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齊王韓信
「田儋見過大將軍!」
齊王田儋沒有絲毫矯情,出得臨淄城,便在身旁彭越的陪同下直接來到韓信的戎車之前,而後也沒有任何的大王架子,直接就朝著這位奪取了他國土的秦將躬身行禮。
身後齊臣見此,一個個頓時氣的咬牙切齒,但當他們的目光落在那一排錦盒之上后,眼中閃過的卻更多的則是恐懼。
「看來蒯徹與齊王相談甚歡?」
「讓大將軍見笑了!」
身為齊王,卻公然賣國的田儋,臉上卻沒有絲毫的惱怒之色,與韓信對話,彷彿也只是在說這一件最微不足道之事,而非投敵滅國這等事情。
「我很好奇,蒯徹到底與大王說了些什麼,大王居然能夠如此捨得,直接將大好的齊國,拱手讓給我?」
「也沒有什麼,蒯徹只是告訴寡人,若想真正擺脫田常,那便只有投靠將軍,只要將軍願意做這齊王,那田儋也樂得輕鬆!」
「是這樣嗎?」
韓信總是覺得眼前這齊王投降,似乎來得太過輕易了一些。
但事已至此,也容不得他反悔了,於是一揮手,周勃當即明白,於是便著人拉出一架青銅軺車,而後恭恭敬敬的請齊王上車。
「大王上得此車,便會一路過崤函而入關中,屆時皇太子殿下會如何處置你,那就不是我能預料到的事情了。
只不過,當日若蒯徹有什麼暗中許諾,那就一定是廷尉與丞相商議之後的結果,所以大王你自可安心去罷!」
田儋聽聞此言,則是默默一笑,旋即低聲說道:
「將軍,我擔心的並非這些,而是這齊王之位,是否你來坐!」
「我已上表皇太子請他封我做假齊王,想來詔書不日就會到了!」
「若是無有詔書呢?」
田儋看著自信的韓信,突然回了一句。
「無有詔書?那又能如何?如今齊地盡入我手,韓信何須在屈居於人下?」
「善!大善!」
聽罷此言,田儋大笑不止,旋即朝著韓信一拱手,當即帶領著群臣各自登上軺車。
「這田氏的末代大王,卻也是個老狐狸!」
心中暗自咕噥了一聲,韓信收斂心思,一揮令旗,軍令立刻傳遍全軍:
「入城,今齊地千里七十二城,進入我手,日後我便是這齊國的王,爾等若願追隨,皆可加官進爵,若是不願,自可歸返巨鹿!」
……………
「亞父,我搞不明白,齊王如何就這麼輕易的將國土讓給韓信了?」
自彭城而出,一隊楚軍護送著一架軺車朝著東方轆轤而行,車架之上,年邁的范增坐在主座之上,在他身旁,項聲則是一臉的迷惑。
從韓信揮軍入齊,到如今七十二城盡入齊手,而後齊王開城投降,總共算起來,甚至還不到一個月的時間。
韓信勝的如此輕易,實在是讓天下嘩然,但這般事情,又如何能夠瞞得過智者范增?
「項聲,你以為田儋與曾經的義帝相比如何?」
「義帝?」
沒料到范增突然提起了這麼一個古老的名字,他先是愣了一下,旋即臉上立刻露出輕蔑的表情:
「義帝熊心,不過是我項氏養的一條狗而已,大兄說殺也不就殺了?儘管田儋再如何不堪,但他總是個人,而不是一條狗。」
聽著項聲的話,范增默默搖頭,項氏弟子,永遠都是這麼驕傲,這驕傲能給他們帶來無上的勇氣與自信,但有時候也會蒙蔽他們的雙眼。
「項聲,表面上看起來,田儋作為齊王,似乎威風無限,但實際上呢?外部要受到秦人與我們的壓力,對內還有那將他一手捧起,但卻因為棋差一招失去了主動的田常一脈,想要奪回全力。
如此內憂外患之下,韓信突然揮軍攻齊,田儋有這般選擇,那就是在不是什麼不可思議之事了。」
聽罷此言,項聲臉上露出恍然之色:
「原來如此,難怪有消息傳來,說那田儋當日出城投降,身後有侍者捧著一排錦盒,想必那錦盒之中藏得,就是田常一脈常常欺侮他之人的頭顱罷?」
說到這裡,項聲不知道聯想到了什麼,忽的打了個寒顫,不過很快他便收斂了心思:
「呼!幸好有大兄天下無敵,否則田常的今日,說不定就會成為項氏的明日!」
「咳咳………」
冬日裡的寒風,順著車架的縫隙吹入艙中,即便車內有炭火燃燒,但依舊讓年邁的范增,感到渾身發冷,不由的開始輕輕咳嗽起來。
「亞父!您沒事罷!」
對於范增,項聲一項尊敬無比,眼見如此自然有些焦心:
「大兄也是的,出使齊國,何人不能去,卻偏要勞動亞父親自前往,如今天寒地凍,若是出了什麼差池這該如何是好。」
「無需憂心,老夫還挺得住!」
一張老臉呈現出一種病態的殷紅,身子躬的彷彿一隻煮熟的蝦子一般,連連咳嗽了半晌,范增這才緩過來一口氣,旋即無力的揮了揮手掌:
「此行出使,一方面乃是大王意屬,另一方面也是我想要親自前去看一看韓信,看他到底是否是真的叛秦自立了!」
