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兩個吳力

第三十章 兩個吳力

若男還是聆落?這兩個名字在吳力心內糾結,但她似乎沒有打算告訴他,她的身世,所以他還是叫她若男,儘管他覺得聆落這個動聽的名字更適合現在的她。

帶著苦惱緩緩走上慈明庵,竹林在風中瑟瑟發抖,多麼凜冽的風,連如此傲氣的竹都懼色於它的肆虐。面對變化無常的世事,又有幾人能傲骨猶存?

母親的面色已然趨於詳和,在佛的感召下,她活得很是愜意。

「媽,還有三天就是清明,你去看望爸爸嗎?」

「不了,心中有他即可。」

「我只怕你心中漸漸親情全無。」

「斷七情斬六欲為修行之根本。」

佛難道只是讓人變得冷血?罷了,母親年事已高,飽經世事,餘下的殘酷就讓自己獨自忍受。

吳力說∶」我想去榕城繼續爸爸未完成的事。」

「行善可積德,你該去做。」母親始終閉著眼不看他,像一位得道高妮似的,但他知道已有一道鴻溝橫在母子親情之前,把他與她之間的距離越拉越遠,甚至已不知如何相對而語。

吳力實實在在的感覺到孤獨,母親遁入空門,妻子卻不能對他坦誠相待。

清明的天空零星地飄哀傷的雨點,細細的不能淋濕衣裳,卻能滲透你的身體髮膚,用哀傷罩籠你的心。

他多麼想撲倒在父親的墓碑前放聲痛苦,讓心中的哀愁盡然渲泄,但在若男面前他只能強顏歡笑,至少不能表現得很悲傷,悲傷會令她發狂。

眼睛是最無法騙人的,眼神與若男交錯的瞬間,她還是讀懂了我心中的哀愁,她挽住我的手說∶「爸爸的死你不必再自責,真相終會水落石出。」

她哪裡會知道他難過的不止這個。「下午我去榕城一趟。」

「你是想去為何劍華掃墓?」

「這也算父親的遺願吧!」

「那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了,公司的事務還要你處理呢。」

「那你自己照顧好自己。」

他將若男攬入懷中,用下巴磨梭著她的秀髮,輕聲說∶「我還更不放心你呢。」

她笑笑說∶「我們都不小孩子了。」

艷陽當空放射耀眼的光芒,烏雲驚慌著四散而去,帶走哀傷的零星小雨,卻帶不走糾結在他心頭的愁緒,但願借榕城一行順便舒緩下情緒。

漸漸映入眼帘的古樸的榕樹,隨風擺動的枝椏如同一位老者充滿褶皺的手,訴說著歡迎你到榕城來的熱情!

下了車來不及休息片刻,吳力便迫不及待地按照父親日記留下的地址趕往公墓。越是靠近我越是覺得何劍華這個名字如此熟悉,卻又模糊。

當他站在他的墓碑前,記憶就如決堤般地往外翻湧。何劍華,那個十年前差點奪去他性命的人竟然是何明的父親。那年清明掃墓的情景歷歷在目,那墓碑前神秘的鮮花原來是父親敬獻的。這詭異的緣份,與何明朝夕相處四年,他卻渾然不知。只是不知道何明是否知曉他們間關係的玄妙?一種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的歉意湧上心頭,再加上若男,他虧欠何明太多太多,今生不知能否償還?

