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死去活來

是夜，安華醫院住院部里安安靜靜，兩個小護士在護士站里輕聲竊竊私語。

「冉家那位小姐命真大，聽說車子都斷成兩截了……」

「什麼斷成兩截，根本就是碎成渣渣了。」

「啊，這麼嚴重！好像司機和保鏢都沒救回來，她居然還能活著。」

「切，活著又怎麼樣，還不是成了一個廢人。」

「話不能這麼說，那冉家的雲德集團可是華夏排名前二十的大集團，這麼有錢可以找國外的頂尖醫生，說不定能治好呢？」

「怎麼可能，劉主任都說了，她的大腦受到劇烈震蕩，身上還有那麼多傷，都是不可逆的損傷，不會恢復了。除非有神跡……」

滴滴滴！

尖銳的警報聲傳來，兩個小護士嚇得直接跳起來，一個戴上口罩衝進病房，一個趕緊去醫生休息室砸門。剛才聊得多歡，現在她倆就多緊張。

開玩笑，這一層樓里只住著唯一一個病人，冉家的小姐冉君堯，她如果出了事，冉家那位當家女主人說不定會把她們全部勸退！

床上的少女君堯小臉慘白一片，渾身顫抖，床邊的儀器正在發出尖銳的鳴叫，醫生來得飛快，動作迅速的進行了一系列搶救措施。

「劉主任，心率下降！」

「除顫！」

「充電完畢！」

「離床！」

咚！君堯的身體在電流的作用下跳了跳，心電儀上她的心電圖還是不可阻擋的變成了一條直線。

劉主任咬咬牙，「再來！」人絕對不能在這個時候死！

小護士收到指示，立刻開始心肺復甦，只要他們夠努力，一定能把人搶回來。

一群醫護人員輪番對君堯進行心肺復甦，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病房外冉家的老中青三代人已經坐成一排，臉上滿是凄涼。

冉君靖抬手把母親臉上的淚抹掉，冉悅終於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抱著兒子低低的哭了起來。

「媽，姐姐會好起來的，您不要慌……」冉君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悶，他也很清楚，在那樣的車禍中能活下來的可能性實在太低太低了。

「這是對我的詛咒嗎？」冉悅泣不成聲，她強硬了半輩子，撐起了冉家卻接連要失去自己的孩子嗎？

先是大兒子成了植物人，再是女兒遭遇車禍，她現在只剩一個小兒子了。

冉悅抱緊兒子，控制不住的顫抖：「有什麼事為什麼不來找我，為什麼要找上我的孩子！」

冉悅身旁的老者伸手按在她的肩上，聲音聽起來有些蒼涼：「或許是因為……這是在報應我。」

「爸？」

冉外公冉銘德雙目清明，若不是正在承受著巨大的悲痛，他一定是個精神矍鑠的老頭子，他張了張嘴，似乎有些重要的話想說，但又說不出口。

「算了，回家再說吧。」冉銘德不堪重負地閉上眼睛，冉悅推了推冉君靖，「送外公回家，這裡媽媽守著。」

冉君靖有些捨不得地望了一眼病房，「媽，我想送姐姐……最後一程。」

這話一說出來，冉悅眼淚又掉了下來，她和前夫十幾年前就離婚了，那時君堯才5歲，兩個兒子給了她，君堯跟爸爸走了，他們回到了前夫的成長的小鎮子里。小鎮實在離帝都太遠了，無論乘坐哪種交通工具都要花一整天的時間才能到達，她只能每年君堯放暑假的時候，才能相見短暫的一周。

冉悅總覺得虧欠了女兒，總想把最好的一切都給她，給她很多零花錢，給她寄各種名牌，衣食住行都想給最貴的，漸漸讓女兒養成了一些驕縱的毛病。

4月份前夫上山祭掃的時候不慎摔下了山，在醫院躺了一個多月後還是沒挺住撒手而去。於是女兒期末考試結束后，冉悅把君堯接回了帝都。

就是在回帝都的路上，君堯遭遇了嚴重的車禍，一輛對向行駛的貨車忽然失控，把君堯坐的車撞出好遠，司機當場死亡，護送的保鏢護著君堯直到救援趕到才咽氣，而君堯被送進了安華醫院。

