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到了大學的年紀,雙胞胎姐妹從含苞待放的女孩成長為風儀玉立的女神。在這所萬人大學中,雙胞胎姐妹如同明星一般閃耀於整個校園。
大學里的同學知道她們,卻不了解她們,同學們在寢室里討論她們的一舉一動,在社交網站上談論她們的一言一行,因為姐妹與眾不同的氣質、閉月羞花的容貌、綽約多姿的身段,讓所有男生產生了興趣,讓所有女生視為目標。
上蒼恩賜凡間的女神,因孤獨寂寞而冷艷,因傾國傾城而流芳,她們於爭艷斗芳的百花叢中脫穎而出,在斗媚爭妍的萬鳥林中鳳儀睥睨。
人們說,大學里沒有最漂亮的女孩,只有最會打扮的女孩,而這些女孩在雙胞胎姐妹面前,一切的額外妝容只會顯得黯然失色。
害羞的男生遇見她們姐妹,會羞紅了臉、低垂了頭,會因為她們看了自己一眼,而激動一個下午。
膽大的男生遇見她們姐妹,會上前留電話、要微信,會因為她們點了一下腦袋,而躁動一個夏天。
社團生活是大學生活必不可少的部分,大學一年級的時候,幾乎全校的社團向她們投出了橄欖枝,然而,她們始終沒有加入任何社團。
大二剛開學不久,一個名為「鉛球社」的社團竟然找上了她們姐妹,鉛球社的會長信誓旦旦地向她們拍著胸脯,「我們鉛球社,男生參加可以強身健體,女生參加可以美容養顏,所以你們一定不能錯過!」
雙胞胎姐妹似懂非懂地問道,「你要說扔鉛球強身健體,我們相信。」
「扔鉛球怎麼能美容養顏呢?」
「你們看看,你們看看,不懂了吧!女生扔鉛球靠的是什麼?」
「不懂。」
「是什麼啊?」
「女生扔鉛球靠的不是臂力,是旋轉!身體高速旋轉,從而帶動鉛球加速,高速旋轉的鉛球即使不依靠手臂的力量,也能飛得很遠。」
「這與美容養顏有什麼關係呢?」
「對啊,有什麼關係啊?」
「你們看看,你們看看,又不懂了吧!痘痘是長在臉上額外的東西,它們靜止存留在臉上,而扔鉛球的時候,你的身體高速旋轉,臉上的異物也被帶動起來,鉛球出手,你們的身體也戛然而止,在強大的旋轉慣性下,臉上的痘痘必然有衝破肌膚的移動趨勢。」
姐姐說,「沒聽明白。」
妹妹也搖著頭。
「我打個比方,好比拿在手裡的鉛球,投擲鉛球時,高速旋轉的身體突然停止,手裡的鉛球勢必衝出去,做出離心運動,對吧?」
雙胞胎姐妹似懂非懂地點頭。
「這跟美容一個道理啊,你們參加鉛球社,沒事多練練鉛球,多做做旋轉動作,只要你們堅持下去,臉上的異物定會連根拔起,永遠地遠離你們。」
望著滿臉青春痘的會長做出「指引江山」的誇張動作,姐姐掩嘴笑道,「學長,你是物理系的吧。」
「你怎麼知道?你認識我?」
妹妹補充,「不是我們認識你,是你這套理論讓我們認識了你。」
「那就是認識了,好歹認識一場,」厚臉皮的會長又掏出幾張紙,「在報名表上籤個字,這個面子不能不給吧?」
姐姐說,「學長啊,你這套旋轉理論如果好用的話,我們為什麼不去舞蹈社呢?舞蹈社還找過我們好多次呢。」
「學長啊,我們的皮膚可是很好的,你是不是杞人憂天了?」
「學長,等你把自己臉上的痘痘甩乾淨,再來找我們吧。」
會長臉上掛著一抹淡淡的笑容,似乎他早已猜到她們不吃這套,他有意逗她們開心,是為下一招「殺手鐧」鋪路,「你們別走啊,求求你們了,幫幫我吧,幫幫我吧。」
