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432 巨嬰

是的，歷史重演了。

利茲馬特在遠古時代，屠戮了泰坦一族和他自己所在的巨龍一族，一舉從魔導境破入神級，又以神級實力，殺死了過半的人族，以及不計其數的遠古異族——這段歷史，又重演了。

不久前，安德魯等人看到霍利加爾的屍體之中，伸出一隻微胖小手的那一瞬間，一個聲音直接在安德魯的腦海中響起，說的是：「不準動。」

那是一個……孩童的聲音。

只聽聲音，就像是孩子們之間嬉戲玩鬧的時候，一個孩子對另一個孩子說的那種遊戲式的「不許動」。

然後安德魯就發現自己真的動不了了！

世界規則構成的風暴，在利茲馬特的操縱下，直接裹住了安德魯的身子。

底層規則所在的風眼位置，就那麼自上而下壓在了安德魯的頭頂！

「——造物之境！」

安德魯立刻就確認了，遠古時代還是神級的利茲馬特，在沉睡了這麼多年之後，已然達到了神級之上。

水神當初在臨死前，位階破入神級，領悟則觸摸到了造物境，這才勉強重創了當時還只是神級的利茲馬特。

利茲馬特顯然通過那一次受挫，在這麼多年的沉睡之中，讓自身的實力又更進了一步。

安德魯人不能動，卻是立刻運用領主之力，將自身力量全部分享給芭芭拉。

讓芭芭拉可以不用和自己手拉手，也能運轉「水火相濟」，將戰力提升到神級。

「是利茲馬特，只能是他了！但別害怕！」

分享力量的同時，飛快地傳音對芭芭拉說：「他可能和霍利加爾一樣，也是個半吊子！而你我經過上一次水火相濟，各自實力又有提升！再次聯手的實力只會比前一次更強！

我暫時不能動，你拖住他，千萬別著急，先盡量拖住他——」

安德魯沒說完，就看到芭芭拉身子忽然一軟，撲通一聲倒在地上，然後迅速沒了氣息。

緊接著一道肉眼根本看不清是什麼模樣的身影，掠過芭芭拉倒在地上的身體，沖向了其他人。

是的，芭芭拉是眾人之中，第一個被殺的。

雙方差距之大，讓安德魯感到極不真實。

眼前不斷飛濺的殘肢血肉，卻又不斷提醒著安德魯：這，就是現實！

在水神世界聽梁說起那段歷史的時候，安德魯只覺震撼，但畢竟不是親歷者，無法感同身受。

此時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眼睜睜看著歷史就在眼前重演，而自己什麼都做不了，安德魯才明白有些事情不親自經歷，根本就不明白到底是什麼樣的感受。

很快，利茲馬特就殺光了現場除了安德魯之外的所有人。

整個過程簡單到都沒什麼好說的。

就是一句「不準動」，然後風捲殘雲般殺光，如此而已。

甚至直到最後一個除了安德魯之外的活人倒下，安德魯都沒能看清對方到底長什麼樣！….

