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懷念祖母
梅冬岳的笑聲就跟及時雨一樣，讓他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讓他氣憤不已。在村裡，敢嘲笑他的小孩可還沒幾個呢。
李耀祖帶著幾個小跟班跑出來，發現是梅冬岳這個小豆丁，二話不說就給了梅冬岳兩下子，嘴裡還小賊小賊的叫著。
梅冬岳雖然年紀小，但卻也是個不服輸的，可不是那種吹虧了不還手的小孩子，他抓住李耀祖的手臂就給狠狠的咬了下去。
李耀祖吃痛得臉都皺了起來，他一把就把梅冬岳給摔到了地上，嘴裡還嚷嚷著，「給我打死這個小癟三。」
玉兒和梅晚夏高高興興的摘到了甜果，正打算拿給梅冬岳吃，結果她們剛到，就看見梅冬岳一個小豆丁正被幾個孩子圍著打，兩人嚇得果子也給丟掉了，趕緊就跑過去推開那幾個小孩子，還趁著他們不注意，給了他們幾下，然後就拉著鼻青臉腫的梅冬岳就跑掉了。
等到老掉牙的老夫子出來時候，就看見看見玉兒他們跑遠的身影。
老夫子是老了，可耳朵還沒有聾，他知道李耀祖這個小鬼又欺負別的小孩了，氣得狠狠的揪著他的耳朵就給拉進了學堂。
聽了梅晚夏的話，梅晚秋陷入了沉思。
梅晚秋摸了摸梅冬岳圓圓的腦袋，堅定了自己的想法，「三舅，三妗子，我本來打算明年在讓冬岳上學的，可是既然冬岳這麼想去，不如我們過些日子就送冬岳去老夫子那裡吧。」
「可是晚秋...」梅永良夫婦看起來有些猶豫，「這上學的束脩可是不低，這每個月可得三十文銀錢，還得送一斤白米面，這可是個不小的負擔。而且冬岳還這麼小，要是他在學堂里被欺負怎麼辦？」
「沒事，三舅，三妗子，我都想好了，我們把這一批蘿蔔賣出去能賺不少錢呢，冬岳不會沒有學費的。再說了，我們冬岳可是好樣的，不會被欺負的，是不是啊冬岳？」梅晚秋捏了捏梅冬岳圓圓的小臉蛋。
「當然了，大姐，今天他們打我了，可是他們也討不了好。」
梅冬岳驕傲的挺起了小胸脯，哪裡還有剛才的那個哭得稀里嘩啦的樣。
梅晚秋誇讚了幾番梅冬岳，又從口袋裡掏出幾個野果子分給了三個小娃子，哄著他們就去一邊玩了。
清冷的月光越過門外的樹枝悄悄的爬過櫥窗打到房間里，讓本來被黑暗覆蓋的房間多了一抹亮光。
梅晚秋正躺在床上出神，終於賣出了第一批蘿蔔，她這心裡的大石頭終於落了地。
瞧著那床邊的白緞子，梅晚秋忽然伸出手想要接住它，但是它又調皮的布滿了梅晚秋的整個手掌。
光也有自己的傲嬌，所以它們，向來是抓不住的，但是人，是可以被光看顧的。
瞧了瞧還在床上熟睡的梅冬岳和梅晚夏，梅晚秋幫他們蓋好被踢開了的被子，確認他們不會突然醒來，這才拿起一件外衫披在身上，輕手輕腳的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原來剛才那一束光只是月兒小小的邀請，真正的月色已經布滿了整個小院，滿地白色綾綢，在梅晚秋身後織了一個小小的影子。
梅晚秋抬頭望了望那天空，只見一玉盤正高高掛起，偶爾還能看到零零幾隻星兒。
今天的月色真美啊，梅晚秋不禁在心中感慨，只可惜這般月色，竟只有她一人欣賞。
梅晚秋坐在院子里的小凳上，靠著牆，抱著腿，仰著腦袋，一動不動的瞧著天上。
月亮從來都代表著思念，不知怎地，梅晚秋覺得，此時此刻的場景，怎麼那麼像李白的那首《靜夜思》呢？-「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
若是在現代，那個一生都熱衷於文學,並且渾身上下都充滿著文人氣息的外公，此時應該是拿出一瓶珍藏多年的桂花酒，捧著一本書，放下一個酒杯，邀著她在桂花樹下暢飲幾杯，即興再來幾首詩作吧。
梅晚秋坐在院子里，傻笑的回想著那般景象。當外公吟詩作對的時候，自己會做些什麼呢？定然是像以前那樣，總是像個沒有文化的人似的，附和幾句，「好，太好了，外公的詩真棒。」
結果待到外公揶揄的看上自己一眼，非要自己說出一個好的所以然來時，自己就會抓耳撓腮，鬧個大紅臉。
而在這個時候，自己那江南小女人的外婆，定會溫柔的數落著自己的外公，為自己討回公道。