「學長,你這是怎麼了?」
「學長,你不會哭了吧。」
會長用力揉搓眼睛,恨不得搓出眼淚,「鉛球社今年只剩我一個人了,我再招不到人,學校一定關閉鉛球社!我這個鉛球社的會長,是從畢業的學長那裡傳下的,他們把鉛球社交給我,將鉛球社的未來託付於我,而我……而我卻搞砸了!我還有什麼顏面去面對給予我厚望的學長,我還有何顏面去面對前輩們辛辛苦苦創辦的鉛球社啊!」
妹妹說,「我們真的幫不了你,我們從來沒投過鉛球啊。」
「我們才兩個人,就算我們參加了,又有什麼用處呢?」
會長瞪大了眼睛,「當然有用!我觀察你們很久了,大一的時候,你們沒有參加過任何社團,新一屆社團招聘又要開始了,鉛球社只要有你們的加入,必定吸引眾多男生踴躍報名,到了那個時候,」會長信心滿滿地說,「便是咱們光復鉛球社的日子。」
妹妹同姐姐悄聲商議,「看他挺不容易的,要不然幫他一把?」
姐姐說,「咱們參加鉛球社,不得讓人笑掉大牙啊。」
「也是啊,這可怎麼辦呢?」
「要不然,我跟他說明白?」
「要不然,我自己參加?」
「你自己參加?你讓我怎麼辦?」
正當姐妹拿不定主意的時候,他恰好出現在會長面前,「報名表給我一份。」
會長喜出望外,「這份你拿走!」
他接過會長遞來的報名表,會長接著問道,「你帶筆了嗎?」
他搖搖頭。
「我包里有,你現在就簽了吧,簽名的地方在右下角。」
「好的。」
會長又開始絮叨,「晨子山啊,學校社交網站是怎麼說你的?哦,我想起來了,我的男神晨子山,你的粉絲堆成山,我願成為一棵樹,一生只為這座山!鉛球社有你的加入,同樣有益於咱們鉛球社的壯大。」
他抬起頭,「學長,你忽悠我可以,我只是不想看到你忽悠她們!」
「瞧你說的,我沒有忽悠任何人。」
「你說鉛球社只有你一個人,而我們寢室就有一個鉛球社的社員,你怎麼解釋?」
會長尷尬地奪走他簽好的報名表,「他偶爾參加社團活動,只能算作半個人……加上你,咱們鉛球社就有兩個半人了。」
姐姐說,「你也給我一份。」
妹妹說,「給我也來一份。」
會長的臉上樂開了花,「再有你們姐妹的加入,咱們鉛球社必將東山再起!」
他上前阻攔,「你們兩個女生參加什麼鉛球社!快把報名表還給他!」
姐姐說,「會長說了,投鉛球有助於美容養顏的,」她看向會長,「你剛才是這麼說的吧?」
會長向她伸出了大拇指。
他低頭嘆了口氣,「你們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吧。」
次日,姐妹如約來到鉛球社,發現狹小的空間擠滿了人,這一雙雙虎視眈眈的眼睛看得她們姐妹渾身上下都不舒服。
按理說,愛好鉛球的男生應該長得比較粗壯,而這裡的男生卻一個比一個瘦弱,他們的眼神一個比一個貪婪,其目的不言而喻。
她們於眾多男生之間尋找他的身影,可看了找尋也未見到熟悉的身影。
她們撥通了他的電話,「晨子山,你怎麼沒來鉛球社啊?」
電話那頭傳來驚奇的聲音,「什麼?鉛球社?我去鉛球社幹嘛?」
「咱們昨天一起報名的,這麼快就忘啦?」
手裡握著電話的他頓時語塞了——昨天報名的,一定是他報名的,昨天晚上交接的時候,他忘記跟我說這件事。可這麼重要的事,他怎麼能忘記呢?莫非這裡面有詐不成?如果真有詐,那就意味著她們姐妹看穿我和他交換的把戲!