只聽到一聲：「到你啦。」

然後就是撲面而來的、令安德魯瞬間感到無法呼吸的恐怖壓力。

在這壓力之下，安德魯沒有任何能做的事情。

就在安德魯拚命睜開眼睛，想著即便死也要站著死，睜著眼睛死，在戰鬥姿態下和大家一起死的時候，原本躺在地上的霜霜忽然彈身而起，朝那恐怖壓力的源頭，迎了上去。

或許是因為霜霜自身的生命力極強，又或許是安德魯的治療手法效果拔群余意未盡，總之，霜霜的肉身還保持著活力，只是她的意識其實已經昏迷了。

此時掌控她身體的，是另一個意志。

竟是那個在安德魯回歸火焰世界，曾向他發出求助的火焰世界的位面意志！

位面意志附身在一個位面生靈的身上——這種現象，已經超出任何已知的魔法研究領域的極限範疇了。

但事實就是，火焰世界的位面意志以霜霜的身體為載體，向著利茲馬特發起了絕命的反抗。

雙方在安德魯的眼前連續的激烈碰撞，轉眼間已不知道打到火焰世界的哪裡去了。

安德魯因此暫時沒有死。

然而僅僅是被利茲馬特的死亡壓力逼迫了一下，就已經讓安德魯遭受重創，就連體內的冰獄寶石也被震得飛了出去，這才有了凱瑟琳從冰獄之中脫困而出的事。

「位面意志，是覺得繼續讓利茲馬特肆意妄為，這個世界馬上就要完了，所以才拼了命地也要反抗么？」

安德魯靠坐在水塔樹夏爾的樹榦底部，身體暫時無法動彈，耳朵卻是能聽到源自世界的一聲聲怒吼。

戰鬥還在繼續著，在這個世界的某處。

只聽那吼聲越來越低，直到徹底消失。

眼前是一派末日般的場景，世界的聲音卻不再響起。

世界意志也死去了。

而利茲馬特馬上就要回來，收割他在這世界上還未收割的最後一個……哦不，現在是兩個，還活著的人了吧。安德魯心想。

「你說，歷史重演？什麼意思？」

凱瑟琳看著安德魯，眉頭緊蹙，忽然想到了什麼，下意識地壓低了聲音道，「你是說……利茲馬特？！」

她居然也知道利茲馬特的存在。而且似乎知道一些遠古時代的那段歷史。

安德魯不答，只是仰起頭，抬眼看去。

陽光被遮擋住了，巨大的陰影投射下來。

之前安德魯始終沒看到對手到底是什麼樣的，現在終於看到了：那是一片連綿的火山群……構成的一頭巨龍。

底比斯山脈，哪裡是什麼利茲馬特的沉睡之地？

這片山脈本身，就是沉睡中的利茲馬特！

他此時遮天蔽日，振翼而來。

陡然一個俯衝，在降落過程中飛快地變形、縮小，最終落到地面上，落到安德魯的前方不遠處的時候，已是一個嬰孩模樣。….

他的聲音是稚嫩的孩童，身形樣貌卻是更幼小的嬰孩。

只是這嬰孩雙足站立，足有三米高下，是個貨真價實的「巨嬰」！

他額頭上一對尖尖的角，比起龍角，那更象是一對惡魔之角。

他的臉上也確實掛著惡魔般的笑容，一邊笑，一邊吃著一根冰激凌！

安德魯仔細看去，卻見那哪裡是什麼冰激凌，分明是密度極高的濃縮水元素，其中哪怕任何一點，都能散作一片江河湖海。

火焰世界的水資源貴乏之極，所有人都想要知道這到底是為什麼？

真相卻是這世界的絕大多數水，都被眼前的巨嬰一人掠去，然後壓縮成了一根根冰激凌！

「開什麼玩笑……」安德魯看著這樣的利茲馬特，喃喃說道。

對方是人形並不奇怪。梁破入神級的時候，就能化身為人了。這利茲馬特的位階更高，所以他如果不是人形，反而奇怪。

但安德魯萬萬沒想到是這樣的一個巨嬰模樣的人！

厚厚的舌頭舔在那冰激凌上，安德魯可以清楚聽到水元素精靈發出的慘叫。

嗤嗤聲中，冰激凌被直接燒化了一層，然而還未來得及蒸發，便又被一股無形的力量重新拉回去，再次變成冰激凌的一部分，永無止盡。

「哦？怎麼又多出來一個人？」

利茲馬特一邊吃著冰激凌一邊走上前來，瞥了一眼凱瑟琳，隨後看向安德魯，「我以為就剩你一個了。」

安德魯掙扎著將懷中的芭芭拉輕輕放下，然後扶著夏爾的樹榦，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利茲馬特？」

