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8 風飄萬點正愁人
光緒抱過孩逗弄,看著孩陽光下無邪的笑容,也不由得煩惱皆無笑逐顏開。
「宮裡很久沒有娃娃的笑聲了。有時候老佛爺悶了,就喊那些親貴們抱了孩來玩耍,只是奇怪呢,是個孩見到老佛爺就哭個不停。」珍妃說罷咯咯偷笑道:「有過幾次,老佛爺也不去討這個沒意思了。」
珞琪聽到這裡心裡一沉,生怕自己的鳳兒被帶去宮裡哄老佛爺開心受驚嚇一般,眉頭一蹙,但只是一瞬間又舒展開來。
珍妃並未覺察,仍是操著那口不純正的京腔說:「聽說皇上四歲那年連夜從醇親王府被抱進宮裡。見到老佛爺就大哭不止,哭得天昏地暗,任是多少太監和嬤嬤都哄不好他。」
珍妃遞個無奈的眼色給珞琪,那雙會說話的靈眸中似是在說:「這怕就是八字不合。」
「這寶寶真是可愛。」光緒說,也從荷包里摸索出一串系了紅線的太平金錢系在孩襁褓的系帶兒上說:「姨爹給的,多福多壽。」
珞琪正要謝過皇上,光緒擺擺手笑了將孩還給珞琪,看了眼珍妃問:「何時珍兒也能為朕添個寶寶?」
珍妃拿捏地望天,又甩開扇低頭嘆息,調皮道:「自然是可以,若是奴婢為皇上生個阿哥,日後皇上可是要立他為太。否則寶寶委屈了不肯出來。」
言語的肆無忌憚,光緒非但不惱,反是逗她道:「一言!」
二人對視一笑。
眾人在大殿後的丁香花叢下一張青石桌前坐下,小沙彌奉來新下的雨前茶,清香撲鼻。
品著茶,眾人只是敘舊說些趣事,也不談國事。
正在說笑間。就聽到一聲喊:「大哥。嫂嫂,你們怎在這裡?」
冰兒從夾道跑來,身後還跟了譚嗣同。
珞琪心想,這真是巧了,如何在這裡遇到了冰兒和譚三哥?
冰兒跑到了桌前,雲縱瞪了冰兒一眼正要制止,冰兒也發現了石桌邊笑望他的珍妃小主兒,頓時一驚。下意識一側頭,就看到了一旁耍玩著摺扇的皇上。
張張口正要下拜見禮,珍妃眼明手快的喊了聲:「五弟小
又緩聲道:「還不見過你姐夫?」
珞琪心裡暗笑,這輩分都排到不知繞去了哪裡?
待譚嗣同過來時,冰兒略帶驚慌,他想點名眼前皇上地身份告訴譚三哥,卻被珍妃一個眼神制止,似乎不想讓外人得知。首發
譚嗣同落落大方地過來同雲縱、珞琪攀談寒暄。見到了珍妃和光緒,也覺得相貌不凡,只沒多想,猜是雲縱地朋友。
譚嗣同平日好結交朋友。上至官宦中滿腹經綸的大儒,下至江湖匪類,因為他生性俠義又沒有許多門第觀念。許多人願意同他交往。
珍妃起身拱手道:「兄弟是廣東佛山人士,進京趕考。小弟姓甄。」
又指著光緒說:「這位仁兄姓艾。」
譚嗣同同眾人見禮,珞琪才指了譚嗣同介紹給光緒和珍妃說:「譚三哥是珞琪的義兄,是瀏陽巡撫譚大人的公。」
譚嗣同拱拱手,抱過鳳兒在手中,聽那姓艾的公問了句:「那殉職在台灣任上的譚嗣襄是
「正是家兄!」譚嗣同愕然地望了光緒反問:「這位仁兄可是認得家兄?」
光緒神色黯然的點點頭道:「譚嗣襄在京城赴任去台灣時,僥倖得見一面,不想明月不歸沉碧海。」
聽光緒談到了亡故的二哥譚嗣襄。譚嗣同本欲離去。如今也踟躕了腳步。
光緒喃喃地嘆了聲:「台灣,台灣