他不能再耽誤時間,他必須在電話里說些什麼,說不出話更令她們起疑。但對她們講的話,又不能露出任何的馬腳。
情急之下,他想起了室友提過鉛球社的事,「會長東子在社團嗎?」
「會長東子?他們不是叫他華子嗎?」
「哦,那是我記錯了,會長華子已經到了?」
「他們都到了,人還不少呢,馬旭也在,就差你了。」
「馬旭也在?我現在就過去。」
他掛上電話,迅速趕往鉛球社。
……
他們兄弟的第一交換地點是學校後門的樹林,這片樹林人煙稀少,非常適合私下裡的交接工作。如果遇見情侶躲在這片樹林里卿卿我我,他們只好選擇第二交接地點,距離學校較遠的一家網吧。如果交接的事情比較繁瑣,他們只能選擇第三交接地點,奶奶家。
由於他的失誤,害他差點露餡,今晚必須重申交接的重要性,所以他選擇了第三交接地點。
「你昨天是不是參加鉛球社了?」
他突然想起了什麼,「是的!」
「這麼大的事你怎麼不跟我交代呢?」
他慌張地望著他,「你露餡了?」
「差一點就露餡了!她們姐妹如此聰明,如果我的反應稍微有點遲鈍,她們必然察覺到咱們的交換!」
他低垂了腦袋,「昨天,我只是一時衝動參加了這個社團。」
「既然參加了,為什麼不跟我講呢?她們姐妹還問我,我是不是故意忘記的?」
「你怎麼回答她們的?」
「我匆忙趕到社團,中途怕耽誤時間沒給你打電話,我也不知道什麼情況,只能憑感覺回答她們的問題……我感覺她們之所以報名這個鉛球社,定是跟著你報名的,所以我告訴她們『我是故意的,因為你們是女生,我不希望你們參加鉛球社,我不想來,目的是希望你們也不要來』,」他深深嘆了口氣,「如果我不這樣講,她們一定不會消除心中的疑問。」
「她們問你是不是故意忘記的,一定懷疑你怎麼可能忘記!昨天剛報的名,才過了一天就忘了?幸虧你反應迅速,要不然真被她們看破了。」
「該你回答我的問題,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報名鉛球社這件事?你別告訴我,你忘了!」
他委屈地說,「哥,我真的忘了。」
「你忘了?這麼大的事你都能忘?」
「昨天晚上輪到我陪許詩雅,昨天晚上是許詩雅的生日……我心裡很慌,整整慌了一天,臨走的時候忘記跟你說了。」
「許詩雅過生日你慌什麼呀?」
「我也不知道,心裡總覺得對不起許詩雅,總覺得陪她過生日的人,不應該是我……昨天晚上,我在許詩雅的面前也差點暴露了。」
「在許詩雅的面前怎麼可能暴露呢?」
「回到出租房的時候,許詩雅做了很多菜,還買了一箱啤酒。」
他似乎明白了什麼,表情也變得嚴肅,「你是不是不能喝酒?被許詩雅看出來了?」
他點了點頭,「我只喝了兩瓶,實在喝不下去,再就沒喝。」
他聲音低沉地說,「許詩雅一定會這樣問你,你在外面那麼能喝,陪我喝酒喝不下去。」
「差不多是這個意思……許詩雅又問我『我今天過生日,你不開心嗎』,我回復許詩雅『我當然開心啊,可是我今天身體有點難受,實在喝不動了』,許詩雅多餘的話也沒說,我也不知道她心裡有沒有起疑。」
「許詩雅過生日,換作我的話,一箱都不夠!昨天你沒怎麼陪她,她心裡當然會有疑問。」
「你有什麼辦法可以消除許詩雅心裡的疑問?」
「只有一個辦法……練好酒量!」
他瞪大了眼睛,「酒量是天生的,你讓我咋練啊?」
「你必須得練,我酒量好,你酒量差,以後不被許詩雅看穿了嗎?」
他思忖了片刻,「以後不僅被許詩雅看穿,她們姐妹也有可能看穿……因為寢室那幫人知道你的酒量。」
「她們下個月過生日,我算了算,那天正好輪到你上學。」
「她們邀請同學參加生日聚會,我就得去了。」
「而且,你還得拿出我的酒量同他們喝。」
「要不然你替我去吧,我多做一天工。」
「這次我不能替你了,你必須獨自面對。」
「還有不到一個月,這麼短的時間,你叫我如何練到你的量?」
「你剛才說得對,酒量是遺傳的,後天佔一部分,而先天佔有絕大部分!我酒量好,你酒量怎麼能差?」
「你意思說……」
「沒錯,你的酒量應該跟我差不多,只不過你喝得次數少,不知道自己的量。」
「我昨天只喝了兩瓶,就覺得自己喝不下去了,這是為什麼?」
「喝酒也得看心情啊,昨天許詩雅過生日,你心理壓力比較大,所以喝不進去。」
「我沒喝過酒,你教教我。」
「你有量,但沒有挖掘出來,如果你第一次喝酒的時候,心情特別好,或許一步到位。」
「你說的到位是什麼意思?酒到位,還是量到位?