「是我。」巨嬰點頭。

一道身影橫到了安德魯和利茲馬特之間，凱瑟琳瞪著眼前的巨嬰：「所以就是你么？是你殺了我父親母親，還有我妹妹？」

黑色的滅火之火，還有無形的無形刃火，同時從凱瑟琳的體內湧出。

曾經她用「王庭冰紋」，讓兩種奇火強行融合，化作一柄斧槍。

此時她卻是不再強行拼接，而是左手握住滅火之火化作的黑斧，右手持握無形刃火化作的戰槍。

「哦，原來是凱瑟琳啊，霍利加爾跟我提過你。」利茲馬特微笑，「你擁有我的滅火之火，我可以不殺你。霍利加爾死了，我需要一個新的僕人，怎麼樣，要不要為我工作？」

說話之間，霍利加爾的周身也浮現出黑色的滅火之火，接著……也浮現出無形刃火、以及橘焰暖火、純白熾火、死靈紫火等除了生命之火外的全部八奇火，甚至還包括一些陌生的、根本不在歷史記錄中的奇火。

所有這些火焰，都被那黑色的滅火之火，牢牢控制著。

凱瑟琳卻像是根本沒看到這些，只盯著利茲馬特的人，說道：「你媽有沒有教過你，不要搶別人的獵物？」

「哦？」利茲馬特眉頭一挑，低頭看去。….

只見一柄透明的尖槍，不知何時居然刺穿了自己的胸膛！

安德魯本以為凱瑟琳這個弒姐、弒夫的變態，一定會接受利茲馬特給出的條件。

完全沒想到凱瑟琳反而用實際行動做出了回答，那就是：你特么的給老娘去死！

她一槍刺穿了利茲馬特的胸膛，同時掄起黑色巨斧，狠狠砍在了利茲馬特的脖頸之上！

只聽凱瑟琳尖聲咆孝著：「你知不知道，貝魯、尹蓮、還有芭芭拉那死丫頭，都是我的獵物！我的！是我的必殺名單上的人！你特么的，敢在我殺了他們之前就動手？給我吐出來，把他們的命給我吐出來！

利茲馬特嘆了口氣，似乎有些遺憾，隨後他微笑著，將扎入身體的尖槍和斧頭都順勢吸入了身體。

同時他的背上冒出來一道道黑色火焰凝成的手，慢慢摸上了凱瑟琳的身體，抓住了她的四肢。

再然後，安德魯就聽到了凱瑟琳的慘叫聲。

凱瑟琳說過，她融合兩種奇火的方式，就是忍耐常人無法忍耐的劇烈痛苦，就是這麼簡單，卻恐怕是除了她這種瘋子之外，沒人能真正做到的方式。

她對痛苦的忍受力是無與倫比的。

現在的她卻在慘叫。

慘叫的同時，她依然破口大罵著。

如此持續了整整十五分鐘，一切重歸平靜，利茲馬特抹了抹嘴，有些意猶未盡，目光再次看向安德魯。

安德魯也默默看著利茲馬特。

事實上，剛剛過去的十五分鐘里，安德魯雙眼一眨不眨，認真仔細地，看完了整個過程。

什麼都不做，就那麼看著。

之前利茲馬特殺光除了自己的眾人的時候，安德魯什麼都看不清，也就收集不到任何情報。

而如今眼前的這一幕雖然令人極度不適，但利茲馬特是「可見」的了。

所以安德魯看得非常認真、非常專註。

最重要的是，安德魯還不願意就這麼認輸放棄！對於任何一名穿越眾而言，都會理所當然地認為自己拿到的是所謂的主角劇本，也就是壓力再大，也不會超過能力極限的那種。當芭芭拉倒下的那一刻，安德魯感到自己差一點就崩潰了，承受不住了。而當真正體會到，全世界就只剩下自己一個人的時候，痛苦過於強烈，反而變得無關緊要了。

因為……已經沒有什麼還可以失去了啊。

認認真真看完利茲馬特殺死凱瑟琳的全過程，看到最後，安德魯感覺自己也變態了，因為生理上已經沒有那麼不適了，到最後，在不斷的自我心理暗示下，甚至感覺就像是在看動物世界里的一幕罷了。

也正是在生出這種感覺的一刻，安德魯腦海中，自然而然地浮現出了一個強烈的念頭：「霍利加爾，或許是對的。這怪物根本就是不可『戰勝，的，試圖『戰勝，它的這個思路，或許從一開始就是不切實際的。根本就不可能『戰勝它，，而只能……『吞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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