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最賤贅婿
太陽慢慢地爬上最高點,原本還有行人的大路上,漸漸地便只剩下蒸騰著的熱氣。
也不知道是過了多久……
一個樹蔭子的底下,忽然傳來鄭河說話的聲音,已然顯得有點不耐煩和暴躁。
只見鄭河指著秦心說道:「你、你真的是氣死我了!你就像是一頭牛一樣,想拉都拉不動。」、「而且那明明就是你父親答應下來的事情,你現在不答應,不但不孝,也是失信!」
這麼氣憤地說完,鄭河的臉色已經漲得通紅。
說實話!鄭河也沒想到,秦心竟然會有如此固執的一面。剛剛見到秦心的時候,給他的印象還是蠻不錯的,應該是個能講理的人,然而,現在秦心卻愣是把他氣得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因為他都已經說得口乾舌燥了,就是說不動秦心心甘情願地入贅到他們鄭家。難道真如一開始秦皓所說,脾氣有點臭?
其實鄭河也明白,讓一個有才能有抱負的人去入贅是很難的,但秦家這父子,也不能言而無信不是。他們鄭家,也不是好欺負的。
在鄭河和秦心爭辯的期間,鄭河帶來的四名仆隸,也是一路看著這一老一年輕在不斷地切換著戰場。原本是在太陽底下,隨後發展到了樹蔭底。要不是後面從大路上又來了一老一幼,估計兩人的爭辯都不會產生什麼結果。
……
鄭河是最先看到這一老一幼的,因為他剛好正對著秦心和這一老一幼,而秦心則是背對。
原本,鄭河都對秦心已經表示沒有辦法。但突然看到遠處走來的一老一幼,鄭河卻臉上突然一喜,然後立馬興高采烈地迎了上去,看得秦心一愣一愣。
不過很快,秦心又似乎是明白了什麼。
敢情鄭河這是想找一個能通道理的人來給他們作決斷。不過其實無論找誰來都是一樣,要不是秦心還需要鄭河幫他宣揚自己的孝子名聲順便搭個順風車,秦心其實大可以現在就離開。
原本,秦心是這麼想的:不管誰來都沒用。
只是隨後……
秦心看到鄭河那恭敬的姿勢,卻怎麼看,怎麼就覺得有點不對勁。因為……鄭河這上去請那位老人家的樣子,就這麼遠遠地看著,也有點太畢恭畢敬了吧!
……
近了。
大路上那一老一幼,終於是來到了秦心這邊。
「魯夫子您慢點!小心!小心腳下。」
「快!快從馬車上拿出個墊子出來。」鄭河還吆喝著自己的四名仆隸。
秦心也是稍稍地站了起來,挪了挪位置,讓了讓老人家。
在一邊讓的過程中,一邊也是上下地打量著。
待到老人家坐穩,老人家給秦心的整體感覺也才出來。
這老人家身高不比在座的人差,甚至隱約比秦心還高,長得眉白如八字,雙唇寬厚,下巴下的鬍鬚就不多說了,異常豐茂,還有隻能說那些什麼老人家都是長得慈眉善目都是騙人的,面前這一位老人家,就長得十分的凶神惡煞、不說話的時候,自帶著一股淡淡的威嚴。
而且……
不看不知道,秦心還看到,這傢伙在衣服遮擋著的地方竟然還配著劍!
你妹的!
