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飲一杯無【11】
舒夭紹站在門內,毛泰九站在門外。
房間內小夜燈昏暗,房間外走廊燈柔和,兩人四目相對,不言不語。
舒夭紹看著走廊外柔和不刺眼卻依然明亮的燈光,心下一動,眉眼也柔和了些。她不知道毛泰九怎麼想的,但是她已經想了整整一天了。
毛泰九沉默地看著眼前這個女孩的面部表情變化,不再因憤怒而緊繃,變得柔和了,只是其中有有著迷茫和彷徨。
舒夭紹沒有說話,直接伸手,將毛泰九給拉了進來,然後關上了房間門。
毛泰九詫異地抬頭又飛快地看了她一眼,本來以為,她應該還在生氣才對。
舒夭紹還在生氣嗎?她不知道,生氣也氣不了太久,隨著憤怒的消亡,她只餘下滿心的疲憊。她想了許多,難道自己就要這樣一幅小孩子模樣的和毛泰九慪氣到底嗎?這樣慪氣又有什麼用呢?這會讓毛泰九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嗎?他會因此而改正嗎……
答案顯而易見——他不會。
所以舒夭紹不打算再給毛泰九擺冷臉了,從理性的角度來說,這毫無作用,即使她情感上依然難以接受毛泰九的行為,卻也要想盡辦法完成任務才對。
她是要感化他的,她直到現在,也沒能下定決心要將他送進監獄。
「泰九,你會聽我的話嗎?」舒夭紹第一次這麼認真地、緊緊地看著這孩子的眼睛。
毛泰九沒有繼續沉默:「所以,雅琴姐姐要說什麼呢?」
舒夭紹怔然,她其實隱約直到一些東西,比如對於沒有形成善惡觀念和生命概念的孩子而言,他們心中是沒有東西可以限制自己的,所以有人說孩子的惡毒來得比成年人更加恐怖,有些時候,他們施加在人類身上的殘忍,對於他們而言,就和撤掉蝴蝶的翅膀,往螞蟻穴里倒開水差不多。
今天的毛泰九敢這樣對待小黑,明天的毛泰九就敢這樣對待阿嬋,再接下去,或許就會是舒夭紹本人了。
明天毛泰九就要離開了,慪氣是沒有任何意義的,只會浪費時間,意識到這一點之後,舒夭紹將自己的個人情感皆拋到了腦後。
她還記得這孩子替她擋了那燒紅的鐵簽,她還記得剛剛走廊外的燈光……這孩子也不是全然無救的。
他需要的是她的關注與接受,唯有這樣才可以真正進入他的世界。
不論如何,她要盡全力去完成最初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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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晚上,舒夭紹一個晚上都沒有睡,她在向毛泰九剖析自己的內心,有條有理地向他說明自己為什麼會因為他殺了小黑而憤怒。
毛泰九躺在她身邊,靜靜地看著她,不言不語。
舒夭紹不清楚他聽進去了沒有,如果聽進去了,又聽了多少。
她彷彿處於一種「盡人事,聽天命」的無力之中。
除了剖析自己以外,舒夭紹還努力地像毛泰九灌輸正確的生命觀念,當然,她沒有在進行填鴨式教育。
舒夭紹在之前看一些民俗學書籍的時候,知道有個觀點認為一個民族的民族性隱藏在這個民族古老的民間故事中。
裡面提到過《菊與刀》中說到的關於日本的民間故事和華-國的民間故事截然不同之處,就是日本民間故事缺乏善惡觀,而華-國民間故事致力於懲惡揚善。日本民間故事中如果提到一對夫妻見財起意殺人越貨,那麼結局就是他們擁有了他人的錢財,而華-國的民間故事則不同,同樣的故事,在華-國,結局會是這對夫妻受到了懲罰。
這種影響是潛移默化的,舒夭紹的初步計劃就是向毛泰九輸送各種「民間故事」,以幫助他形成正確的觀念。
她希望他聽了以後,至少能在心裡留下那麼一點兒的痕迹,就算不能敬畏生命,也要做到不輕易舉起屠刀。
舒夭紹說了一個晚上,毛泰九聽了一個晚上。
天蒙蒙亮,舒夭紹忽然想起自己收到系統的劇情簡介中有一句:【毛泰九甚至覺得自己是成雲市的上帝,可以輕易審判他人的生死。】
舒夭紹認真地看著毛泰九,說:「泰九,我們都是人,沒有人是別人的上帝,更不能輕易審判他人的生死。」
毛泰九半坐起來,於晨光中靜靜地看著舒夭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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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家三口在第二天早上就離開了華-國,舒夭紹和母親一起去送。
這一路上,舒夭紹依然牽著毛泰九的手,彷彿兩個孩子已經冰釋前嫌了一樣。
他們在排隊,過安檢,很快就要輪到毛泰九了。
舒夭紹最後看著他:「泰九,你會聽姐姐說的話嗎?」
「……我不知道。」毛泰九看著舒夭紹,終於給出了答案。
舒夭紹愣在原地,這樣一個答案,她不知道是要慶幸還是要失落,但是比起被直接拒絕而言,總歸不壞。
「但我會盡量。」
舒夭紹的眼睛倏地睜大,這簡直是意外的驚喜!
