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七章 索然無味
「哈哈哈，老子果然命大。」躲過一劫的魯強，沒心沒肺的咯咯傻笑。
沐晨掃了一眼魯強，實在懶得跟他交流，轉身對他母親囑咐：「今天運氣還算不錯，不過，若是還有下一次，那就要考慮截指了……」
對於這種不配合的病人，沐晨也不想費口舌，直接說嚴重後果。
魯強母親連連擺手：「沒有下一次了，我保證……」
床上的魯強，也感受到護士殺人的目光，乾笑兩聲，從枕頭下摸出一包檳榔，不服氣的道：「不就是一包檳榔嘛，不吃就不吃嘛，凶什麼凶。」
見病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趙三墩搶救成功后的喜悅蕩然無存，只覺得索然無味……
在雲醫手外科，只有經過「魔鬼訓練」的醫生，才能上手術台。
每名醫生，必須做10隻白鼠的尾巴小血管吻合，通過率超過95%，才算合格，除此之外，還有其他基礎訓練。
為什麼要求那麼苛刻？
因為手外的活，就是複雜、精細。
在雲醫，手外傷的患者是急診最多的，遠遠多於婦產科、腦外科、創傷骨科，最常見的三類病人：
工人（工傷）
拳擊愛好者（打架）
悲觀主義者（自殘）
而手外很多活，也是很精細很考究術者的，例如皮膚破損、斷指再植、全臂叢損傷。
「趙三墩，你昨天縫合雞翅，通了幾根？」郝蓓走過來，毫不客氣就捏了一隻雞翅，吃的津津有味。
趙三墩頓時臉色一黑。
好心情全無。
這句話，戳到了他的心窩子。
「縫合了20個，通了8個。」趙三墩垂著腦袋，瓮聲瓮氣道，感覺手上的雞翅都不香了。
「那你幹嘛向沐醫生請教？」郝蓓撕了一口，漫不經心道。
「對啊。」趙三墩眼前一亮，滿臉討好的看著沐晨。
「縫合血管，重點是剝離血管外膜，進針方向要垂直血管壁，避免血管扭轉，徹底清創，做到這幾點，基本合格。」沐晨邊嚼邊道，沒有藏私的心思。
趙三墩若有所思的念叨幾遍，下意識去胸口摸筆，忽然鬼叫道：「筆呢？我的筆去哪了？郝蓓，借筆給我用一下。」
「記得還我。」
郝蓓嫌棄的翻了個白眼，甩了一隻筆過去。
剛進來的小護士夏晴，咯咯直笑。
外科辦公室，經常會聽到有人鬼叫：「筆呢？我的筆在哪？誰能借我一隻筆？」
然後……
借了不還，或者順手順一隻。
這是外科醫生的常態。
「都吃好了嗎？」
費青推門而入，氣色紅潤，聲音洪亮，一看心情就很好。
「又有病人？」沐晨條件反射的問了一句。
費青哈哈一笑：「不錯，剛接電話，郊區一工廠，衝壓機壓斷手指，左小指完全離斷，再過幾分鐘就到了，一起去看看。」
「好。」沐晨抽了張紙巾，擦完嘴，快步跟上費青。
斷指，是個悲劇。
尤其是在沿海工業城市，斷指很多，很多小工廠，用的甚至是幾十年前的老衝壓機、注塑機，沒有紅外電子眼等自動保護裝置，導致工傷事故頻發。
雲海市，地處內陸。
經濟在全省排第二，可斷指再植的比例並不高，平均一天也就2-3例，大半還要分流到手外科。
因此，沐晨對每一例病人都視若珍寶。
五分鐘后。
急促的腳步聲響起，伴隨著護士的聲音：「來，這邊走。」
一群人急匆匆的沖入搶救室，進門直嚷：「醫生，醫生，快給我看看。」
為首嘶喊的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漢子，白色的紗布包裹著左手，鮮血染紅了大半，格外刺眼。
「斷指在哪？」費青不慌不忙的迎上前，先查看了一下斷指，微微皺眉。
沐晨見狀，上前一看，也輕輕皺了下眉頭。
左小指，中節離斷，還是機器碾軋傷，按照難度分類，算是II度。
碾軋傷比切割傷難處理。
「趕緊把斷指處理，冷藏，」費青皺著眉頭，先吩咐護士處理斷指。
「醫生，稍等一下，我想問問做這個手術需要多少錢？」人群中，忽然走出來一個留著寸頭的中年男子，小心翼翼的問道。
「你是……」費青有些狐疑。
「我是他們的主管。」寸頭男訕訕一笑，「我們老闆讓我問一下手術費，看接下來如何處理？」
費青腳步一頓，扯了扯嘴角。
隨即一把拽住沐晨。
沐晨正準備去手術室，對費青的舉動，有些不理解。
「病人是左小指碾軋傷，比較麻煩，初步預估費用，算上住院費、術后恢復，可能在15000-30000左右，不過，如果你們有醫保，可以報銷一大半……」費青不緊不慢的說著，目光卻一直在觀察那個寸頭男。
沐晨不太明白費青的舉動，卻也沒急著走，而是雙手抱胸，冷眼旁觀。
果然，聽完費青的話后，那寸頭男臉色一沉，拉住患者走到門口，咬著耳朵說了幾句，又掏出手機打電話。
費青冷笑一聲。
餘光掃到沐晨皺眉有些不解，便拉著他走到角落裡，壓低聲音道：「沐晨，你以前跟病人接洽少，以後像這種工傷，術前交代一定要慎重。」
「為什麼？」沐晨不明覺厲。
費青冷哼一聲：「還不是因為錢。」
「錢？」
「這種工傷，涉及到傷殘鑒定、賠償和保險，交代時一定要說清楚。」
費青放慢語速：「首先，不是所有工廠，都會給給工人上保險，那麼出了事，若是金額大，老闆未必就會支付醫療費，很可能就會選擇和患者私了……」
不等沐晨回味過來，那個寸頭男，捏著手機，走到患者身邊，嘰里呱啦說了一通，然後兩人似乎起了爭執。
費了半天口舌。
爭吵平息，兩人似乎達成協議。
然後那患者走過來，主動放棄了斷指再植手術，轉而選擇做殘端。
沐晨很納悶。
當他們離開搶救室后，小護士才神神秘秘的道出真相：「病人選擇私了，一根手指，賠了五萬塊。」
聽到這個結果，沐晨的內心是五味雜陳，他想不明白，明明可以挽救的手指，為何就輕易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