是整整齊齊的十八具棺材,攔住了路。
這些棺材其實沒什麼特別的,就是像是林道長的殭屍片里那樣,用一些紅線給綁了起來,然後再配上那恐怖又詭異的燈光,簡直是靈異片現場,棺材的另一頭就是道路,這些棺材就擺在路中央,硬生生把路給攔住了。
「這……要怎麼過去?」舒夭紹從毛泰九的身上下來了,非常不好意思,但是扭扭捏捏的她最後還是被「慫」給佔據了上風,依舊抱著毛泰九的胳膊不放。
毛泰九歪了歪頭:「我試了一下,好像挪不開呢,我們直接從這些棺材上走過去吧。」
「走……走過去?」舒夭紹震驚了,怎麼辦,她好害怕他們在棺材上走著走著,還沒走到一半,棺材蓋忽然就被從裡頭掀翻,然後竄出來一個青面獠牙的殭屍,這裡可沒有林道長壓軸啊。
「要泰九背著姐姐過去嗎?」
「不、不用,我可以自己過去。」
最後舒夭紹顫顫巍巍地跟在毛泰九的後頭,爬上了棺材,有驚無險地走了過去。
果然這一關,其實就是為了嚇人而已,根本沒有很恐怖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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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在彎彎繞繞彷彿看不到底的鬼屋裡,闖過了許多關。
有嘴裡喊著「我死的好冤啊」,撲面而來的白衣女鬼,有舌頭伸出一尺長的弔死鬼在半空中晃晃蕩盪,還有明明是神像卻面目扭曲到能令人做噩夢,還要給它插香火才能打開門……
舒夭紹真的是一驚一乍的現實寫照,她一邊又害怕,不敢看,一邊又死命的好奇,想看。
於是她埋頭在毛泰九的背後,亦步亦趨地跟著他,忍著那些怪誕又恐怖的背影音樂,偶爾悄咪-咪地把眼睛睜開一條縫,偷偷看一看都有些什麼。
這顯然更嚇人了,因此她每次睜眼都會被自己給嚇到,然後死命拿頭拱毛泰九的後背。
她越是慫,就越顯得毛泰九的淡定,淡定到根本就不像是一個孩子。
舒夭紹發現,毛泰九有時候看到感興趣的「鬼」,還會停下來,饒有興趣地仔細觀察,彷彿他面前這些怪誕詭異的東西,是什麼頂尖的藝術品一樣。
這時候,毛泰九又停了下來,並且停了很久。
舒夭紹黏在他背後,眼睛都不敢睜開了:「怎麼了怎麼了?又卡關了嗎?」
毛泰九沒有回答,舒夭紹猶豫了一下,還是睜開了眼睛,果然——「啊!」
從後背死死抱住。
毛泰九神情一頓,將視線從那一地支離破碎的,染血的斷肢殘體中抽離,遲鈍地眨了眨眼,似乎要將自己從某種情緒中抽離,他緩緩低頭,看到了自己腰腹上那兩隻小小的手臂,箍得死緊。
毛泰九忽然就感覺心底里湧起了一種異樣的感覺,很奇怪,卻並不難受。
他將身後的舒夭紹揪了出來,舒夭紹不敢反抗,順著毛泰九的力道站在了他面前,然後就感覺毛泰九正面抱住了她,把她的腦袋摁到了自己的肩膀上,說:「雅琴姐姐,不要怕。」
小屁孩,你明明比我還要矮……舒夭紹腹誹,然而這腹誹卻也因為毛泰九的下一個動作被打斷。
毛泰九可以說是溫柔地摸了摸她的後腦勺,舒夭紹滿腦子的吐槽就硬生生地被打亂了,她覺得有些怪異。
「泰九在這裡。」男孩聲音不高,卻堅定地將這句話說出口。
彷彿是在安慰,彷彿是在宣告會給予保護。
舒夭紹閉上了眼,沒有說話。
泰九啊……你在這裡,我更害怕了。
明明出口就在旁邊呢,外面的陽光已經照進來了呀,你為什麼不帶著我出去。
無數類似人的頭顱、斷臂、斷腿、被挖掉的眼睛、被割掉的舌頭等東西,都浸泡在紅色的池子裡面,因為有機關,這些東西還會蠕動。
雖然這些都是假的,池子里的水也只是放了紅色的染料,這些故意嚇人的東西還能看清楚是劣質的塑料製品,可是這多麼恐怖啊。
你在充滿陽光的出口,和這一地駭人的血池之間,選擇了後者。
你還叫我不要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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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夭紹:我面前的反派比鬼還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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