「酒到人自醒,量到人自醉。」
「明天禮拜六,咱們哥倆找個地方喝點?」
「咱們哥倆長這麼大,還是頭一回喝酒,喝點就喝點。」
……
街面的燒烤攤上,他們兄弟沒點多少肉串,卻喝了兩箱啤酒。
「哥啊,我問你一個問題。」
他望著醉醺醺的弟弟,又掃了一眼滿桌子的空酒瓶,再度為弟弟的空酒杯添滿了酒,「你說。」
「她們姐妹倆,如果讓你去選擇,你會選擇誰?」
「我誰都不選擇。」
「別敷衍我,小雨和小雪,你肯定有一個看好的。」
「我沒有敷衍你,我做不了這個選擇。」
「那我問你,咱倆有沒有差異?」
他點了點頭。
「她們姐妹同是雙胞胎,那她們有沒有差異?」
他迷茫的眼睛看向他矇矓的雙眸,「有嗎?」
「你對她們的印象是不是停留在小的時候?」
他舉起酒杯與他碰了一杯,「你想說什麼,今晚儘管說吧。」
他飲下此杯酒,緩緩說道,「初中的時候,她們轉學過來,她們是奔著誰來的?她們是奔著你來的!我還記得特別清楚,當時你問我『她們明明是一模一樣的漂亮,你為什麼只說她』,你可知道為什麼?」
「為什麼?」
「你說,初遇一對漂亮的雙胞胎姐妹,誰能一下子分清自己喜歡誰,不喜歡誰呢?」
「第一次見面的話,肯定無法判斷了,除非……」
「除非早就認識了,我不知道你是愚鈍還是怎麼回事,她們姐妹站在講台上,我就認出了是她們。」
「實話實說,我真的忘了。」
「你之所以忘了,那是因為你從未虧欠過她們!相見恨晚的人再度相遇,他們的回憶總是美好的……而我呢,我是拿著釘子威脅過妹妹的人!再次遇見她們的時候,我腦子所想的,是我對妹妹的虧欠。」
他補充,「同時又是對她們的喜歡。」
他苦笑,「但我不能像你一樣,我只能選擇姐姐,我選擇不了妹妹。」
「孩童時期的事,不能太放在心上。」
「你錯了,孩童時期發生的事可以決定一輩子的選擇!她們姐妹自初中到現在,可都是奔著你晨子山的,她們為什麼不選擇我?」
「對於你而言,她們真正的差異,是先入為主的你盲目做出了選擇。」
「哥,你說得沒錯,我的確做出了選擇……我會選擇姐姐小雨,等到大學畢業,我要同她在一起……咱們兄弟的差異,你一貫主張犧牲自己,為了實現自己而成就別人。我呢,一貫犧牲他人,為了家人而成就自己……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我可以成全你,我真的可以成全你們,」他為自己倒滿一杯酒,一飲而盡,「但你若想與小雨在一起,必須先同小雪講明白。」
他也為自己倒滿酒,一口乾了,「小雪的性格你不是不了解,這麼多年了,我若能說早說了!」他放下了酒杯,「不過呢,現在真有個機會,不需要我們出面。」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指體育部的馬旭!」
「對,馬旭追不到小雨,將攻勢轉移到了小雪的身上……只要我們在背後推一把,加上馬旭的死纏爛打,我相信,小雪會識趣的。」
「小雪能選擇馬旭嗎?」
「小雪選擇不了自己愛的人,她只能選擇愛自己的人。」
「馬旭可不是什麼好東西!」
「你大可放心,哪怕馬旭吃了豹子膽,也不敢欺負小雪……你不想想,小雪的父親是誰!」
……
雙胞胎姐妹生日當天,包括他在內,她們又邀請十幾個關係不錯的同學參加生日聚會。
她們選擇過生日的地方,是學校附近一家非常普通的飯店,這也符合她們低調的作風。
