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1章 傳言

紀無雙和洛河知道回客棧是自投羅網，但要找證據逃不開那裡，於是決定去客棧的附近探探情況，不打草驚蛇。

兩人繞回客棧的街上，那裡已經關了門，隱約可見窗欞門板有些破損。路上行人都有些好奇的看著，希望多得一些消息好作為茶餘飯後的談資。

兩人喬裝了一番，易容了臉上幾個部位，換了套衣服，成了兩幅新面孔，泰然自若的走在街上。

客棧門前有點距離的豆腐腦攤位前聚了一個小堆，都在侃侃而談客棧的情況，還煞有其事的談著自己信以為真的推論，彷彿這就是真相。紀無雙和洛河想收集一些信息，假裝感興趣的混在人群里。

「你們是不知道啊，這客棧老闆，是個黑心的。」攤位的老闆娘故作神秘的說。

這話果然引起了人們的好奇心，「為什麼這麼說？」

老闆娘很滿意這個反應，看了一眼問話的人，是個普通打扮的中年男子，「這位大哥是第一次來吧？」

「正是。」男子拱手點頭，禮節做得很足。

「那你不知道就不奇怪了。這以前啊，有些像你這樣第一次來這城裡的人住在那個客棧里，第二天來我這討水喝，愁眉苦臉的，我就問他呀，我說『大哥您怎麼了？在這城裡玩的不開心？』他說這店裡啊，住房分三六九等，飯食也分三六九等，他住的下等房，吃的都是些清水白菜，量又少，還讓他沒吃飽就另點飯菜，但按價算錢。房內用水也只在早上時送來一次，不夠水要買，他本交了住三天的錢，結果第二天就要趕他走，說他用度已經超出了費用，要從房費里扣。你們說說，這還有道理沒有？這情況我聽過好多次了，這老闆真是個黑心肝想錢想瘋了。」

有些人覺得不贊同，一個秀才模樣的人說道，「在下前段時間來城裡探親，未找到時就住在客棧里，但是老闆娘所說的情況在下均未遇到啊？我住的也是下等房，但其他情況均屬合理，收款收費也沒什麼問題。」

「哎呀你這小兄弟，」老闆娘轉頭看向他，嗔道，「這你又有所不知了。你是個書生，又在城內有親，這城裡人啊，是逮著外地人明目張胆的欺負，像你這種的，肯定是在一些你想不到的地方給你剋扣了，你好好想想？」

秀才下意識要反駁，但她說的也有理，一時想不到話回答，便沉默下來。

看他沒話了，老闆娘底氣更足了，「我還聽說呀，他家裡也亂得很。幾房太太在院里爭風吃醋的，打人下毒燒院子可是不少，他自己呢，又吃喝嫖賭什麼都干。這人吶，不僅心肝子是黑的，人也爛透了。我看這就是他的仇家來報復他了，出來混遲早要還的。」

聽她講話的人都沒有回答，不論是否信了，信了幾分，他們轉頭又會傳出去，添油加醋，在心裡說服自己，又在話語上引誘他人相信。最後源頭不明，話里的人卻被傳成了十惡不赦的惡鬼，背負了也許是他，也許不是他的臭名，一輩子翻不了身。

有人不管不顧，背著臭名，依然作惡多端；有人能忍，頂住了壓力，洗刷了冤屈，面對著依然存在的非議，無愧自己的活著；有人不堪其擾，被壓垮脊樑，對世界失望，悍然離開；有人信了自己就是這樣爛到骨子裡的人，從此癱在泥里越陷越深。

語言是世界上最神奇的力量，它向所有人開槍，無差別攻擊著一切所說的對象。它無形但殺傷力不亞於一切刀槍，它不傷人身，卻從心理開始擊垮。一旦倒下，便再也難爬起來。

生活把人變成看客，爬摸滾打行於世間，對生活的熱情變成對別人鬧劇的幸災樂禍，很少再感到悲憫，只會對比別人的處境和自己的遭遇，然後如釋重負，再說上幾句風涼話感動自己，慶幸於世界上還有人比自己慘，那最好不過。

紀無雙覺得有些失望，洛河早就對這些人的醜惡嘴臉無感，知道紀無雙難過了，拉了她要離開。

老闆娘正講到興頭上，冷不防看見有人要走，有些不滿，「兩位小哥是覺得我講的不對？」

兩人易容成的是兩個平平無奇的年輕人，穿的也是破布麻衣，老闆娘只當是兩個遊手好閒的人，不聽她說話這就讓她覺得很冒犯，非掰扯掰扯不可。

「未曾。」紀無雙出於禮貌還是回答了她。

「那你們走什麼？」在她眼裡，這就是侵犯她尊嚴的表現。

「有些事情，著急離開。」紀無雙不想跟她多廢話，很多這樣的人，跟她講道理是說不清的。紀無雙說完朝她點了下頭，拉著洛河走了。

一路下來一直找不到證據，又聽了這樣一席自大又無知的言論，紀無雙整個人都提不起勁。

洛河揉了揉她的手，「不必難過，現在很多事情確實是這樣的，我們只能控制自己，管不住別人的。」

紀無雙抿嘴笑笑，長嘆口氣，「嗯。當務之急還是先找到幕後主使。」

洛河看她似乎好些了，知道她有意岔開話題，便順著道，「依我看，跟艾奇脫不了關係。」

「我也這麼想，但可惜找不到證據。」紀無雙認可，她從一開始就覺得跟艾奇脫不了干係，只是這次他竟然如此天衣無縫，著實讓她有些頭疼，「沒有證據，我們先不告訴艾霜了，平時多提防一些吧。」

洛河點頭。兩人回到剛剛易容的地方換回了原來的裝束，然後去了榮桃艾霜所在的醫館。

彼時，艾霜醒過一次喝了葯又睡下了，榮桃去後院把自身裝扮清理了一下，就一直守在窗前。看見兩人進來，起身相迎，「怎麼樣了，有眉目嗎？」

紀無雙搖搖頭，「一無所獲。那人太狡猾了，連客棧也關了。我們沒找到證據。」

榮桃知道他們儘力了，寬慰道，「無礙，辛苦你們了，為我們的事情這麼奔波。」

「不用這麼客氣，都是朋友。」紀無雙笑。

三人坐在床邊，盡量不礙著醫館里的其他病人。醫師似乎知道他們有事商議，未曾帶新病人進來這裡，所以比較清凈。

「榮桃，我覺得短期內此人應該不會再出手，這城裡也算安寧，我們在此地修整一番，過幾日再出發如何？」紀無雙看著榮桃，問道。

「我自然是同意的。」榮桃點頭，如今艾霜受了傷，她的本意也是想讓他好好休息，但正事要緊，於是她才沒主動提。如今紀無雙這般說，好似瞌睡了有人遞枕頭，她再贊成不過。

「那等艾霜醒了，再問問他的意思。如果都可以那我們過幾日再走。」

「嗯。」榮桃點頭。

三人坐在醫館中，享受難得的安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