不知覺間,太陽委靡得只剩餘輝,洋洋洒洒的落在墓碑上,他還是呆立著任思緒橫衝直撞,連鞠躬都忘卻,連身後慢慢逼近的危險也不曾發覺。

後腦一股鑽心的疼痛,瞬時覺得天旋地轉,連墓碑都開始搖晃,墓碑上的字成三四重的疊影越來越模糊,他掙扎著想轉過身去看看,是誰偷襲了他,一使勁便栽倒在地,眼前浮現模模糊糊的一個黑影,然後便什麼也不知道了。

「不要啊……不要……」

「我要摔死你,呵呵……」

「叔叔……求你放了我吧……」

「啊……」

墜落的時候,蕭海生吐著長長的舌頭,血從雙眼恐怖地滲出,」我沒有殺人……為什麼你不相信我……」血淋淋的手,一滴滴紅順著長長的指甲往下滑落。

「我沒有害你,我沒有……」

蕭海生撲向吳力,帶起一股巨大的陰風,呼嘯而來陰冷地滲入骨子裡,強烈的冰冷感讓我的意識想要逃離。

「啊……」尖叫著恢復了意識,又是惡夢后的冷汗淋漓,周圍漆黑的一片,遠處依稀有幾團藍藍的火光。

「我這是在哪?」

那藍藍的幽火好似幾雙眼睛惡狠狠地盯得你頭皮發麻,到處都透著陰森的氣息。吳力努力地從地上爬起,借著依稀的月光,我看清楚了周圍的一切,朱雀、玄武、青龍、一排排大小等同,形狀相似的墓穴,身後是何明父親的墓穴,還有那藍藍的火團分明就是鬼火。

陰風凜冽的吹過,靜謐的夜空突然響起幾聲烏鴉乾癟凄慘的叫聲,他嚇得連滾帶爬地逃離這陰森的公墓。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身上的錢包等貴重物品都不見了,只留下散碎的一些零錢,他想可能是遭搶劫了,現在罪犯搶劫都劫到墓地來了,他就不覺得慎得慌?

天已漸漸泛明,我帶著疼痛踏上回濱海的早班車。窗外的榕樹還在迎風搖曳,我卻無心戀景,疲憊在顛簸中四散開來,不知覺間竟睡著了。

到家的時候天色還早,吳力按響了門鈴,半晌都沒有反應,若男大概還沒有起床,他又急促地按響方向。

別墅的門吱啞開了,隔著鐵門他看見有人出來了,奇怪若男怎麼穿著他的睡衣?當他逐漸靠近,他們四目相對的時候,雙方都驚訝地獃滯了良久。

吳力看到的竟是另外一個穿著睡衣的自己,那眉毛,那眼睛,那神情,就像一個模子刻出來似的。

「你是誰?有事嗎?」他連聲音都和吳力一模一樣。

吳力從目瞪口呆中緩過神來,「我還要問你是誰?怎麼會在我家?還穿著我的睡衣?」

那個吳力輕蔑地說∶「笑話,我是吳力,這家的主人。」

「胡說八道,我才是吳力,你***的冒充我。」吳力憤怒地叫道。

那個吳力不耐煩地說∶「神經病,大清早就想找死是不是?」說完他轉身便走。

他瘋狂地踢著鐵門,「混蛋,你別走,回來,你給我回來……」

那個吳力只是充耳不聞地往屋裡走去,他開門的時候,吳力看見若男閃現的身影,他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似的狂呼∶「若男,是我呀,若男……」

她並沒有聽到他撕心烈肺的呼喊,只是望了一眼,就和那個吳力進了屋。

憤怒的火焰熊熊地熾烤著他,沒有心思去質疑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瘋狂地捶打著鐵門,「出來,出來,混蛋,縮頭烏龜,你給老子出來,老子宰了你。」

可他只是像個無力的小丑似的,孤獨地嘩眾取寵,他們根本不理會他。無論他多麼聲嘶力竭地吶喊也無濟於事。

他就這樣一直捶打著打鐵門,雙手的皮膚裂開一道道口子,血滴落在地上綻開一朵又一朵火紅的花,可他卻絲毫沒有感覺到疼痛,他只聽到血滴落而濺起心碎的聲響,直到他精疲力盡跌坐在地上無助的放聲痛哭。