包廂里,雙胞胎姐妹們坐在正對門口的主座,他坐在姐姐的右手邊,馬旭坐在妹妹的左手邊。
聚會上,馬旭帶頭頻頻舉杯,帶動了整桌人的氛圍。
馬旭妙語連珠的笑話,更是逗得雙胞胎姐妹笑聲不斷。
沉默寡言的他只是盯著桌上的菜品,在馬旭活躍表現下,他顯得格外安靜。
馬旭看向他,挑釁地說,「晨子山啊,你天天粘在林時雨和林時雪的屁股後面,她們今天過生日,你不講兩句?」
他冷笑道,「台上的戲子在唱戲,台下總得有觀眾聽戲吧。」
聞言,馬旭臉色順變,「晨子山,聽說你酒量不錯,今天是林時雨和林時雪的生日,」馬旭舉起整瓶啤酒,「來,讓我們不醉不歸。」
他拿起剛開的啤酒,「你意思一口乾了唄?」
「當然一口乾了!你喝不下的話,喝一半也行。」
馬旭冷嘲熱諷的話讓他笑了,「區區一瓶啤酒,又不是一瓶白酒,來,我們幹了!」
馬旭揚起酒瓶,大口大口往肚子里灌。
喝到一半的時候,酒過三巡的馬旭忽然覺得有些難以下咽,馬旭用餘光掃了一眼他,此時,他已經坐回了椅子上,手裡還拿著空酒瓶。
馬旭心裡氣不過,緊緊閉上眼睛,強行灌下剩下的半瓶啤酒。
馬旭放下空酒瓶,一聲不吭地坐回去,他向關係不錯的幾個男生使了個眼色。
與馬旭關係不錯的人里,包括鉛球社的會長。
會長站了起來,手裡還握著一瓶啤酒,「晨子山啊,咱們認識這麼久了,今天還是頭一回同你喝酒,我們干一個!」
妹妹上前阻攔,「華子,你等一會兒,晨子山剛喝完一瓶!」
「你也太不了解晨子山了吧,我可聽說晨子山的量深不可測啊。」
他拎起一瓶啤酒,嘴上只回復了一個字,「來!」
姐姐拽他一把,示意他不要這麼衝動。
他沒做理會,高舉酒瓶,揚起頭顱,快速吹完這瓶啤酒。
他還沒有坐穩,對面又站起來一個人,「晨子山同學,仰慕你很久了,今日能與你同桌共飲,實屬三生有幸,唯有飲下此酒,才能平復我心中的激動。」
姐姐終於忍不住了,「你們什麼意思啊?晨子山之前喝了那麼多,現在又連吹了兩瓶,你們是不是有點欺負人了?」
妹妹也站了起來,「張亮,今天是我們姐妹的生日,我們才是主角,」妹妹舉起酒瓶,「來,我陪你走一個。」
她身邊的馬旭插了一嘴,「讓女生擋酒,晨子山是那種人嗎?」
她充斥怒火的眼睛瞪向馬旭,「你今天的話實在太多了,可不可以把嘴給我閉上!」
他晃晃悠悠地起了身,望向對面的這個人,「話說到這個份上,我若不喝的話,也太不給你面子了。」
他沖門口的服務員大喊,「給我們這桌上白酒!」
他又轉向面容失色的男生,他面帶微笑地說,「啤酒度數太低,體現不出你話的分量,咱們乾杯白酒!」
他往杯子里倒滿白酒,高舉酒杯向張亮這些人敬酒,「你們放心,我會給足你們面子!」
不知不覺間,他們這些人已經喝光了四瓶一斤裝的五十度白酒,其中一個已經趴在桌子上,還有一個喝完最後一杯白酒,一口「山珍海味」噴洒於眾人面前,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散場」的味道。
他喝光了最後的這杯白酒,感覺整個包廂都在旋轉,他卻覺得身上洋溢了無比的驕傲,如同一位鋼鐵般的巨人毅力在對手們的面前。
同學們逐漸離去,他好想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但他不能,如果自己坐了下去,可能一坐不起。