要不是他要坐下,秦心都看不到衣服下面居然還有劍。
最後那把劍,而且是真劍,當然是由小童幫忙吃力地拿著。
剛來到樹蔭底下,秦心就知道這老人家的身份肯定不同尋常了。
因為一般能夠佩劍的,身份地位都不會差。
「魯夫子,我們有件事情想讓您給評評理。」鄭河甚至還要稍低老人家半個頭才說道,足見這個魯夫子的身份和地位。
說完,鄭河又是對秦心這邊說了一句,「你小子!今天有魯夫子在,看你還怎麼辯。魯夫子是我們大周朝名滿天下、知識最為淵博的人,我就不信他也說不過你。」
明明他跟秦心的父親之前有承諾在先,而秦心竟然想賴賬,這是鄭河最氣的。
被叫做魯夫子的老人家咳嗽了一聲,也是打量著秦心。
他似乎聽說過秦心,只不過,今天應該也是第一天相見。不然,也不至於說對秦心打量得這麼認真。
待打量得差不多以後,他才跟鄭河心平氣和、慢條斯理,以一副中立者的姿勢問道。
「不知道是什麼事情?」
當然期間,他的目光就從沒有從秦心的身上離開過。
「是這樣的……」
然後鄭河就把事情的經過完完整整地給老人家說了一遍,包括他跟秦皓的約定,還包括秦心說的那句父母的愛無限大,他想報恩也報不完,但是秦心現在卻想賴賬。
老人家聽完了以後,點了點頭。也不知道是說我已經知道了事情的經過,還是對秦心的那句話的讚賞。
回過神來……現在秦心跟鄭河的糾紛簡單地說就是秦心不認為現在的他,應該去履行之前他父親幫他定下來的諾言,因為他們現在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然而鄭河卻認為,即使秦心跟秦皓已經沒有關係,但承諾了就是承諾了,那就應該去履行。
秦心看著老人家認真聆聽以及思考的樣子,似乎想當和事佬。果然!過沒多久,老人家便首先對鄭河說道:「其實,這年輕人說得也有點道理,即使是我,似乎也無法駁斥他什麼。」
「魯夫子。」然後鄭河就傻眼了。
不過老人家隨後又問鄭河道:「你非他不要?」
「非他不要!」鄭河很堅定。
「為什麼?」老人家。
「因為……魯夫子您是一個見多識廣的人,所以相信您也應該聽說我們鄭家……」然後,鄭河便把自己的苦衷說了出來。並且,都已經說到如果不能逮秦心回去,那他們鄭家說不定就要絕後,秦心是他目前為止見過的最佳的人選,而且秦心怎麼能不守信呢。
或許是可憐鄭河的苦衷,魯夫子也不避嫌,最後直接說道:「那好!那我試試看。」老人家說著,然後又轉過頭來問秦心:「年輕人。既然你現在已經沒了父親,那麼為什麼你不能接受他的好意呢?」
「因為我已經有了自己的打算。」秦心。
「什麼打算?」魯夫子。
「呃……」一時間,秦心也還真不好說。不然,被這些人笑話怎麼辦,秦心自認畢竟是個『穩重』的人,「反正,我就是已經有了自己的打算就是了。」
老人家似乎是明白了一樣,點點頭,說道:「一個是有苦衷,一個是有難言之隱。不過我看相比於難言之隱,鄭家家主的苦衷似乎更大一些。年輕人,既然你不說出你的難言之隱,那你就不能怪我偏幫鄭家家主了。」
鄭河聽到魯夫子似乎要幫他,面上一喜。
而秦心這邊則是想著,你老人家雖然是夫子,但是我要死不答應,你也不能拿我怎麼辦吧,因此倒也沒有很在意。緊接著,一場在未來會被記入到『史冊』中的談話,也就發生了。
……
「年輕人,如果按照你的說法,那麼是不是你在很久之前曾犯了罪,過去的你所犯下的罪,今天的你就可以不用承擔?」老人家率先說道。
一開始,秦心聽說這老人家是什麼大周朝名滿天下、知識最為淵博的人,秦心還有點慌,不過現在,感覺似乎也不怎樣。因為這種類似的假設,鄭河之前就曾跟他說過了。然而鄭河並不是他的對手。
秦心毫不露怯,甚至有種好整以暇的感覺,先理了理自己的衣冠,恢復一股帥帥的模樣,這才平緩而有力地回擊對方道:「老人家,這性質不一樣。第一,那是我父親答應的事情,不是我答應的事情,那就不是我所犯下的罪。第二,在您提的假設中,過去的我跟將來的我都是同一個我,而現在的我,已經不是當初的我,並且關鍵是,這還是曾經的我的父親他自己一手造成的。」
