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他是質子么?

第5章 他是質子么?

兄妹兩人說說笑笑,不多時便近中午了,按照慣例,鳳當歸須得去鳳帝跟前聽訓今日所學,可有長進之類。

臨走之前,鳳當歸忽地想起什麼的提了一句,「君至邀我明日去穆府,正好去探望一下穆老太師,你要不要隨我一同去?算作給方才的賠罪了。」

「君至?」

鳳還朝偏了腦袋,皺著笑臉作不解狀。

「就是半個多月前進宮的,你那時還故意躲在假山後頭,扔蛇嚇他呢。」

鳳當歸無奈的搖了搖頭,好笑道,「那是左相府里的大公子,穆禹,小字君至。」

「左相府、他姓穆?」

鳳還朝眨巴了下眼睛,樣子頗有些好奇。

鳳當歸點頭,「是,是姓穆。」

「那我去,哥哥,那個傻小子,就是穆老太師,的孫子,穆府的大公子?看起來傻傻的,一條沒毒的,小黑蛇也,能嚇到他,真是的,沒用。」

鳳還朝笑嘻嘻的答應了,沒心沒肺,還有些洋洋得意自己的惡作劇。

「你呀!」鳳當歸輕輕點了點她額頭,「好了如如,哥哥該去給父皇請安了,你先好好休息,待明日午膳過後我再來接你。」

小小少年微正了衣襟,揉了揉胞妹的頭髮,端著那清貴無匹的神情離去了。

走之前,鳳還朝能清晰望見他眼裡的疲憊倦怠。

心口一疼,是既熟悉又陌生的痛感。

鳳還朝靜靜望著殿內,一手捂著胸口,一手攀上那被綠蘿攀滿了的木欞窗口,微微一笑。

她想起來。

鳳當歸剛才口中說的那位穆老太師,一生錚錚清譽,文華滿腹,不僅是鳳鳴學府的榮譽院長,更是參知政事,一朝首輔,兼任太子太師,曾教導過鳳朝三任儲君。

這麼一位名動天下的老人,卻管教不住自己幼子,使其與花苑妓子苟合,而後更是珠胎暗結,有了私生子。

幼子多病,去世后不到一年,就東窗事發。

這件風塵舊事在鳳陵城中傳的沸沸揚揚,令穆老太師在朝堂上顏面盡失。

他上表鳳帝,請辭歸老。

鳳帝憐他年老,就保留了太子太師一職,至於左相之位,就順勢給了穆老太師的長子,穆知卿。

這位新上任的左相大人熟悉百經,奉行中庸,多年前也是叫鳳鳴學府的天之驕子,如今在朝廷任職也是頗為得心應手。

就是可憐老太師雖對幼子的行為痛心不已,可畢竟是親生骨肉,想打想罰人也不在了,更不能置自己的聲名於不顧,對一個風塵女子做出於禮義不合的事來。

更何況那女子生的,還是他幼子的唯一子嗣。

好不容易納進了族譜,落戶在了長子穆知卿名下,可疼了還沒幾年呢,就三天兩頭病倒,如今正養在穆府的偏院別居。

原本鳳陵城中等著看戲的人都不禁搖頭,還以為是個厲害的,哪想竟是這麼個體弱多病,受不得尊崇的,到底是命薄壽短了。

穆老太師對外間消息是充耳不聞,把那孩子養在身邊傾心照顧。

只不過這幾日穆老太師生了熱症,來勢洶洶,纏綿病榻,別說教課,就是床榻都根本下不了一步。

鳳當歸這幾日都是一下學就去穆府探望,只不過這一次,她將要跟著去。

鳳還朝細細盤算著。

其實,上輩子也發生了這麼一樁事,不同的是,上輩子鳳當歸可沒提到要帶她去什麼穆府,見什麼好友。

所以,只憑這一點,那條蛇也不是全無用處。

至於,穆相府裡頭那位所謂「福薄壽短」的病弱二公子……卻是臨她身死,都還活到的好的不能再好了吶。