姐姐見他有些反常,連忙攙扶他,「我送你回寢室吧。」
他滿是酒氣的嘴巴貼近姐姐的耳邊,「別送我回寢室……送我回家。」
「送你回家?你家太遠啦,學校就在附近啊。」
酒精已經麻醉了他,他居然保留著一份清醒,「送我回寢室,我會丟人的……你一定要送我回家。」
姐姐明白了他的意思。
離開飯店,姐姐和他首先上了計程車,結完賬的妹妹也趕了過來,「姐,你們去哪?」
「他喝成這樣,我送他回家啊。」
「回家?他家離學校那麼遠,為什麼不送他回學校呢?」
「哎呀,你不要問這麼多了。」
姐姐說完,用力關上車門。
妹妹透過車后的玻璃,看見他的腦袋依靠在姐姐的肩上,看見姐姐的手摟抱著他,她緊緊攥住了拳頭。
這個時候,酒桌上找各種理由逃酒的馬旭走到她的身邊,「你姐和晨子山先走啦?」
她望著計程車遠去的背影,點了點頭。
「華子和張亮我安排人送走了,接下來咱們去哪裡?」
「還剩下多少人?」
「人還多著呢,都等你發話呢。」
「走,我們唱歌去!今夜讓我們喊起來,今夜讓我們嗨起來!」
她激情四射地說著,可她哀傷的眼睛始終沒有擺脫車水馬龍中漸行漸遠的計程車。
KTV豪華包房內,妹妹以一首張國榮的《我》開場:
IamwhatIam
我永遠都愛這樣的我
快樂是
快樂的方式不只一種
最榮幸是
誰都是造物者的光榮
不用閃躲
為我喜歡的生活而活
不用粉墨
就站在光明的角落
我就是我
是顏色不一樣的煙火
天空海闊
要做最堅強的泡沫
我喜歡我
讓薔薇開出一種結果
孤獨的沙漠里
一樣盛放的哧裸裸……
年代久遠的老歌,妹妹卻唱出了自己的味道,魂牽夢縈的歌聲聽得下面的男生們如痴如醉。
妹妹唱完這首歌,接著與一群男生擲塞子喝酒。
妹妹輸得一塌糊塗,喝得也是一塌糊塗。
馬旭點了幾首男女合唱的情歌,硬拖著妹妹一起唱。
醉意上頭的妹妹拗不過馬旭,接過了麥克風。
情歌綿綿時,朦朧的妹妹居然將面前的馬旭當成了他!情歌動情處,含情脈脈的妹妹望著身旁的馬旭,流露出真摯的情感。
妹妹感染人心的歌聲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關注,而馬旭更是誤以為自己是她歌聲中的男主角。
散場的時候已是後半夜,妹妹已經喝得不省人事,在馬旭的攙扶下才能勉強站立。
眾人打車離去的方向皆是學校的方向,馬旭卻帶著妹妹駛往相反的方向。
計程車停在酒店的門口,馬旭扶著妹妹下了車。
馬旭望著懷裡秀色可餐的美人,下咽了一口口水。
……
「你意思是馬旭碰了我?」她搖了搖頭,「不對啊,第二天早上明明是晨子山送我回學校的,怎麼變成馬旭了?」
他神秘地笑道,「是我守在你的身邊,而那天晚上,根本沒人碰你。」
……
圖謀不軌的馬旭帶著妹妹走向酒店門口,他突然出現在他們的面前。
「馬旭,辛苦你了,小雪交給我,你可以走了。」
做賊心虛的馬旭顫抖地說,「你……你不是回家了嗎?」
他指向依靠在馬旭身上的妹妹,「我不放心她,所以又回來了。」
馬旭暗暗咬著牙關,「有我在,你還不放心?今天你也沒少喝,早點回家吧。」
馬旭說完,帶著神志不清的妹妹硬往酒店裡面闖。
他一把揪起馬旭的衣領,「正是因為有你在,我才不放心!」
「你已經有林時雨了,我和林時雪的事你不要插手!」