珍妃卻噗嗤一聲笑出來說:「小弟還曾聽到一則笑話。說是李中向老佛爺請旨割讓台灣,老佛爺就問李蓮英總管,台灣是多大一片地方呀?,李總管就說了那台灣呀,比方說大清是一隻老虎,那台灣就是虎尾巴尖上一根毛那麼小。老佛爺當時就說了,那就割給小日本吧,可憐見的跑到大清來撒回野,這老鼠進了糧倉,一粒米也吃不到它也不甘心。就是可勁兒讓它去吃,它也喂不成一隻貓,更何況要成虎!」
光緒瞪了珍妃一眼,冰兒卻接了話題道:「如今不是喂鼠,是畏鼠不敢去一戰!卻拿了白花花的庫銀去養一群在山溝里逃出來的野狼!」
「冰兒!」雲縱制止道,他忽然恍悟過冰兒定然不會放過這難得的機會,這些時日冰兒都在忙於和譚嗣同大喊變法維新之事,少年意氣,銳不可當。首發.--
「冰兒,若沒旁的事,大哥和朋友在此小聚,你陪譚三哥自去忙你們的事。」雲縱道,有意支開冰兒和譚嗣同,也是擔心譚嗣同議論時事慷慨陳詞一番又不知道皇上的身份,惹禍出來。
而光緒反是說:「譚兄請坐,雲縱地朋友的就是朕的朋友。」
譚嗣同也不推辭,在一把竹椅上落座。
「小弟近來看了譚兄幾篇高論,可真是感觸良多。」光緒道。
一句話切到正題,雲縱也是心頭一驚,不想皇上在宮裡還是看了維新派的言論。
「說到維新之論,前些時候聽說那舉們公車上書,提出下詔鼓天下之氣;遷都定天下之本;練兵強天下之勢;變法成天下之治。,我卻有些困惑。譚兄,你說這遷都可是良策?當年南宋若不是遷都,動搖了國本,怕也不會招致慘敗!」
「艾兄此話謬矣!宋高宗趙構屢次遷都,那是因為大宋地國庫盡數進貢給了金人。他手上沒有強兵,又貪圖偏安一隅。及至十年後,岳飛、韓世忠這些中興大將本已手握重兵,盼望提銳旅踏破賀蘭山。但宋高宗只會一味求和。若是不同金人開戰。他或許守住江南一小城鎮也還算個皇帝;若一旦同金兵交戰。戰敗就是宋徽宗的下場,成了階下囚,不再是皇上。人都有私心,執掌天下者為了一己私利,棄中原百姓於水火之中,飽受蠻夷鐵騎蹂躪。朝中像岳飛這般耿直的臣堅持要收復河山,卻被自己地主絞死,用以表示向金人求和的誠意。如此的國家。不滅亡更待何時呢?」
雲縱和珞琪臉上沉寒,都擔心譚嗣同地言語激烈。
只是光緒卻握緊茶杯,同譚嗣同辯論此事。
「民為先,還是為先?這確實是個難停地爭議。譚某從瀏陽北上,一路看到災民流離失所,餓殍遍野,而官兵卻苛捐雜稅盤剝,還要為老佛爺六十華壽籌銀上貢。民將無存活之路。奈何江山?」
珞琪忙接道:「西方人同大清有所不同。西方人好錢,無利不動,來大清販鴉片也好,槍炮侵略也罷。不是要爭皇位,是要大清的市場,是要錢。要利益。西方人是富民,富民后強兵;大清是強兵,但是民弱,民弱兵自然無力。」
眾人爭辯起來,只到最後光緒忽然慨嘆一句:「法源寺,若是沒有記錯,此地是當年宋徽宗亡國后被俘北上,路經燕都關押拘禁之所。」
「正是這裡!」譚嗣同道。
眼見光緒神色黯然。痴痴地望著眼前一樹樹凋零的丁香花發獃。
珍妃忽然打破沉寂問冰兒道:「冰兒。聽說你會試高中頭名,後日殿試姐姐可是期盼你蟾宮折桂的消息。」
冰兒淡然地一笑。玩笑道:「才詞人,自是白衣卿相。」
話音未落,雲縱大喝一聲:「放肆!」
怒目而視,緊咬了牙關。
皇上也不由呵呵地笑了兩聲道:「少年輕狂,難不成也要去學那奉旨填詞地柳三變,一輩流落江湖?」
