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六丈夫復活
歐陽越一見溫筱晚昏倒,再也耐不住性子,他本就是個無法無天的人,之前之所以飛鴿傳書給柯奕暘,是以為溫筱晚沒有什麼大事,可以等得起,而她一直想堂堂正正做人,他自然不能幹什麼出格的事。可現在這情形,分明就是有人要晚兒的命,他如何還忍得住?
當即躍下屋檐,一溜煙地轉到牢門口,鬼魅似的點了牢頭的穴道,沖入牢中,一劍劈開牢門前的大鎖,便抱起昏迷中的晚兒衝出牢房,沖入夜色之中。
雲川城中有一位名醫,叫花子都,醫術超群,據說祖上是太醫出身,因得罪了宮中的貴人,才被迫離開繁華的京城,到雲川城來安居。花子都也是勝意坊的常客,歐陽越以前還到他府上小坐過,這時也想不起別人,直接從圍牆處翻入花府,找到主屋,性急地沖了進去。
主屋內,花子都正跟心愛的小妾做運動,冷不丁床幔被人挑起,直嚇得立時軟了,那小妾更是誇張地叫也沒叫一聲,直接暈了過去。
歐陽越也知自己孟浪了,沒什麼誠意地道了歉,跟著就催促花子都為晚兒看脈。
花子都心下極惱(是個男人就會生氣),拿著喬呵斥,「歐陽老闆未免也太無禮了些,擅闖民居不說,還……」話未說完就頓住了。
因為歐陽越不想理這酸腐郎中的脾氣,直接騰出一隻手,看似輕飄飄地抓了一下床柱。床柱立即空了一個大洞,木屑粉塵一樣散落。
這床可是百年紅木所制,堅硬如鐵,得多大的力氣才能將這床柱一瞬之間化為灰塵啊。
所以花子都立馬老實了。歐陽越抱著晚兒轉到耳房,將她放在軟榻上,細心地用棉被蓋好,點燃了桌上的燭燈。
花子都穿好了衣服出來,邊診脈邊問,「賀老闆是怎麼了?」
歐陽越擰緊眉頭,「中毒。」
花子都也皺起了眉頭,閉目凝神診脈,屋內一時靜得可怕。歐陽越仔細地觀察著花子都的表情,想看出是否有救。
花子都一直迭著眉,良久,才放開溫筱晚的手腕,又摸著鬍子遲疑地道:「她的確是身中砒霜,按說,應當已然氣絕,可現在卻沒斷氣,真是怪事……」。
「那要怎麼治?」
花子都還在那裡沉吟,他一生醉心醫術,見到這樣的特例,自然想找到原因。
歐陽越是個急脾氣,等了等沒聽到回答,直恨得想扇他兩個耳光,「晚兒到底要怎麼治,你倒是說句話啊。」
花子都被他的兇狠表情嚇到,忙道:「首先要將體內殘留的毒,想法子除去才行。所以……先催吐吧。」
花子都取了一柄戒尺,撬開溫筱晚的嘴巴,壓住舌壓,不一會兒,昏迷中的佳人便開始掙扎嘔吐,直待她吐無可吐,花子都才住了手。又摸了摸脈,點頭道:「好些了,我再開個除毒退邪的藥方,五碗水熬成一碗,歐陽老闆帶她回去按時服用就行了。」
歐陽越把眼一瞪,「你快讓人去熬。」
花子都心裡有氣,又不敢在他面前叫囂,只得令小童去熬了葯,灌給溫筱晚喝下后,她終於緩緩地醒了。
「好些了沒?」
「好些了。」其實溫筱晚還有些腹痛,但聽花子都說沒關係了,再服三劑葯體內的毒便可完全消除,所以不想讓歐陽越擔心,又問,「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丑時三刻。」
「還好,總算來得及,送我去牢房吧。」
「什麼?你還要回那裡去?你到底知道不知道,縣官明顯已經被姓崔的賤女人買通了。」歐陽越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溫筱晚淡淡一笑,「有人想讓我死,可我沒死成,總得讓他們驚嚇驚嚇不是?再者說,越獄可是死罪,如果我越獄了,這毒可白中了,人家只需說是我胡編亂造,我就是渾身上下長滿嘴,也說不清道不明了。」
花子都驚得瞪大眼睛,居然還是越獄這一說?他不會惹上什麼麻煩吧?