看到她臉上又驚又喜的笑容,毛泰九眨了眨眼,似乎也感覺到自己的心情好了一些。
驚喜萬分的舒夭紹飛快地親了這孩子的面頰一下:「乖孩子,姐姐有空會去南韓看你的。」
毛泰九抿了抿唇,微微墊腳,也在舒夭紹臉上飛快親了一下:「泰九在南韓等你,雅琴姐姐,再見。」
他走向了安檢,父母已經在安檢的另一頭等著他了。
「再見,泰九。」
舒夭紹站在原地,看著這個小男孩遠走越遠的背影,周遭有無數人來來往往,熙熙攘攘,可是她眼中只能看到他,她本就是為了他而來的。
時靜芙問過舒夭紹心裡怎麼想的,舒夭紹沒有和盤托出,但是也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泰九弟弟生病了,我不怪他了……」舒夭紹閉上了眼,努力忘卻那隻可愛的小黑狗。
「媽媽,阿姨他們會給弟弟找醫生嗎?」
時靜芙皺著眉,看向窗外,老實說,她覺得閨蜜這個家庭有點奇怪,但是她不會讓女兒心裡難受,於是便笑著說:「這是當然,你生病了,媽媽也會給你找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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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分別後,舒夭紹就央求著時靜芙給自己買了一台手機,用來聯繫毛泰九。
而顯然毛泰九的家境並不差他一台手機,在時靜芙和韓英蘭打過招呼后,毛泰九也有了手機。
舒夭紹每天會給他發信息,只是聊一些簡單的事情,卻也在不動聲色地企圖潛移默化地影響他,幫助他形成正確的觀念。
他們會每天彙報今天做了什麼,舒夭紹是認認真真地像是把自己的所有都告訴「最好的朋友」一樣,而毛泰九的日常則極為簡短,全是無盡的各種課程:鋼琴、小提琴、禮儀……
光是看著他的文字表述,舒夭紹就覺得心累。
除了每日聊天,舒夭紹每逢聽到各種正能量的音樂,都會分享給毛泰九,看到那些充滿對生命的敬畏與歌頌的書籍,同樣會分享給毛泰九。
如果是實體書,舒夭紹還會拉著時靜芙努力將其翻譯成韓語,將中文版和韓文版都寄給遠在南韓的毛泰九。
除了給毛泰九郵寄各種各樣的正能量故事書、科幻小說等等以外,舒夭紹還會給韓英蘭郵寄一下類似《女人應該為母則強》《如何排解抑鬱情緒》之類的書籍,甚至偶爾給毛基范寄過一兩本《如何當一個好父親》。
舒夭紹不知道這些能帶來多大的影響,但是作為一個不能隨便離開華-國的孩子,她已經盡全力了。
他們雖然相隔兩國,而舒夭紹則在費盡心思地通過網路,徹底融入毛泰九的生活,企圖潛移默化地影響他,繼而改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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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時靜芙同意女兒保持和毛泰九的聯繫,卻也只是一年帶她到南韓,和毛泰九見那麼一次面而已。
而由於不知名的原因,韓英蘭越來越沉默,整個人憔悴不堪,除了最開始的幾年,她已經兩年沒有帶毛泰九到華-國來了。
舒夭紹漸漸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和緊迫感,為了讓自己和毛泰九的聯繫更加緊密,不因為長時間見不到面而生分,舒夭紹真的是費盡心思了。
時光匆匆,舒夭紹今年已經13歲了。
這是她一年一次被允許到南韓為毛泰九慶祝生日的時候,看著車子漸漸駛入那豪華住宅,舒夭紹的心有些沉重。
這些年,毛家買的房子越來越多,也越來越豪華了,而毛基范的「大佬范」也越來越突出,舒夭紹甚至有一次在他們家保鏢身上看到了槍。
一下車,舒夭紹就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身材高瘦,面容俊美的少年,她面上揚起笑容,繞過了豪華的噴泉,快步過去,將他抱住:「泰九!」
毛泰九陰沉沉的眉眼似乎放鬆了一些:「你來了。」
這孩子已經不像當年那樣,要親舒夭紹一口都得墊腳了,他似乎越長越高,面部的輪廓也越來越分明,他已經很久不喊「姐姐」了。
「你好噠噠。」
舒夭紹聽到聲音回頭,才發現毛泰九的旁邊站著一個青年,她下意識地回道:「你好。」
怎麼回事,剛剛似乎聽到了奇怪的聲音,是錯覺嗎?
「你就是噠噠~在華-國的林雅琴?」那個青年又一次開口問。
這一次,舒夭紹臉上的困惑加深了,也沒顧上回答。
毛泰九拉住了舒夭紹的手,在舒夭紹看不到的角度,臉色平靜,笑容卻極為詭異:「相泰哥,你沒必要好奇那麼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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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有人問我在哪上大學。
我說:在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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