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章 解釋
新帝便服出宮,身邊除了馮荊,只帶了幾個心腹侍衛,均是從潛邸便跟著的。
京兆府大門緊閉。
馮荊輕車熟路,帶著新帝從後門進去。一個瘦猴兒一般的小廝正在東張西望地等候,見著馮荊,親熱地上前喊了一聲:「干爺!」
年輕的馮荊板著臉,冷冰冰地哼了一聲,簡單粗暴:「閉嘴,帶路。」
小廝賠笑哈腰,再不敢吭聲。
一行人悄無聲息從後門進了大堂,就在屏風後頭靜聽。
前頭。
俞太后正在殺氣騰騰地指著恆國公和郭懷卿的鼻子臭罵:「……這天下是我家的天下!皇帝是我兒子,俞沛是我侄兒,你們做著我家的官,卻幫著一個賤民來欺負我侄兒,你們是不是不想活了?」
「太後娘娘,這天下是郁家的天下,恆國公和郭府尹,做的也是郁家的官。太後娘娘並不姓郁,俞沛也並不姓郁。」
梁擎似笑非笑,搶在恆國公和郭懷卿之前開口,腳下更是往前一步,「學生雖然身著白衣,卻也是鄉試案首,先帝親口賜了客卿。
「您張嘴便稱學生為『賤民』,須知『君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讎。』您身為陛下的生身母親,卻時時刻刻為陛下這般樹敵,不知是否您也視陛下如寇讎了呢?」
俞太后勃然大怒,指著梁擎喝道:「你這種搖唇鼓舌之輩,也敢在哀家面前賣弄!豈不聞君要臣死臣不死不忠?來人,給我當場砍了他!」
誰知梁擎的嗓門比她還大:
「太後娘娘所言不差!只可惜,您不是君!大秦的君王只有一個,那就是當朝陛下!您口口聲聲越俎代庖,究竟是蠢婦無知,還是想要取而代之!?」
「你!你大膽!」俞太后氣得渾身發抖,頭上幾乎要冒煙了。
梁擎冷笑一聲,再看向倒在地上一身是傷目瞪口呆的俞沛:「我若膽子不大,又怎敢狀告皇親國戚?更何況,還是抄家滅族的死罪?」
再度看向俞太后,梁擎再逼近一步,直瞪瞪看向老太婆的臉:「只是學生不知,太後娘娘究竟是因為血親關聯,不得不做出一副瘋婦的樣子來搪塞內侄——
「還是因為此事,其實是您的指使。我周家的家財,其實是落進了您的口袋?您擔心的,其實是您這侄兒萬一熬刑不住,會把太後娘娘您抖落出來呢?」
話音未落,郭懷卿已經「呀」地一聲表達了驚訝。
緊接著,恆國公捻須頷首,長長地「哦」了一聲。
俞太后的目光惡狠狠地瞪了過去。
可恆國公狀似無睹,竟接著說道:「難怪俞郎中託人往太後娘娘處送信,並不是喊救命,而是要說:自己快要被弄死了,讓她知道就行。
「這個『快要』,原來並不是哀求,而是威脅。畢竟,人快死的時候,說什麼都是有可能的。」
郭懷卿雙手攏進袖口,恢復了冷靜的臉也一同轉向俞太后:「太後娘娘,不妨解釋一二?」
俞太后怒極反笑:「哈!哀家的事,跟爾等有什麼好解釋的?即便是哀家為了錢殺光天下人,來問罪哀家的也輪不到你們!」
說著,往後揮手:「給哀家拿下這二人,殺了梁生,帶俞沛……」
「那朕呢?」
新帝再也忍不住,大步從屏風后邁步出來,直直走到俞太後面前,高聲道:「那朕請母后解釋,可還配么?」
堂上其他的人忙躬身的躬身、跪地的跪地,高呼萬歲。
俞太後面沉似水,冷冷地看著新帝:「皇帝這是早就跟恆國公串通好了,做了圈套,等著來拿哀家的短處的?」
「漫說朕不屑做這樣事,便是朕做了圈套,難道妄圖隨意斬殺大臣、視天下如無物、以己為君,這樣的事情,也是朕逼著您做的?!」
新帝痛心疾首,說著說著,竟流下淚來,掩面嗚咽,「皇考大行這才多久?!四夷虎視眈眈,征西大戰尚未全功,天下人口田畝核定、官吏查選千頭萬緒,兒子忙得一天只得睡兩個時辰……
「但凡您把心疼孫輩的心思往兒子身上放半點,只怕也不會在這種時候說出這種話來!」
「臣聽說,太後娘娘把三皇子和四皇子都接進宮了?三皇子已經開府多年,先徐皇后在時已在議親,怎麼還能在大福宮長住?怕是宮裡不大方便吧?」
郭懷卿疑惑地上下打量已經渾身發僵的俞太后,「太後娘娘這不會是……」
眾人的目光都在俞太後身上,梁擎卻忽然看向另一邊已經抖若篩糠的趙歙:「這位,是太後娘娘的近身大監吧?」
馮荊的聲音在新帝身後咬著牙低低響起:「是!趙大監貼身伺候太後娘娘,剛剛在大慈恩寺親手殺了殿中省的馮幾馮公公!」
新帝目光如刀,咬牙斥道:「大膽的狗奴才!朕的殿中省大監,也是你這狗才動得的?大福宮內外詳情,還不給朕從實招來!!!」
「皇帝!他是哀家的內侍!」俞太后氣急敗壞。
趙歙腿一軟,跪倒在地,雙手拍在地上,放聲號哭起來:「陛下!您跟太后是親母子,您可別被人挑撥了,太後娘娘心裡可全是您啊!
「什麼殺人奪財,她老人家用得著嗎?有您供養她老人家,難道還能缺了吃喝不成?還不是因為您不往大福宮去,她老人家寂寞,才詔了小皇子們入宮逗趣,誰說了要扣下的?
「就算俞家想幹什麼,太後娘娘想幹什麼,外頭又有景王又有祺王,三皇子憨厚老實、四皇子尚在沖齡,他們能頂什麼用……」
「住口!」俞太后聽著前面還像話,後頭居然越說越顯得自己居心叵測起來,不由得惱怒地踢了趙歙一腳。
新帝卻忍不住沖著她質問道:「正是憨厚沖齡才好搓弄吧?母后這是已經把朕等父子三人,定了生死了?」
「沒有!沒有!都沒有!都不是!」趙歙就像是嚇得精神錯亂了,竟似是新帝正在詢問自己一般,聽一句答一句,雙手亂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