君堯的情況非常糟糕，全身多處骨折、骨碎，頭部遭受劇烈撞擊，車子變形壓迫了她的身軀造成內臟受損，她能堅持到今天已經是醫學上的奇迹了。

冉悅也知道這會是君堯的最後一程，可她怎麼也不願意接受。和她分別了十來年的女兒才剛要回到她的身邊，怎麼就要永遠的離開了呢？

「冉總。」劉主任神色凝重地走過來，病房裡所有的儀器都沒有了聲音，讓背景顯得格外蕭索。

這是一種明明白白的告知，冉悅不由握緊了拳頭，她幾乎能想到接下來劉主任會說什麼。

「節哀。」

儘管早有準備，但冉悅依然控制不住自己，兩眼一翻暈了過去，霎時間走廊里一片慌亂。

兩個小護士在病房裡收拾儀器，順便拆繃帶、幫君堯整理儀容。

君堯不過十六歲的年紀，生得明媚動人，哪怕現在這樣毫無生氣的躺在床上也能看出她生前絕對是頂尖的容貌。

「唉，可惜了，這麼好看的姑娘呢。」小護士B一邊給君堯擦臉一邊嘆息。

小護士A瞪了她一眼：「瞎說什麼，前輩沒教過你不能這樣說話嗎？」

小護士B一臉懵懂：「不能什麼？」

「不能在死者面前表示惋惜，否則她會一直跟著你！」

小護士B：！！！

「你趕緊道歉！」

「對不起！我錯了！請不要跟著我！那邊的日子應該也挺好的，你家有錢會給你燒很多很多好東西的。」

她怎麼就跟這麼個憨貨一起值夜了呢。小護士A翻了個白眼，轉身整理冉家之前送來的一條漂亮裙子，這是要給君堯換上的，料子好，樣式也好，就是貴……

小護士A忽然覺得身邊涼颼颼的，又一片寂靜，轉頭就看見自己的同伴眼睛發直地盯著自己身後的某處，她有些不敢回頭，醫院這種地方從來都是不太平的，誰知道她看見了啥啊。

「……神跡」小護士B眼睛都不敢眨一眨，似在喃喃自語，「神跡好像出現了……」

小護士A咽了咽唾液，僵硬的轉過身，眼睛驀然瞪大。

床上那位穿著病號服的少女一手揉著後腦勺，一手扶著床，皺著眉頭已經坐起了身，她眯著眼睛看向兩個護士，彷彿在說：你倆這是什麼表情。

「啊！！」小護士A兩眼一翻直接暈倒在地，小護士B則立刻跳起來，一溜煙衝出去推開房門朝走廊大吼，「冉小姐活了！」

走廊里瞬間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盯著小護士，眼神或驚訝或恐慌或難以置信，唯有冉悅，她剛剛醒過來，推開眾人跌跌撞撞地衝進了病房裡，看著依舊坐在床上齜牙揉後腦勺的君堯，痛哭著撲了過去。

「堯堯！我的堯堯啊！」

走廊里終於反應過來，劉主任趕緊進來給君堯檢查，不可能醒過來的人不僅醒過來了，連骨折都好了，還十分自在的隨便躺隨便坐，這要不是神跡那就沒有什麼是神跡了！

「冉小姐，您覺得哪裡不舒服嗎？」劉主任不知道自己該以什麼心情來面對眼前的少女，她是真的活過來了。

身上的傷好得七七八八，內臟也沒發現有什麼不對，最嚇人的是她能思路清晰的與人交流。

明明剛才還是一個死人的，他們千辛萬苦搶救了一個多小時才宣布了放棄，放棄之後不到20分鐘，人忽然又活了？!

這真的不是見鬼嗎！

君堯靠在被搖高的病床上閉目養神，聽到劉主任的問題搖了搖頭，她覺得自己好得很啊。

就是……

「我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