呵,穆府二公子,穆堯。

算起來,是她要找到的……第二位故人呢。

-

午膳后,鳳還朝準備完畢,就無所事事的在清華殿裡頭轉悠,等著鳳當歸來接她。

看時間還有一些,她就借著消食的名義邁著小步子,晃蕩到偏殿側苑的桃林里。

那裡有一架鞦韆。

鞦韆上百花環繞,襯得那上面的青糰子更是嬌軟可愛無比。

「青桐桐,你再推高,更高一些啊!」

「高些,再高些!」

青桐站在鞦韆后,一邊推,一邊看得膽顫心驚,想攔又不敢攔著,絞著帕子急聲道,「殿下,真真不能再高了。」

鳳還朝笑的沒心沒肺,大聲催促道,「哎呀別啰嗦了,快點推,孤要玩得盡興,再回去等哥哥!」

「殿下~」

「快呀!哈哈~~再高些啊!」

歡樂無比的笑聲一陣陣的傳出了桃林。

側苑門口,抱著包袱進來的綰衣聽見這笑聲,不禁垂了眸色,娃娃臉上的神情也就看不大分明。

領他進來的年老宮婢面目刻板,還在細聲囑咐,「少看,多聽,還朝殿下身子金貴,別說教你規矩,就是不順心了拿你出氣打罵幾下也是別人求都求不來的福氣!小殿下雖性子養得嬌縱,可也就是年幼頑劣,待長大了知書識禮,自然也就好了。清華殿不比別處,凡事都得小心仔細著,記住沒?」

綰衣低聲回道,「知道了,嬤嬤。」

桃林里,領人進門來的青衣宮婢走到鞦韆邊,附在青桐耳畔說了句什麼后,就退回了一旁。

青桐抬起臉來,遠遠的看了殿門前那道青色的身影一眼,皺起眉頭。

「北苑……」

雖說已經向鳳帝鳳后請示過,也查過這個綰衣的身份,並無異處,只是一個陪同東荊王世子來鳳陵的小小隨從。

可想起來還是古怪的緊,那麼個腌臢地方的人,昨日怎麼就兀地到殿下跟前,還讓殿下上了心?

可人好歹是殿下親自看上眼的,她也不能就這麼的把人給送回去了。

青桐眉頭愈皺愈緊,憂心忡忡,手上動作也就慢了下來。

「青桐?你怎麼了,快推呀!」

鳳還朝背對著她,沒瞧見殿門前的那一幕,扭頭望見自家這杵著不動,不知已經神遊到哪兒了青衣女官,嗔怒道,「好你個青桐,孤都說了,要罰你了,你還敢走神?!」

說著就氣呼呼的跳下了鞦韆架。

連生氣都是一副嬌俏軟糯的小模樣。

而鳳還朝己卻是不知,端著這副貌似兇惡的糰子臉踮起腳,想戳自家女官的面頰,無奈人小隻能夠著腰,於是愈加不忿道,「蹲下,說話累。」

青桐滿頭黑線,「……遵。」

這邊,那老嬤嬤帶著綰衣已經到了跟前兒,恭敬的跪伏下去。

「殿下尊安,老奴是內務司掌官宮人調動的掌事嬤嬤,受鳳后詔令,給殿下帶了這奴才的身份牌碟來,呈請殿下。」

老嬤嬤說著跪下來,雙手高舉過頭頂,攤開掌心裡的赤色描青的木牌來。

鳳還朝正戳著自家婢子的嫩臉蛋玩兒的興起,聞言頭都沒抬,奇怪道,「什麼奴才?孤這殿裡頭,又換人了?母后也沒提過啊,青桐桐?」

她一副沒心沒肺,全無記憶的樣子。

老嬤嬤被問得一愣,跪又不是起又不是的,一時竟無言以對。

青桐很想翻個白眼,來表示對自家小殿下記憶力的信服。

不過,不記得也好,她正要出聲讓打發了,就聽那伏在老嬤嬤身後的青衣小內侍把頭磕在青石板上,悶沉一聲。

「奴才綰衣,見過公主殿下。」

卻是極平靜的語調。

青桐神色一厲,果然不是個簡單的!