但是每當這個時候，梅晚秋總是皺著臉。因為說是為自己討回公道，其實是外婆變相的和外公一起欺負她。這是這老兩口多年來相處出來的默契。
如果說外公是扮黑臉的，那外婆一定是扮白臉的。
梅晚秋還記得當時自己不喜歡練古箏，因為手指會疼。
但是外公覺得她太咋咋呼呼了，一點女孩子的樣子都沒有，為防止以後嫁不出去，必須要鍛煉自己的氣質，而古箏就是首選。
為了能逃過學古箏的命運，梅晚秋是各種方法逃避。
什麼故意吃飯拖拉到最後一個啦，拉肚子蹲廁所一天啦，裝勤快愛掃地等等都是她常用的手段。
剛開始的時候，梅晚秋還記得外公總是會逮著她，每天看著她來練上一個小時，後來竟然就不再強迫了。
那個時候梅晚秋歡天喜地，還以為自己的外公終於想通了。真是搞不懂外公一個男的怎麼會像一個管家婆一樣管著她。
過了幾日，外婆帶著她去外公的書房，說是讓她幫忙找一本《詩經》，結果梅晚秋就看到了外公小心翼翼的擦拭著古箏，就像是在照顧自己的孩子一樣，她這心裡難過極了。
外婆於是趁機和她說起外公的媽媽也就是自己的曾祖母以前很愛彈古箏的事情。
自從外祖母去世后，這個家裡再也沒人學古箏了。
因為都是下一代要麼單傳，要麼就都是男孩子，現在好不容易才有了梅晚秋這個女孩子出生，外公自然高興，這才想要培養一個小輩學古箏，他不想讓母親的音韻就此消失。
梅晚秋當即大為感動，紅著眼睛表示自己一定會好好學，之後她就開始苦練古箏的旅程。
結果後來當梅晚秋經常要在外公外婆看書的時候彈古箏，她才知道那個故事是外婆臨時編的，其實是她和外公打賭誰能讓她學古箏，贏了的話可以一個月不洗碗。
梅晚秋心裡的那個悲憤啊。都說現在流的淚都是當初腦子裡進的水，這句話絕對沒有錯，這麼漏洞百出的謊言她竟然看不出來。
外公家裡哪裡只有她一個女娃子，明明還有表姐表妹啊！
怪不得每年自己去外公外婆家的時候，自己的那些表哥表姐表弟表妹們都是一副大喜過望的樣子，每個人都表示了對自己的熱烈歡迎。
因為他們，天，天，如，此，他們甚至還有值班表，還被要求學習不同的樂器，就為了迎合外公外婆的惡趣味。
除此之外他們還要背大量的古詩，不然當爺爺（外公）突然詩興大發，而自己被逮住的時候，若是吱吱唔唔的對不上詩，這就非常尷尬了。
梅晚秋的到來，意味著他們有了新的戰友，每年暑假都是農奴解放大翻身的日子，畢竟他們已經被「看膩了。」
「噗嘰」，每每想到以前的事情，梅晚秋都會忍不住笑出聲來，只是這眼中還隱隱泛著一些淚花。
老爺子果然還是最討厭的。每年的自己放假回家都要帶著自己來這麼一波操作，害得她一個堂堂大醫生，每次都在親人們面前羞得頭都抬不起來，這做不出詩來，就得被迫吃狗糧，太不人道了，嗷。
能怪自己嗎？梅晚秋不停地在心裡為自己辯解，自己好歹一個理科生，雖然常年在外公的威逼利誘下也曾吟過那幾首詩，但基本上都是抓耳撓腮，強迫自己想出來的，基本上都是三不像。
天賦這種東西，那真的是再努力都很難追得上的。
雖然外公希望自己以後大學專業選文學。但是，她真的對文科是七竅通了六竅，一竅不通。所以最後也只能選擇了擅長的理科了，甚至做了醫生。
不過幸好，自己的那些表兄弟表姐妹們還是很有「出息」的，也是有一個表姐和一個表哥繼承了外公和外婆的衣缽，也算是對他們的寬慰了。
唉，不知道那老爺子現在怎麼樣了，今晚這月色這般好，不知道又有那個倒霉鬼被抓去吟詩作對，然後強迫性的閃瞎狗眼咯。
梅晚秋想，外公外婆應該也會時常想念她的吧，不知道會不會偷偷抹眼淚哦。
正當梅晚秋心裡的思念之情越來越強烈，馬上就要溢出眼睛的時候，「吱呀」，房門突然被打開，一個揉著眼睛，光著小腳丫，胡亂穿著小外套的人兒急急忙忙的跑了出來，嘴裡還大聲的喊著，「大姐，大姐。」
被梅冬岳這麼一打擾，哪裡還有什麼傷春悲秋的想法。
她趕緊抹了抹自己的眼睛，一把把冬岳抱在懷裡。
冬岳的身體還有一些抖，但是已經靠在姐姐身上的他慢慢冷靜了下來，拉著褲子，撅著嘴巴撒嬌的說，「大姐，冬岳要小解。」
梅晚秋心疼的摸了摸他的小腦袋，起身抱著他往廁所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