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一章 對敵
背後的秦鈺霍然抬頭，望著女子肅立的背影，眼中陡然浮上一層掙扎的神色，宛如瑪瑙一般的瞳孔周圍，密布著一圈圈紅色的血絲，絲線般浮動在清透的白眼球上。
秦鈺突然抬手覆蓋住了他盈滿痛苦的眼，臉上的表情陡然扭曲起來。
他像是被一股奇特的力量所控制，無論是何夏的血還是他自已的血，似乎全都一滴滴的落到他身上，不用分說的湧進血脈里。
血腥的暴虐和陰暗緩緩帶著腥味從心底透出，刺激著他，引誘著他墮入身邊的深淵。
他內心翻湧的種種，潮水般一浪浪擊來涌去，衝擊著他，誘惑著他，勸說著他，他體內像是存在著另外一個人，理智和瘋狂兩相拉扯，幾乎要將他撕成兩半。
然而——然而他輕輕的瞥了一眼何夏。
她持刀在不過尺寸寬的石板上閃轉騰挪，緊蹙著眉頭，顏色蒼白，帶著一往無前的鋒銳。
那個剎那，從熙熙攘攘的街頭路過的女子忽然重新浮現在他腦海，她發間別著的紅石薔層層花瓣堆疊，淡雅而美麗，靜靜地在他心中停駐著，常開不敗。
只是瞬息間，他心裡奔騰不息的種種妄念具都消了下去，他從心潮的水底深處找到了自已的聲音：她又受傷了。
而後一種近乎柔情的心疼烈火般竄了起來，他握緊手中的短刀，帶著某種矢志不渝的堅定，一步步走了上前。
二人聯手，假何夏很快就落下了下風，左支右絀。
雖是使用同一種兵器，何夏和秦鈺卻是不同的風格，何夏進攻時氣勢大開大闔，動作卻乾淨利落，講究一擊必殺。
而秦鈺手中的短劍，篤定，凌厲，帶著不動聲色又不顧一切的致命危險，就像一條毒蛇在何夏攻擊的間隙，伺機欺上，出其不意的就給假何夏一個重創。
何夏手中的短刀差之毫厘的貼著假何夏的咽喉劃過，假何夏臉色大變，迅疾退到天平的另一端。
迫於急速傾斜的天平，何夏不得已退到相反的一端。
這下反倒是秦鈺站在了天平中間的位置，他頓了片刻，並沒有趁勝追擊，手指輕輕的在刀刃上拂過：「你把我們引入這裡，到底是想幹什麼？」
他直視著對方的眼，一字一句的問道：「這裡面究竟藏著什麼？」
假何夏從呼嘯而過的天風裡冷冷回望著他，表情淡漠：「我與她，我們的命運。」
「是嗎？」另一邊的何夏若有所思的垂下頭：「我不認為你們的命運可以跟我的混為一談。」
假何夏短促的笑了一聲，*的發在天風中獵獵飛揚：「但我們都是因你而來，為你而生。」
「這是什麼意思？」天平中央的秦鈺開口問道，「你們和何夏究竟是什麼關係？」
假何夏的冷淡空茫的目光從何夏身上轉開，落在秦鈺臉上：「你知道的。」她驀然給出了一個沒頭沒尾的回應：「我們一直都在等你。」
她說著轉向何夏，眼中空漠漠的，彷彿蒼茫的宇宙。
秦鈺聞言神色一頓，雖然對方是看著他說的，但是他明白她話語中的你指代的是何夏。
他立時轉眼望向何夏，何夏的眼神散散淡淡的，帶著悲喜莫辯的神色回望了他一眼，抿了抿蒼白的唇，沒有說話。
「但是我沒想到，你竟然讓我們等了那麼久。」假何夏眼中有譏刺的冷光：「但是你總算是來了。」她微微歪了一下頭，「我知道你一定會來的——這是命運。」
何夏冷然一哂：「你們一個個都是神棍嗎？說話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動不動就扯上命運宿命這些亂七八糟的辭彙。」
秦鈺望著那張本應屬於何夏一個人的面容和神情，對方不是何夏這件事他無比篤定：「自欺欺人罷了。」
何夏跟著應和：「你們準備在中學二年級停留多久啊？」
假何夏雖然聽不懂她在說些什麼，但也明白定然不是好話，但她不生氣也不反駁，只是輕聲重複，像是在重複一個事實：「這就是命運。」
邊上的秦鈺表情冷漠，無心無情的樣子近乎殘酷：「除了不可避免的死亡，我看不出這個世界還有什麼是不可逃避的命中注定。」
假何夏微微的垂了眼，許久后輕聲說：「若真是如此，那麼我們的命中注定就是你。」
她突然抬起頭望向何夏，眼中神色奇異：「而如今你也已經來到了我們面前，應下了這個命運。」
戰鬥再起。
何夏飄然越過秦鈺，手中的短刀悍然對著假何夏的心口直刺而去，假何夏手腕一動，從袖間陡然滑落下一把半尺短劍，格開了她手中的匕首。
她不退反進，欺身上前，右手順勢藉助被盪開的短刃，反手刺向假何夏肋下。假何夏迅疾朝後仰去，堪堪避過這一擊。
「殺掉你，我們就可以破局了吧？」何夏手中動作迅捷而危險，她似乎一瞬間變強了許多，連動作都更加的詭異難以捉摸。
假何夏連連後退。
她背後的何夏並沒有放過這次機會，黑色的短劍捲起一片刀光，將對方匆忙回護的短劍擊碎，一刀切入假何夏後背。
但是受傷后的假何夏反而像是沒了顧忌。
她霍然轉身，孤注一擲地合身襲上何夏，招招都是捨身的兇險狠辣，背後卻空門大開。
這本是個極好的攻擊機會，但是何夏卻無暇追擊，她立時後退，藉助躍起的力量平衡住了傾斜的石板。
何夏在假何夏的連番搶攻下暫落下風，不得不後退到天平的另一端，冷冷的望著被包夾的另一個自已。
假何夏望著何夏和秦鈺身上淅淅瀝瀝落下的鮮血，嘴角陡然浮現一抹冷笑，隨意的將手半片殘劍丟進深淵裡。
她肅然站直，雙手舉向胸前，一手指天，一手指地，雕像一般靜靜的不動了，彷彿潛神祈禱的信徒。
霎時間長風呼叫，從四周深不見底的天淵里怒吼著撲上來，裹卷著一層薄薄的霧氣散落在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