警笛的呼嘯聲由遠而至,警察還未下車,他像是看到救星似的抓住那位警官,「警官,我的家被人佔住了,有人假冒人,你們快幫我抓住他。」

警官笑了笑說∶「有什麼事回警局再說吧。」

警局的審訊室里,坐在吳力對面的年輕警官臉上滿是不屑的神情。

「警官,我才是真的吳力,有人假冒我。」我焦急地想把事情闡述清楚。

用來記錄的筆在年輕警官的手裡轉動,劃出一個又一個不完美的圓,他說∶「你已經說了很多遍了,我知道了,」筆加快了旋轉的速度,「你說你去榕城遭到搶劫,回到家發現家裡多了另外一個你。」

「是的,你相信我,我才是真正的吳力。」

啪,年輕警官不耐煩地拍案而起,「是不是真的,你說了不算,我們會查清楚的。」然後摔門而去。

筆掉落在地上彈了幾下卻沒有停止旋轉,像他懸著的心飄忽不定。狹小的審訊室四方得像一個牢籠,而他像一隻被捕獲的獸煩躁不安地來回走動,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將會是怎樣的命運。昏黃的燈光搖搖擺擺的忽暗忽明,似乎在預示著他前路的荊棘滿布。

「你跟我來。」年輕的警官打開審訊室破舊的門對我說。

在他的帶領下他們走進一個更大的空間,橢圓形的長桌,藤椅緊密地圍繞長桌劃出一個更大的橢圓,應該是個會議室。年輕警官示意吳力坐下后便退了出去,碩大的房間只剩他一人,空空蕩蕩的無助感瀰漫在空氣里充滿整個房間。

不多時,門被推開,年輕警官的身後跟著另外一個吳力和若男。若男輕挽著那個吳力的臂彎,那個本該屬於他的位置,如今卻被替換。他激動地站立起來,眼裡儘是渴求的暗淡的光,渴求若男看到他后能恍然醒悟,他才是吳力,才是她的老公。然而她看到他,臉上只是驚訝的表情。

他再也按捺不住了,「若男,是我啊,你怎麼不認識我了?我是你老公呀!」

若男繼續用驚訝地表情看著他,什麼話也不說。那個吳力卻說∶」瘋子,我看你八成是瘋了,是,你長得和我是很相像,可我才是吳力。」

他抓狂地說∶「你他媽才是瘋子,誰讓你冒充我的?你有什麼陰謀?」

那個吳力嘴角上揚,露出輕蔑的表情,「應該是我問你有什麼目的才對,瘋子。」

他徹底地控制不住,叫嚷著∶「你TMA的才是瘋子,你把若男還給我。」然後瘋狂撲向他,兩雙有力的手把按回到座位上,「你給我安靜點。」年輕的警官對我身旁的兩個便衣說,「把他帶走。」

「若男,若男,你怎麼可以不認識我呢?你怎麼可以,啊……」兩個便衣拖著他往外拉,無助的淚水四處橫飛,門關上的一刻,吳力聽到若男說∶」警官,我不認識他。」

他被重新帶回到狹小的審訊室,沒有了叫囂的瘋狂,只剩下頹廢的獃滯,」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他不停問自己。

「這小子八成是瘋子,把他交給瘋人院。」年輕警官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不……我不要去瘋人院。」他頭腦恢復了些許的清醒,我必須逃離警察局,我不能進瘋人院。

警察進來的時候,吳力對他們說∶「警官,我想去廁所。」

年輕警官不耐煩地說∶「你怎麼那麼麻煩。你們兩個帶他去。」

他被押著進了廁所,在四方狹小的格子里,他始終在思索該如何逃脫。兩個便衣大概是忍受不了廁所的異味,用力地敲了敲門說∶「你快點。」

「我們出去抽根煙,這瘋子了玩不出什麼花樣的。」

吳力聽到漸弱的腳步聲,從格子底部的縫隙看到外面的確沒有人,迅速地從排氣扇旁的小窗戶逃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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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自己殺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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