見他沒有鬆手的意思,馬旭惱怒了,「林時雨單獨送你回家,你們孤男寡女的,又喝了酒,別以為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你胡說什麼!」
「我讓你鬆手!」
「你放開她,我就松。」
「怎麼?一個不夠玩,還想玩倆!」
「去你大爺的!」怒不可遏的他一腳踹向馬旭,與此同時,他又接住了隨馬旭倒地的妹妹。
……
「酒店那天晚上,你……你沒有碰我?」
「你這麼大一個人了,別人碰沒碰你,你不知道?」
「我喝醉了……我不知道啊。」
「小雪第二天早上醒來,發現自己身上只脫了鞋,小雪叫醒了睡在沙發的我,對我說……」
神色緊張的她忽然打斷了他,「我……我對你說了什麼?」
「喝醉了記不住事,醒酒了還記不住嗎?你說,我們同睡在一個房間里,為什麼沒有發生……你是不是不喜歡我!」
她愕然了。
他鄙夷地笑道,「你根本不是小雪!你是小雨!那天晚上我守護她的身邊,小雪知道自己是乾淨的,小雪一輩子不會忘了這個事,可是姐姐不知道啊!」
他面色突然嚴峻,「小雪的貞操不是給了我們,而是毀在了惡人的手裡!」
他兇狠地指向大海,「死去的人是小雪,是被人踐踏的妹妹!活著的人是小雨,是害了妹妹的姐姐!」
說到這裡,他又指向她的鼻子,「其實你才是罪魁禍首的那個人!你說,你們姐妹相殘是我們兄弟造成的,你好好回憶回憶,把小雪害死的人到底是誰?」
怒不可遏的她咆哮而道,「你意思害了小雨的人是我?」
「還裝自己是小雪呢?」他無奈地搖著頭,「你仍然活在幻想的世界里……你活在親手捏造的世界里,是不是難以自拔?」
「自小雪遭受侮辱后,你心裡是不是總想逃避自己的罪責?」
「你很想找個地縫兒鑽進去,可惜你找不到,就把自己幻想成了妹妹!」
「你是不是感覺自己並不是那個殘忍的姐姐,而是所有人都同情的妹妹?」
她感覺自己有口難辯。
「現在,你還敢確定他們的死與你一點關係也沒有嗎?你敢確定嗎?姐姐小雨!」
她瘋狂撓頭,「現在,我都不知道自己是誰,你又怎麼能確定我是小雨?」
「我永遠都知道你是誰,因為你愛晨子山勝過自己的妹妹。而你的妹妹不一樣,她會因為你而放棄自己愛的人,因為她最愛的人永遠是你!」
她哭泣了,「可是……可是她也很殘忍啊,她把推我下水了啊,差點給我害死了!」
「沒錯,她是給你推下水了,現在弄清那時候她到底有意還是無意,沒有任何意義……拿自己的同胞姐妹做替罪的羔羊,你這可是有意的!」
他指向大海的盡頭,「你不得不承認的是,直到她死的那天,她最愛的人仍然是你!你問問她的在天之靈,即使你這樣對待她,自始至終她恨過你沒有!」
她緩緩低垂了頭,過了良久,她才開口,「你說得沒錯,一個像我這樣自私的姐姐,在小雪面前,是沒有親情的。」
他緩緩放下指著她的手,「你所愛的人已經消失,隨你同胞妹妹的死一併消失,這就是上蒼降臨你頭上的……懲罰!」
她走離了他,沿著海水淹沒過的地方,尋著他們死去的方向,一步一步走向大海的深處。
她白皙的雙腿踏過席捲而來的滾滾海浪,她單薄的身子穿過撲面而來的瀟瀟海風,她邊走邊自語道,「滾滾紅塵有那麼多的恩恩怨怨,瀟瀟洒灑惹來如此多的是是非非。在綿綿細雨的溫情里纏纏綿綿,在雪花紛飛的寒冷中分分合合。悲歡離合之日驀然回首,角角落落里全是零零碎碎的記憶,想完完全全拼湊起來,也已是人海兩茫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