秦心繼續道:「這就跟,原本我父親是有一隻羊可以許諾給鄭家主的,但是他卻把這隻羊在交貨之前一腳踹開了,我父親也不認那是他的羊。你總不能要求這羊自動去找鄭家主,然後填回之前我父親許下的諾吧,羊都知道自由了肯定會要多遠就跑多遠,我是人難道還不懂嗎。鄭家主也不應該去追那隻跑丟了的羊,而是應該去找我父親另外再要一隻。」
只能說秦心果然很會狡辯,不過要不是這樣,鄭河也不至於被秦心氣得一肚子火。
老人家認認真真地聽完,沒有說話。倒是鄭河,剛剛他就是這麼被秦心給氣得怒火攻心的,就差大跳起來罵道:「歪理!都是歪理!什麼過去的你,現在的你。還不都是你?」
「你怎麼看?」老人家沒有正面回應秦心,而是去問他身邊的小童,似乎是想考考小童。
然後小童便絞盡腦汁地想了想,回道:「他說的好像有點道理。」
「道理是有點道理,可他也不是羊啊。」老人家卻說道。
小童然後便一臉恍然大悟的樣子,回道:「對喔!如果是羊可以。可他畢竟是人,又怎麼會有人自甘墮落,把自己比喻成牲口。夫子您曾說過,人之所以比豬狗羊要高尚,就是因為人懂得守信。不能守信的人,甚至連豬狗羊都不如。」
靠!秦心覺得這兩丫的就是在演雙簧,不由得反問道:「小童,那你夫子有沒有告訴過你,無論是牲口,還是人,有一點都是一樣的,那就是都會有自己的想法,不會任人宰割。你見過有牲口或者是人主動跑到別人的刀下受死的么?牲口都知道有危險或者是遇到對自己不利的事情就跑,我作為人,比牲口還聰明,我不跑,那不是傻嗎。除非鄭家主把我強行綁回去,或者是拿其他什麼東西要挾我,這我沒法子,不然的話,我是絕對不會答應的。」
說完,秦心便一臉理直氣壯。倒是……其他人看秦心的樣子,卻忽然便變得有點古怪了起來。
老人家突然道:「鄭家主,既然他自己都說了除非你把他強行綁回去,那你就把他給強行綁回去吧,問題不就解決了?你就當是把走丟了的羊,又抓回來了。回去,立刻就成婚,他就跑不掉了。」
而鄭河聽完了老人家的決斷後,臉上似乎也寫著『其實……我剛剛也是這麼想的』,眼睛一亮,然後一幅正兒八經恭恭敬敬地開始給老人家道謝。畢竟如果不是魯夫子給秦心下了這麼一個套,秦心也不會上當:「謝魯夫子指點!」
然後便響起了秦心反抗的聲音……
「喂!你們怎麼能這樣!!」
「你們這是蠻不講理啊喂!」
「別以為我不會反抗。」
「靠!我的至尊殺器——小時候的手工鐵鍋呢?」
「媽的!忘了之前裝逼送人了。」
「你們四個。」
「別動手動腳。」
「我不跑還不行嗎。」
「放規矩點!」
……
老人家在解決了樹蔭下的爭辯后,不多久,又到了秦家的采地。
秦皓聞知老人家來了,二話不說,就跑了出去迎接。
「夫子您怎麼來了?有失遠迎。」
秦皓一臉恭恭敬敬。
老人家道:「怕事情不好解決,所以親自來一趟。」
秦皓又急忙問,「那現在外面的情況如何?」
秦皓對秦心的關心,可見一斑。
老人家回道:「已經解決了。」
可隨後聽完老人家的解決方法,秦皓又哭笑不得起來,問:「這樣會不會出意外?萬一他執拗起來……」
老人家卻笑了笑,「怎麼會有事。指不定,以後他還得感謝我。」
然後兩人一邊坐下一邊聊。顯然,魯夫子就是之前秦皓去找的那一位智者。
而這一次,也算是秦心自己作繭自縛。
後世有人讀到這段歷史,都說贅婿在古代不過是高等一點的奴隸而已,因為大多贅婿只需一匹馬就能換回來,而秦心則更賤,只值一頭羊爾。
……
講台上。
「反映了在距今約2800多年前的古代,贅婿身份地位之低下……」
一位歷史學教授對其學生如是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