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南嶺 秘密

房間里靜寂無聲，只有桌上還沒明滅的火燭在燭火上微弱的跳躍著。

燈光漸漸變得明暗，太久沒人撥動的燈芯快完侵蝕到了蠟液里。

可謝千塵整個心都在鹿婉雲安靜的沉默里瘋狂的跳動著，他似乎有些後悔問那個問題了。

啪……

房間瞬間與黑夜融為了一體，月色並沒有眷念這個房間，漆黑的房間里頓時伸手不見五指。

「你就當我沒問。」謝千塵摸著黑躺了下去。

這樣的黑暗，會讓他感覺置身在夢境里。

他也不知道隔了多久，聽到鹿婉雲極輕的問道：「謝千塵，你的名字是如何而來的？」

「我母親臨死之際給我取的。」

謝千塵想起母親臨死之時說道：人生在世，恍若浮雲，人世種種，終究不過大夢一場。你以後就叫千塵吧。

說完便斷氣了。

好似她醒來，就是為了給他取個名字。

那時他並不明白這些話，現在細想起來，人生可不就是大夢一場？

他恍然想起夢中的那句話：浮生萬緒，恍若千塵。

說的，不就是一個意思么？

「臨死之際？你母親？」

「我父親乃是西安知府謝永年，年輕時喜歡過一個歌姬，他走後，我母親一人生下了我，在我四歲時病死了，后給了我一塊玉佩，讓我去西安找我父親。」

「僅此而已？」

「僅此而已。」謝千塵篤定道。

「秘密是需要用秘密交換的。」鹿婉雲靜默了一會，說道。

果然不是一塊天邊雲彩編織而成的錦緞！

「我去雲墨，是因為我從小到大，只要一閉眼，就會做著同一個夢，偶然之間，遇見一位老僧，他說，我去了雲墨，就能解開夢境。」謝千塵兩手整在腦後，望著天花板。

「夢？什麼夢？」鹿婉雲微微偏了一下頭。

「這是第二個秘密了。」謝千塵無聲的勾起一抹嘴角。

「…………」鹿婉雲聲音微沉，像是在述說一個古老的故事，她說：「天雲錦它是取的晨曦第一抹光照耀的白雲在用北極之雪冰封了千年才織成的一件衣服，這件衣服不僅僅能變化任何樣式，還能遇夏變冷，遇冷變熱，除此之外………」

謝千塵聽著鹿婉雲這停頓生怕她來一句：這是第二秘密。

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臉嗎？

好在，鹿婉雲只是換了一口氣，繼續道：「它真正的意義，是一件刀槍不入，水火不侵，在危險時刻能夠替主人擋一命的……戰衣！」

「戰衣？」謝千塵聲音透著無法掩飾的訝異，眉宇擰成了一團：「就算是用晨曦之光，北極之雪編製而成，最多也就遇夏變冷，遇冷變熱。怎麼可能還有法力呢？」

「這就是第二個秘密了。」鹿婉雲原封不動的將話回敬給了他。

「………」得，到底誰吃虧了？

戰衣？難不成跟那神武將軍有關？謝千塵不由想。

一想到這，他就控制不住的開口問道：「這衣服是那神武將軍的？」

「這是第三個秘密了。」

「…………」這臉打的有點疼。

謝千塵躺了一會，也沒問鹿婉雲睡著沒，就忽兒道：「那個夢，夢裡總是一片漆黑，我被困在其中，總是會在夢中驚醒，大汗淋漓，衣裳淋濕，像做了一個非常可怕的噩夢，可夢裡什麼也沒發生。」

謝千塵自顧自的說完，末了又加了一句：「這個算秘密附贈。」

「嗯。睡吧。」鹿婉雲翻了一個身，輕飄飄道。

謝千塵把被子一蓋，也準備閉目睡覺時，恍惚之間聽到鹿婉雲輕飄飄的又說了一句：「不是。」

謝千塵嘴角上揚了，帶著笑入了夢。

鹿婉雲睡不著，謝千塵口中的老僧是誰？謝千塵的夢裡除了黑暗就沒有別的了嗎？為什麼他的夢境能在雲墨得到解答？

還是說，謝千塵跟雲墨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不對，一個人類不可能沒有前世，除非，謝千塵的前塵往事是被人抹掉了。

是那個老僧嗎？可目的是什麼？又為什麼會選中謝千塵？

僅僅只是因為這個名字嗎？

鹿婉雲忽然覺得有些煩悶，翻來覆去之時，

那股特屬於謝千塵身上的清淡突兀的飄進了她鼻尖。

夢境，就這般的分沓而至。

—————

「他們說，最美的方向是東方，那代表著新的希望，可他們又說，最美的方向是西方，那代表著回家的路，那最美的到底是東方還是西方？」

那是他們開始交換秘密的時間，她沒有秘密，但她有故事，很多很多別人的但他不知道的故事。

她把他不知道的事叫「秘密」。

他也沒有秘密，但他知道很多事，很多很多她不知道的事。

他把她不知道的事叫「秘密」。

她聽到他笑了一聲，他的笑很好聽，應該就是像「他們」說過的風鈴，風輕輕一吹，清脆又悅耳。

裹挾著一陣讓人「心情愉悅」的清風，漸漸吹入了耳中。

她喜歡聽他笑，但她從不說。

因為她只能聽到聲音，感受不到風。

「在東方的的盡頭，沒有萬物，沒有生靈，只有融化一切的溫度，只有綿綿萬里乾枯綻裂出一條條的鴻溝，流淌著滾燙火紅的岩漿之地。」

「聽起來就不美了，那最美的一定是西方了？」

「在西方的盡頭，沒有萬物，沒有生靈，只有凍化一切的溫度，只有狂風怒號無休無盡的漫天大雪，將一座座山峰填為了平地，只有一望無際綿綿萬里的冰封之地。」

「一個是火，一個是冰，明明兩個都不好，為什麼他們還說覺得美？」

「因為他們到不了東方的盡頭，也去不了西方的終點，他們能看的是，日出之時朝輝的晨光，日落之後餘暉的晚霞。一個代表希望，一個代表回家。」

「好像這樣一聽，有種平分秋色的感覺了。」

「其實，他們看的，都是太陽神。等白天太陽神落幕，晚上就會出現月亮神，還有滿天星辰。」

「原來說的都是一個東西啊。」她聽著拿著美麗的字句，總是會不由的去想想，朝輝的晨光是什麼樣的，餘暉的晚霞又是如何的。滿天星辰的模樣是不是更美？

當人可真好，能看到這麼多東西。

「輪到你說秘密了。」她聽著他語氣里的期待，那心裡莫名升起的失落又彷彿好了一些。

「這個秘密可有點新鮮了。」

「哦？」他又笑了：「怎麼個新鮮法？」

「這次的主人公，是一隻妖。」她看不見他，她看不見任何東西，但她能聽到很多聲音，可只有她，能聽到他的聲音。

「妖？」他低呼了一聲，似乎有些分外的吃驚。

「嗯，一隻只有一條尾巴的九尾狐妖。最近，新來的。」她不免有些洋洋得意。

總覺得她的「秘密」要配的他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