聽見這話,項聲心中豁然一驚,但卻並沒有表現出來:
「亞父,如今韓信已經自稱齊王,而咸陽卻沒有絲毫消息傳出,這樣的事情還不夠明顯么?」
「唉!一切看似明朗,但我總是覺得,有哪裡不對,也許是年紀大了,思維不夠靈活,是以一時想不起來了!」
一邊說著,終於平復了下來的范增,再次揮了揮手,一錘定音:
「總之,先去齊國罷,只是有些可惜,若那韓信乃是假意自立,你我恐怕便不得在歸返楚地了!」
「亞父!」
聽見這話,項聲終於沒有忍住,驚呼了一聲,他的腦海里,一個不怎麼美妙,但卻足夠恐怖的想法,不由自主的冒了出來:
「這………莫非是大兄故意為之?」
這樣的想法,讓項聲不寒而慄,就連不自覺掃落在周遭護衛他們的楚軍身上時,都不由自主的聯想到一些恐怖的事情。
可如今車架已經上路,便是再有什麼不好的猜測,也已經晚了,項聲只能將一些壓在心底,不聞不問。
入齊之行很順利,早在他們出發之前,便已經有死士將書信送往臨淄,是以車架在進入如今已經被韓信控制的齊地之時,並沒有遭到什麼阻攔。
相反,他們的護送軍隊,卻是日漸增多,顯然那些都是韓信的兵。
「這韓信,居然還有治國之才?」
曾經不止一次來過齊國,當時眼中所見,到處都是民不聊生,流民、輕俠等社會不穩定因素,隨處可見。
鄉野之中,欺行霸市之事頻有發生,除此之外,齊人還好夸夸其談,真正肯踏踏實實在田中幹活的黔首,實在是並不多見。
可現在,一路行來,范增眼中所見,雖不能說是處處昇平,但肉眼可見的卻是在道路阡陌之上,維護秩序,宣貫法令的黑衣官吏。
而除此之外,那些緝盜、亭長等等小吏抓著四處鬧事的惡霸、輕俠走在路上的身影,也幾乎隨處可見。
正因如此,齊國的一切似乎都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
「這恐怕是韓信從秦人手中學來的暴政罷了。」
聽著范增的評價,項聲卻是有些不屑,對於秦的一切東西,項氏族人都十分排斥。
「唉,項聲秦隨有暴政,但卻也不能一味否定,他們能夠一統天下,總是有可取的地方的!」
「是!亞父!」
看著隨口應和,實際上不以為然的項聲,范增只能在心中默默的嘆了一口氣。
從項聲身上,范增似乎又看到了項籍的影子,只不過後者比項聲來的更加倔強。
范增的車架,就這麼走走停停,終於又過了五日,這才來到了臨淄城下。
佔據齊國之後,韓信依舊以臨淄為都城,而他本人,在肅清了一遍,將內中齊王的嬪妃趕出之後,也直接住進了齊王宮。
臨淄城下,周勃穿著一身黑色朝服,早早的就在等著范增了。
眼見車架到來,眉眼先是一冷,但緊接著臉上就湧現出濃烈的笑容,徑直迎了上去。
「范先生,這位……」
「在下項聲!」
看了周勃一眼,摸不清路數的項聲用自認為最得體的聲音,默默報上了名號。
「原來是項將軍,兩位遠道而來,想必累了吧,還請快快入城,驛館之中,已經備好了湯飯熱水,待入住之後,我自當替我家大王,為二位接風洗塵!」
「嗯?」
項聲敏銳的把握到了周勃言語之中的意思,於是眉眼不由主的一挑:
「莫非齊王不在?亦或者齊王覺得大楚亞父,不值得他親自前來一見?」
「非也!非也!」
項聲言語之中的傲然與怒氣,周勃如何聽不出來,但他只是裝作不知,四平八穩的回道:
「如今大王剛剛入住齊國,民心軍心皆不穩定,是以這些時日,大王親自帶著親衛在國中奔走,平息叛亂、民怨,以便增強國力。」
說到這裡,周勃驀然閉口不言,只是朝著兩人做了個請的手勢。
一旁范增聽到了同樣的是面無表情,讓人看不出他心中在想些什麼,只是默默點頭,算是認可了這般的說法。
於是在這簡單的接風洗塵宴之後,范增與項聲就在齊國最豪華的驛館之中住了下來,而這一住便是足足過去了半個月的功夫。
期間,項聲自然是氣的義憤填膺,屢屢去找周勃詢問韓信行蹤,可得到的回答,卻都是「大王未歸,還請項將軍少待。」
這般情況多了,終於項聲再也忍耐不住,回到驛館,便對周勃與韓信破口大罵:
「這些秦人,到底再搞些設么花樣,若想結盟,何不速速出來相見,若是不想,乃是假意自立,那便將我們一刀殺了,倒也是痛快,可如今……真是氣煞我也!」
「哈哈哈哈!」
聽見項聲的抱怨,范增卻是不由的哈哈大笑:
「項聲,恐怕這次上天是真的相助大楚了!秦人,這次真的要有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