雲縱灼然的目光瞪了冰兒,彷彿要將這成器地弟弟吞噬。
珞琪輕輕用腳踢了冰兒一下,暗示他不可胡言亂語。
但珞琪已猜出,怕是冰兒真是決意不去參加殿試。
冰兒隨意吟地這句詞,是當年恃才放曠的北宋詞人柳三變的名句,柳三變當年就因一闕詞,說什麼「才詞人,自是白衣卿相……青春都一餉。忍把浮名,換了淺斟低唱!」惹得仁宗皇帝大怒,譏諷說「且去淺斟低唱,何要浮名?」只一闕詞,斷送了柳永一世的前程,只淹沒於煙花柳巷,索性自稱「奉旨填詞柳三變」。
但冰兒絕非如此輕狂之輩,只是冰兒自來到京城,對朝政有諸多不滿,似乎覺得做官無用。再者也心存同父親賭氣的念想,故意讓父親難堪。
珞琪也只能拿些家常的話繞開話題,但不出幾句話,光緒竟然又將話題繞回到維新變法。
珞琪為難的看了眼雲縱,似乎皇上如今對維新的話題頗為感興趣,凡是西方地見聞新奇的東西他都感興趣。
再去看珍妃時,珍妃向她擠擠眼示意她不必擔憂,起身對珞琪道:「姐姐,他們談得話題太無趣,我們去前面看花去。」
珞琪會意的抱了孩隨珍妃來到跨院,珍妃才安撫她說:「琪姐姐莫急,皇上最隨和不過,他在宮裡還時常同小宮女們玩笑,一時說錯話他不會計較。上次也是為了救雲縱才在老佛爺面前說了過激的話,不想雲縱被楊大人打殘,心裡難過了很久。如今得知姐姐生了一女,歡喜得如孩一樣,總是心中一塊石頭落地,還總說可惜不是個男孩。我就是怕他成了心結,才帶他來這裡尋你,也看看孩。」
珞琪心裡暗想,按說皇上九五之尊,也是殺人就在彈指間,他何來地愧疚?
悲天憫人之人,怕當不得一國帝。
回到了家中,雲縱不容吩咐就喝了珞琪抱了孩避去卧房,自己揪了冰兒直去書房。
進到房中,雲縱喝罵一聲:「跪下!」
冰兒翹了嘴,賭氣的撩衣跪倒在當中。
「混賬東西,越發的口舌輕狂!今日若不教訓你,怕你也不知道個家規王法!」
冰兒委屈地一揚頭,滿眼的淚,就是梗了脖道:「大哥若是要打,自管打,只是冰兒定然是不去科考了。冰兒沒有玩笑,冰兒覺得仕途無用!」
「你放肆!」
雲縱也不知道如何鬼火撞頭,掄起竹篾照了冰兒背上一頓猛抽,冰兒伏跪在地抽噎不語,那篾條抽在背上、臀上,一下重似一下,雲縱邊打邊罵:「若不是看你身負功名,也不小了,大哥真恨不得剝光了你一頓好打!」
「雲縱!」珞琪進來,焦慮的目光充滿責怪,來到丈夫面前奪了篾條勸道:「治水不定都要堵,我和冰兒談談。」
勸走了雲縱,珞琪拿來葯蹲在冰兒身邊為他解開衣衫,塗抹著傷口,勸他說:「冰兒,你不想去考,沒人去攔阻你。這科考考了風光是給人看的,嫂嫂明白你的心。只是,你的理想,譚三哥的理想,所有的想法主張,放在民間只能是個理想,是個盼望,必須有人採納實施,才能救國救民。就像你大哥,在龍城家裡空喊報國,嫂嫂會看不起他,動動嘴誰都會。他只要親身去沙場,去軍營,才能履行軍人地職責,才能報國不是?」
冰兒緩緩抬起頭,儘管傷口沙痛,但眼睛閃過莫名地希望之光。
正在遲疑了要說話,門外忽然傳來雨嬈的敲窗聲:「五爺在嗎?黃姑娘家地丫鬟春草求見,說是有急事要見五爺面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