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如意郎君

晨曦的光映著波光粼粼的湖面，像個嬌羞的少女，紅了臉。

和煦的秋陽打在了樹葉上，碎了一地的光影。簌簌而落楓葉像一個個鮮衣怒馬的少年郎，羈傲不訓的乘風蕩漾，「爭先恐後」駕著水浪似要看誰能最先追上那紅了臉的少女。

蟬鳴叫醒了清晨，美景卻沒能叫醒岸邊唯一一位浣衣的少女。

倒是讓搗衣杵驚嚇了魚群，震飛了林鳥。

不是美景不夠美，也不是少女不願看。

而是少女眼眸之上系著一條黑布，很明顯，是個瞎子。

她穿著一件粗衣麻布，挽著衣袖，手臂上被太陽晒成了健康色，挽著衣袖之處隨著她的動作，隱約能看見有一條明顯的黑白分界線。

手臂雖瘦，卻精瘦有力，拿起搗衣杵時，能看到肌肉形成的線條。

她擺弄著最後一件衣服，擰乾，放在了木盆里，像往常的每一次洗衣服一樣，將東西放在了木盆里，起身往左走。

動作熟練的哪裡像個瞎子，好像她眼眸上的黑布是蒙著玩的。

她一跨步，就摔了一個「狗吃屎」。

嗶哩噹啷。

木盆摔在了地上，裡面的東西都落了一地。

她從地上坐了起來，低聲罵了幾句，左手手臂上火辣辣的疼，她摸了一下：「嘶~~~~」

手臂上被碎石摩擦出了一片血痕。

只要不眼瞎，就看到岸邊躺在一個人，不知道是生是死。

離她剛剛洗衣服的地方只有半步之遠。

可見，她是真瞎。

她坐在地上，伸手在地上摸索著，摸到一片冰冷之物，她細細摸索，就發現自己摸到的是一隻人手。

她只是皺了一下眉頭，並未放下手，順著手臂往上摸。

這時，樹林之中漸漸聽見了人語聲，三言兩語之間摻和著笑意，那正是三三兩兩成群結伴而來的浣衣婦人跟少女。

很快，聲音就到了近處，一個少婦用發條挽著頭髮，左手端著木盆，看到稍遠的人影，跟著身後的人笑道：「我就說嘛，小鹿一定是最早的一個。」

「哎呀，小鹿這是摔了嗎？」其中一個眼尖看到滾落在一邊的木盆，還有坐在地上的人，喊了一句。

其他人都朝著那邊看了過去。

「這可真是稀罕啊。」楊帆從人後走到了人前，看了過去。她視力不好，近視，看遠了，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背影，口氣里不是嘲諷而是真覺得稀奇。

「瞎子摔跤稀罕什麼？」

「她不一樣，她的瞎，讓你覺得她是跟你鬧著玩。」

「是真摔了，好像那邊還躺著一個人。」那少婦看清了，說了一句。

這群人這才匆忙的朝著那邊走了過去。

「小鹿，小鹿……」楊帆一邊喊一邊加快腳步。

「我在，這裡有個人……」鹿婉雲聽到喊聲，應了一聲。

「這大清早的，怎麼從湖裡漂出一個人了？」少婦蹲在一邊看著躺在著的人，一張臉極為不對稱，右臉泡著發白，左邊還有一道傷口，腫的老高，看起來怪瘮人的。

「小鹿，你沒事吧？」楊帆扶起小鹿，看到她手臂上跟摔破膝蓋的傷，擔憂問道。

「我沒事。小傷。還是想辦法把人弄到醫館去吧。」鹿婉雲還想著地上的人。

「這都死了吧。」其中一個看著年歲不大的少女，收拾好小鹿掉在地上的東西，看到就撇開了眼，胃裡難受。

一張小臉刷的就白了。

「先送醫館吧。」鹿婉雲又說了一句。

幾人看到鹿婉雲這麼堅持，也沒耽誤，幫忙送到醫館。

送完了倒是對鹿婉雲身上的傷關心起來，看到醫伯處理了傷口，這才出了醫館，去做自己的事了。

雲墨城就是這樣，不在乎外地人，要不是鹿婉雲堅持，她們壓根都不會理會。

「徐姐姐，你說小鹿姐幹嘛要救那人啊。」剛剛臉色刷白的少女問道少婦徐萍萍。

徐萍萍看起來三十多歲，曾經是雲墨城有名的歌姬，去年從良，經營著一家不大的小店鋪，生活倒也過得去，是這群人裡面最愛打扮的一個。

她掩面一笑，頗有風韻：「要我說啊，小鹿救這人也好，這孩子，無父無母的又不合群，雖長的還行，可惜是個瞎子，早就過了及笄之年，還未婚配，說不定這回，白撿了一個夫君呢？」

楊帆：「紅娘也上門幾次，都被小鹿婉言謝絕了，她這眼光，有些高啊，我看剛才那人，小鹿看的上嗎？」

「誰知道呢？要是說長相，估計難，可我們雲墨不是有個規矩嗎？」徐萍萍朝著楊帆眨了一下眼睛。

「雲墨城規矩多了，徐姐姐，你說的是條啊？」許燕一雙烏黑的大眼睛，圓溜溜的，此刻看起來呆萌又可愛還有點傻。

徐萍萍哎的嘆了一口氣，食指往她額頭上一指：「難怪南城的楊公子頭髮都愁白了。」

「關楊公子什麼事啊？」許燕更是二丈摸不著頭腦了。

王二嬸恍然大悟的道：「哦~~~我明白，小徐是想說，孤男寡女，共處屋檐下，說不定日久生情了，是吧？」

「你們看，二嬸只要是到了關鍵時刻，從來沒有掉過鏈子。」

吳麗悄悄拉了拉許燕，低聲在許燕耳邊說了一句，許燕那張因走路而紅了的臉刷的連耳根都紅了。

幾個婦人一看，就低頭嗤笑了起來，讓幾個少女的臉更加紅了。

鹿婉雲回了一趟家，洗了一個澡，換了一身衣服，走路時，腿有點瘸，但不仔細看，壓根看不出來。

她就像個沒有任何殘疾的普通人一樣，走在街道上能夠準確的避開行人，馬車，甚至突然跑出來的小孩。

還能在跟她打招呼的人群里準確的叫出每個人的稱呼。

這也是為什麼在雲墨城裡的人看起來她瞎了是鬧著玩一樣，她摔了一跤是多稀罕的事了。

她走到醫館，聽到醫館里熱鬧的聲音，便坐在了石階上等了起來。

「小白，去叫小鹿進來。」醫伯把人傷口處理好，就發身邊的葯童去喊人。

小白：「師傅，小鹿姐剛回家了。」

「那她這會也肯定來了。」

「哪能這麼快啊，這還沒一炷香呢？」

「讓你去就去，哪來那麼多話？」醫伯洗了洗手，又想起什麼似的，朝著門口的小人影喊到：「找幾個人，抬回去。」

「知道了。」

小白出來就看到鹿婉雲，嘀咕了一聲，便叫人去抬擔架了。

等他把人找來，鹿婉雲跟那位病人已經不見了。桌上放著診金跟葯錢。

鹿婉雲將人背回了家，放置在了屋子裡唯一的一張床上，便去煎藥了。

這一天，過的其實沒什麼特別，就是拖回來一個人。

可第二天，雲墨城便人人都知道，鹿婉雲救了一個「如意郎君」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