「綰衣?」

鳳還朝歪著腦袋想了想,仔細盯了綰衣的身形半晌,恍然大悟般脫口而出,「噫,原來是你啊!」

青桐:「……」

綰衣:「……」

「那個,你抬起臉來,讓孤再看看,別是昨日,天光昏暗,看錯了眼。」

「殿下。」青桐面無表情的俯身在她耳邊,聲音卻很有些委屈,「殿下總不愛記著鳳宮規矩,娘娘說幾回了也不改。殿下可記著了,能進內殿服侍的,全是娘娘親自挑選的,都是自小熟悉宮裡規矩的,這小內侍出身北苑,自當安置在外殿做雜役。」

「北苑?」

鳳還朝怔了怔,皺起可愛的小眉頭,思索很久,轉頭一派天真地問,「青桐,他是質什麼……質子嗎?」

青桐四處看看,慶幸無他人在場,只有清華殿的幾個老宮婢,她趕緊跪伏,「殿下,這句話說不得!」

其他宮婢紛紛跟著跪下來。

就是綰衣也低頭不語,望不見臉,全不知其心思。

「為何呀?」

鳳還朝扶青桐起來,笑嘻嘻道,「孤聽,雜掃宮人說過,北苑就是,用來關那,四個臣國,送過來的質子的,他不是質子,是什麼啊?對呀青桐桐,質子是什麼啊?」

「殿下,這不能這麼叫,北苑裡頭住的都是四個臣國送來的嫡郡主,王世子,都是客人,只是常年借居在北苑罷了。」

青桐費一邊盡心力解釋,一邊又想著要把清華殿負責外殿清掃雜物的宮婢全換上一遍,至於那個嘴碎的,下半生就在內刑司養老罷。

「哦,那他呢,他是什麼?」

鳳還朝偏頭笑著一指綰衣,如同隨手指過一個賞心悅目的物件。

青桐巴不得自家小殿下離那小內侍遠一點,遂輕聲道,「東荊國王世子院子里的隨從,一個小內侍,現居北苑南門口的偏殿裡頭。」

「這樣啊。」

鳳還朝自語,往前走了幾步,到了從頭到尾一直低著頭的綰衣跟前,站定,然後慢吞吞的伸出嫩白手指,點在綰衣下巴中間,再一勾,抬起來。

「綰衣,孤問你,可願留在孤身邊,受孤教導?放心,孤既然張了口,就不是拿你玩笑,其他侍從,孤收了也就收了,罰了也就罰了,死……也便死了。」

她笑說,「只難得,你這般合孤……眼緣,所以孤便做主,允你選擇。」

青桐眼角抽了抽,她貌似記得上一回殿下滿面笑容的說這番話的時候,那犯了錯的宮人還真傻乎乎的以為可以自主選擇,毫不猶豫選擇說甘願去內刑司領罰,結果現在人在浣衣司,沒日沒夜的洗著從各殿送來的宮人衣衫,要多凄慘有多凄慘。

殿下的原話是,不洗夠十年的衣裳,不許轉調別院,有這一番話,自然沒人敢觸霉頭,得罪殿下。

還有再上一回……

綰衣顯然也是對鳳還朝的可怕性情有所耳聞,此刻聽到她這麼說,嘴角笑容都有些凝固,「小人……」

「先別急著答,想清楚再回話罷。」

她聲音軟糯,卻是逗弄玩寵一般的頑鬧口吻。

綰衣直愣愣望著近在咫尺的奶白小臉兒,笑起來眯起來彎彎的眼睫,唇齒間一呼一吐的氣息里都帶著淡淡的奶香味,噴在他臉上,他瞳孔一縮。

被觸碰到的下巴處有著輕微的刺痛感,一絲屈辱自心肺密密麻麻蔓延而出,他這才記起來什麼似的,隱在衣裳里的手輕顫,再重重攥緊。

假裝不經意的掙脫開鳳還朝的手,綰衣跪伏在地,再次表態,「謝公主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小人願意跟隨殿下左右,還請殿下恩准。」

