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奔赴

文｜木魚書緗

楔子：我走出列車長鳴的火車站，走在閃著琉璃光的街頭。夜色撩人，十年如一日。廣州站，曾經埋了無數聚首的廣州站。我習慣性的將目光瞟過那個站台的出站口，曾無數次等待和張望，在這十年裡甚至把魂魄連同皮相一道擊滅，煙消雲散。破舊站台翻新，我看著古老的斑駁變得嶄新，眼裡的淚水緩緩流出。那些歲月，就這樣平攤在眼前。

秦沐和我就那樣見證了廣州的所有清晨和落日。那個時候的時間屬於我，屬於秦沐，屬於我們兩個人。廣州凌晨的三四點，也屬於我，屬於秦沐，屬於我們兩個人。第1章婚禮那一年

「小姐，去哪裡？」司機帶著廣東話腔調的普通話問我。我笑笑，遞給他一張酒店的名片，沒有作答。

這裡的熟悉，讓我原本封鎖的情緒開始緩緩外溢，喉嚨彷彿塞了棉花，無法發出一個音節來。司機有些疑惑地接過酒店名片，透過後視鏡，奇怪的打量我。我並不覺得有多奇怪，我的模樣看起來不是為了公事而來，可是，如果是來旅遊消遣，這個時間直接去酒店，未免有些可惜。

我有時候也搞不清楚自己，明明知道我不該來。可是，或許如果我不看到那樣一場秦沐的婚禮，不足以讓我死心，所以，我明白，我這次是要狠狠的告訴自己，讓我徹徹底底的放下。放下不該屬於自己的過往，放下那段錯位的人生。那份愛情不屬於我，那個叫做秦沐的男人，是我錯位青春里的一個遊魂。

街景沒有變，只是我們的位置變了，不，是終於不再錯位了。樹木漸漸移向身後，我閉上眼睛，我不知道，我是在回憶，還是在刻意迴避這份熟悉。「小姐，到了，收好您的行李，不要丟東西。」不知道過了多久，司機的聲音傳來。我無奈的聳聳肩，這段路程太短，以至於我還沒有把回憶拽進來。我看著司機笑笑，輕輕說了一聲謝謝，走進酒店辦checkin。時間太早。簽字的時候，我無意掃到自己手腕上的時間，猶豫的看了一眼行李。

出去走走，為什麼不呢？我的告別，也應該包括曾經的每一條街吧。

廣州是我的絕世傷心地，我走在微風輕起的街頭。它有無數回憶，我的多個有意義的人生節點，我認為的絢麗繁華，都是在這個陌生而又熟悉的城市裡輕輕提筆，然後重重著地。

我曾經無數次幻想著無數次秦沐西裝革領的舉著戒指，只是從來沒有想過，站在她對面的女孩子不是我。

「夏心？」我搓了搓冰冷的手，錯愕的回頭。這裡的人，除了秦沐，還有人記得我嗎？「真的是你？夏心！」我錯愕的愣住，在腦海里翻找著眼前這個斯文男子的影像。

「……真的不記得……好吧，我是……心理系曲秋澤。」男人有些羞怯的同樣搓了搓手。

我看著他的模樣，透過我透明的眼眸，他清澈的笑和溫暖的眉宇，讓我感到一股溫暖，可是這溫暖在此刻卻刺痛了我。

「對不起……」我冰冷的嘴唇里發出的聲音同樣冰冷：「我不記得我們在哪裡見過……」男人聳了聳肩，臉上浮現出些許尷尬。

我那樣的回答極其不友好，至少，對於一個知道我名字的人，我不該如此冷漠直接。「你該不會也是來參加秦沐的婚禮吧？」男人說著，閃爍的眼眸里似乎想起了什麼似的：「當初你們三劍客……一定……」

「不是。」我冷冷的打斷了他的話，我沒有說謊。準確地說，秦沐並沒有邀請我參加他的婚禮，是我自己要偷偷地來。生硬的語氣一出口，我有些後悔了。

「我是……我是有別的事情來……秦沐……要結婚？我沒聽說……你是來參加他的婚禮的嗎？」男人的目光在我眼眸停留了近乎一秒鐘，瞬間移開。

「我是正好有事來這邊碰到他，所以等他舉行完婚禮再走。」這個叫做曲秋澤的男人不再看我，只是把身體調整到和我比肩。他從哪裡來，我沒有興趣。他是不是秦沐的朋友，我無從知曉，和秦沐在一起那些日子，我從來沒有聽說過他有這麼一位朋友。

「哦……」夜風漸涼。「你知道婚禮在哪裡嗎？」地址我確認過無數遍，那個教堂的外觀圖片我確認過無數遍，可是，我依然違心的問。

「你要去嗎？這裡……」他拿出手機，給我看地址。

「好……看明天，如果有時間的話……」我在臉上擠出一個微笑。

我在心裡嘲笑自己，這算什麼？男人看出我並不友好，他聳聳肩，看了一眼時間，很聰明的想要開口，我卻比他先開口了。

「天太冷，我先回去了……」我轉身，不等男人回復，匆匆在拐角跑掉了。我不能讓秦沐知道我來，更不能讓春恬知道。

耳邊的冷風掠過，夾著街邊喧鬧的人流處傳來的粵語，我一直就這樣奔跑著，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有清涼的雨滴下來，一直滴到我的眼窩深處。

曲秋澤的錯愕我不曾知曉，也無法顧忌。那些年，我的錯落引起過無數錯愕，我無法記起。

「親愛的，你沒有帶傘嗎？」酒店的服務員看著我凌亂的跑進來，好心遞給我毛巾。

「這份清涼很舒服……」我接過毛巾，一面擦著臉上的水，一面微笑。

「可以幫我約明天早上的計程車嗎？」

「當然可以。」

「六點半，去聖西教堂。」我脫口說出時間，可是緊接著下一秒，我就又改變了主意：「不，晚一點吧，七點……」「好，沒問題。」我告別了前台接待，走向電梯口。

我想著，我要掐好時間，要在婚禮開始後進去。

我在浴室里呆了很久，可能是因為我真的很冷，亦或是，我只是又在不知不覺中陷入了某種回憶里，直到我出來的時候，才發現電話一直閃爍著。我甩了甩頭髮的水珠，拿起電話，剛剛平靜的心彷彿一下子被揪起來。秦沐。屏幕里熟悉的兩個字，彷彿是帶著時光機。

我忘了我猶豫了多久，一直到閃閃爍爍的屏幕變暗。我莫名的傷感襲來，給自己沏了一杯濃濃的咖啡，蜷縮在地板上，歇斯底里的哭泣。那一場婚禮，是我愛情的葬禮，我將要奔赴的愛情葬禮。

心疼夏心，我要好好寫個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