溫筱晚似乎聽到了他的腹誹,轉眸看向花子都,「多謝花先生援手,小女子日後必當重謝。」
「呃……客氣!客氣!」
歐陽越不耐煩地打斷兩人的對話,追問道:「你真要回牢房?」
溫筱晚緩慢而肯定地道:「是!必須回去。」遂又笑了笑,「你記得按時給我送葯就成。」
歐陽越無奈,只得抱了她回牢房。一路上,溫筱晚很安靜,快到縣衙的時候,才忽然問,「你是什麼時候知道我被關入牢中的?」
「我戌時三刻才回店裡,那時才聽說了你的事,徐掌柜說他去衙門打點,可衙吏連門都不讓他進,這情形很不對。所以我沒急著去縣衙,而是去總督府傳訊,才到衙門來打聽。」
「你去總督府,跟王大娘說了話沒?」
「沒有,總督府的人說王氏到廟裡進香去了,晚上不會回來。」
溫筱晚蹙了蹙眉,「進香去了嗎?可戌時三刻王大娘明明來給她送了飯呀。」她當然不會懷疑王氏,而是想知道是誰告訴王氏她的消息,王氏送來的飯菜是誰做的,又經過了誰的手。
細細地交待給了歐陽越,讓他明日一早去總督府問問情況,並叮囑他說話別太尖酸別太沖,王氏不可能是兇手,而隱藏在她身後的人,一定十分狡猾,要小心,別打草驚蛇。
歐陽越白了她一眼,「你當我是有勇無謀的莽夫?」
溫筱晚抿唇一笑,「其實,明天我還想要人來牢中幫我查看才好,要不,你先幫我辦完了這件事,總督府那邊,人反正跑不了,你晚些再去吧。」
歐陽越什麼也沒說,點頭應了。
第二日一大早,一名看監的婆子到牢房來查看,溫筱晚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那婆子掏出鑰匙打開牢門,小心翼翼地走到近前,顫顫巍巍地將手伸到她鼻下。溫筱晚立時張開眼睛,沖婆子嫣然一笑。這婆子冷不丁地嚇了好大一跳,驚得伸手按住胸口,呼吸都似乎不順了,好半天,見溫筱晚精神奕奕地做起了運動,才驚疑不定地盯著她上下打量。
溫筱晚淡淡一笑,「大娘在看什麼呢?」
那婆子神色古怪,支吾道:「沒……沒什麼,你……好……好獃著,縣太爺隨時會提審。」
溫筱晚低眉順目地道:「知道了。」
那婆子走後,溫筱晚往窗外彈了一枚棗核,餘下的事,就交由歐陽越去負責了。
辰時三刻,縣令大人重新升堂,衙門裡還是昨天那些個人。縣令大人一拍驚堂木,威嚴地道:「犯婦賀氏,捕快已從你住的院子的土裡挖出了一包毒藥,經仵作驗證,正是毒害崔小姐的毒藥,你還有什麼話說?」
溫筱晚淡淡一笑,「昨日我家院中可有人?」
那名挖到物證的捕快遲疑了一下,道:「沒人。」
溫筱晚笑得更開懷了,「所以啰,我家沒人,誰想往我家院子里填一點什麼東西,我都沒法子拒絕。況且,崔小姐是頭一天晌午過後來我家做客的,我毒害了崔小姐后,第二天中午才事發,我為何不早些將這毒藥扔到護城河裡去,還巴巴地埋到自家院子的土裡等你們挖幹什麼?只怕傻子都不會幹這種事。」
趙管家怒噴,「滿口胡言,巧言辯解,一看就是刁婦。」
溫筱晚看都沒看他,只是輕輕地,以眾人都能聽到的聲音自言自語道:「你們趕在這時候污諂我,還不就是看柯大哥不在雲川城么?可他月底就回來了,也不知道他會怎麼生氣呢。」
趙管家自是不怕,可縣令大人的心裡就打了一個突,高高舉起的驚堂木輕輕地放下了。
趙管家見勢不妙,便直接道:「大人還猶豫什麼?人證物證俱在,還不立即判犯婦賀氏流邊十年?我家老爺今日才說,每年五月的官吏考核升遷,就看平日斷案是否果決!」
此言一出,縣令大人的心又活了。按天瑞國的吏制,郡守、縣令等是地方行政官員,自成一系,而總督、都督等,是軍事官員,主要保證地方安穩,管不到行政這塊來,所以,為了討好總督而得罪郡守大人,實為不智……
就在縣令大人猶豫的當兒,衙門外的鳴冤鼓忽然「咚咚」直響,敲得人心都顫抖了。
縣令大怒,「去看看,擊鼓者何人?竟敢擾亂本官審案!」
溫筱晚嗤笑,「鳴冤鼓本就是鳴冤之用,難道就因為崔小姐受了點委曲,大人連百姓鳴冤都不許了么?」
縣令大人黝黑的麵皮頓時變成暗紅,只得讓人將擊鼓者傳上堂來。
不多時,捕快帶上來兩名氣宇宣昂的男子,當先的一人,一張俊臉完美到極至、俊秀到極至,斜眉入鬢,鳳目瀲灧,挺鼻薄唇,下頷精緻,他的肌膚潔白光滑,甚至比女孩子還要晶瑩剔透、嬌嫩細緻,真真是絕世傾城。
他來到堂上,微微地轉動眸光,看到溫筱晚后,身形立即頓住,呆若木雞,少頃,眸光暴漲,噴出的火焰幾乎能將她化為灰燼。
半晌后,他管也不管顧也不管,徑直走到溫筱晚面前,用扇柄挑起她的下巴,揚眉輕聲道:「怎麼了晚兒?沒臉見我么?」
縣令大人和趙管家本想發作,可被此男子身後那個板著臉,渾身散發冰寒氣息的男人掃一了眼,全給鎮住了,屏住氣聽八卦。
溫筱晚這一會兒想死的心都有了,無憂怎麼會到雲川城來的?為什麼來了雲川不去郡官守府,反而到縣衙來?
她往旁邊挪開一步,瞪著縣令道:「不是要審案嗎?快點審完我好走。」
縣令終於醒過神來,啪地一拍驚堂木,「來者何人,報上名來。你與犯婦賀氏是什麼關係?如若無關,先行退到一邊,審完此案,本官再來聽你冤情。」
沐無憂忽地摟住溫筱晚的纖腰,俯下頭來,鼻尖幾乎要貼到她的鼻尖上,帶著點咬牙切齒的味道回答說,「我是她丈夫。」
縣令吃驚得差點把自己的舌頭給咬了,「你……你是賀寡婦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