「真乖。」

鳳還朝饒有興緻的打量著,看七八歲大的娃娃臉小少年伏低做小,衣衫破舊,才出冬日,脖頸處有著大小不一的凍傷傷口,想來衣服下只會更多,這般隱忍不發的樣子,不禁撇撇嘴,蛇牢play沒有了,水獄play沒有了,那就沒辦法了,只能開始執行……B計劃了。

這可是他自己選的,似是想到了什麼有趣的事情,她微微笑了起來。

「你既應下,青桐桐,著人帶他去,暖閣的偏殿,以後,他住那裡。」

「殿下,那地方不是——?」青桐驚訝出聲。

「孤覺著好。」鳳還朝歡喜的朝她眨了眨眼睛。

青桐只能點頭,接著又問道,「殿下方才的手勢是跟誰學的?」

那輕車熟路挑起綰衣下巴的姿態,簡直跟一般世族裡的浪蕩公子調戲良家女子沒兩樣,可公主殿下從未出過宮門,又是哪裡學來的。

然後她只能安慰自己,至少公主殿下長得可愛,人也小,這看起來就跟小孩子玩鬧一般,沒事,沒事。

鳳還朝完全不知道青桐糾結的內心活動,聽見她問,也就道,「跟三皇兄啊,有一回,孤去他宮裡玩,他就是這樣子,跟宮人講話的。」

「三殿下?」

青桐捂住胸口,直想吐血三升。

三殿下是後宮四妃之首齊妃的孩子,今年才十二,就有了這番浪蕩作派,還半點不避諱,看來是時候得稟明鳳後娘娘,好好規範一下諸位皇子們的言行舉止了。

被青桐勸著放下手,佯裝公主儀態,沒過幾瞬,鳳還朝就打了個哈欠,有些困了。

青桐走近,抱了她起來,有些不忍。

鳳還朝眨著犯困的眼睛,嘟囔著什麼,趴在青桐耳邊竊竊私語,盪了盪藕色裙踞下的小腿,綉金鞋履上碩大的粉珍珠泛著明晃晃的水潤光澤。

忽地——叮鈴。

叮鈴。

叮鈴。

伴隨著一陣清脆鈴音,一隻腳系紅繩銅鈴的雪白糰子自宮檐苑牆琉璃瓦間奔躍,速度奇快,至清華殿宮苑,直越過紅木鞦韆與重重花木,踱著貓步到了鳳還朝跟前。

步履輕盈,姿態優雅。

「白大人尊安。」

掌大的白貓一路走來,只要聽銅鈴聲響,一眾宮婢內侍紛紛行禮,形態恭敬。

白貓頗具靈性,高昂著頭,一雙琥珀般的紫色豎瞳半眯,似乎對眼前這些凡人根本不屑一顧。

這隻白貓出身不凡,乃是鳳朝大祭司自海外帶回來的靈物。

朝野上下誰不知道,還朝公主出生那日,天降祥瑞,鳳朝歷代不問俗事的聖地——祭司塔的大祭司就降下「福祉」聖預,並一同送來了這隻異域奇種,陪伴伴公主殿下左右,靈性非常。

這也是鳳朝自開朝以來,唯一被授予官職的異類,且官至正三品,居三公九卿之列,雖不參政,但因著身份尊貴,卻也是橫行霸道,無人敢惹。

此時,白大寶在一陣尊呼聲里抬著高貴的貓頭,鼻孔朝天,翹卷著長長貓尾,氣勢洶洶的到了鳳還朝跟前。

青桐抱著鳳還朝,也笑喊道,「阿寶大人回來了。」

白貓喵嗚一聲,算是應答。

綰衣立在一邊看著,絲毫沒有察覺到自己日後生活里的巨大陰影,而是姿態恭敬的,表情輕淡的,微微笑著,眼睛里卻閃過一絲異色。

這就是傳言中的那隻……有著正三品官銜的異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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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公主過於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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