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呃。」
說不上來的如鯁在喉感讓戚慎獨難受無比,即便獲得了寬容與理解,但他半點也高興不起來。
戚慎獨算是明白了,在眼前這個嚮導眼裡,哨兵估計就跟沒開化的山頂洞人差不多。
他果然不喜歡這個嚮導。
——本來戚慎獨是這樣想的,但看楚律偏過頭有意避開他的視線,輪廓優美的白皙側臉染上一絲緋紅,戚慎獨又覺得心裡痒痒的,剛想說點什麼緩解下尷尬的場面,就聽楚律忽然低聲道:
「去洗個澡吧。」
「啊?」戚慎獨莫名其妙,剛想說老子上周剛洗完,還沒臟呢洗什麼澡,現在天又不熱水費多貴給國家省點水資源吧,結果話到嘴邊就變成:「嗯……我這就去。」
說完他便暈暈乎乎地朝浴室走去,剛邁進門檻,他就陡然打了哆嗦,怎麼搞的?他原來是多麼堅定的無產階級,怎麼被這嚮導兩句就給忽悠瘸了,開始驕奢淫逸了呢?
戚慎獨想,水是他媽的多奢侈一玩意兒啊,即使在他原來那座物價低廉的行星,水費都達到了每立方米上百元,更何況這裡還是首都星,更別提這別墅安裝的還是淋浴……這啥家庭能供得起?要知道這年頭平頭老百姓洗澡可都是由聲波去塵來完成的。
貧窮不光限制了戚慎獨的想象力,還限制了他享樂的腳步。
正當他做著劇烈的思想鬥爭,想著就算有錢了也不能這麼膨脹,否則最後還是要過窮日子的時候,浴室內突然傳來機器掃描的聲音。
「滴——」
「!!」戚慎獨剎那間警覺起來,目光及時而準確地鎖定了浴室內發出聲響的設備,渾身肌肉緊繃,處於蓄勢待發的狀態,只要一有異動——
「檢測到生物體溫,正在進行體質掃描,體質掃描完成,正在調試水溫與潔膚配方……」
原來是人工智慧……戚慎獨鬆了口氣,隨後有些惱怒:媽的,這年頭有錢人洗個澡都那麼裝逼了嗎?
虛驚一場,戚慎獨也懶得再糾結了,脫掉軍裝邁進淋浴範圍,一時間,熱水均勻地澆灑在他精悍結實的脊背上,那種舒適是簡單粗暴的聲波除塵難以比擬的,直到此刻,戚慎獨才明白為什麼那些電影里的男主角都喜歡在洗澡時思考事情了。
不過比起那些男主角腦袋裡的國讎家恨,戚慎獨這會兒只是尷尬地想:幸虧剛才他沒嘴賤邀請楚律一起洗,要不然剛才沒見過世面的樣子就被看光了。
正閉上眼在水流下慶幸自己的明智之舉,誰知剛仰頭抹了把臉,戚慎獨就發現視野中出現了一隻跟自己膝蓋差不多高的矮小平頭企鵝,像塑料玩具一樣的眼睛正一錯不錯地盯著他。
這裡怎麼會有企鵝?
「嘎!」戚慎獨還在疑惑,他的精神體葵花鳳頭鸚鵡就突然竄出來,在空中發出一連串猥瑣的奸笑聲,猶如餓狼撲食般朝企鵝飛了過去。
戚慎獨馬上反應過來——這是楚律的精神體。
所以……就這?就這?他尋思,那個嚮導總是一副不可一世蔑視眾生的模樣,結果精神體就是只企鵝?看來楚律其實是外剛內柔罷了,他就說這世界上怎麼可能有那麼不解風情的嚮導,看來其實一切都是故作冷硬的偽裝而已,戚慎獨憐愛了。
想到這,他露出老父親般欣慰的笑容,看著葵花鳳頭鸚鵡飛向地上的企鵝,然後下一秒,那隻獃滯的企鵝就突然凶相畢露,弓起身子一個衝刺,就狠狠叨了在它身邊昂首挺胸展示身材的葵花鸚鵡一口。
「嗷——!」葵花鳳頭鸚鵡慘叫一聲,連忙捂住自己寶貴而騷包的羽冠,連滾帶爬地逃離了現場。
「呸。」企鵝臨了還趾高氣昂得一甩頭,把嘴裡叼著的鸚鵡毛噴了出來。
戚慎獨:「………」
不知怎麼胯|下一涼,戚慎獨默默繞開那隻企鵝,換上家居服離開了浴室。
出來后楚律已經不見蹤影了,戚慎獨煞費苦心捯飭的出浴造型沒能派上用場,他摟了兩把還在滴水的頭髮,準備趁效果還在出去找人,結果剛出門就碰見李副官抱著一大捧造型各異的花束,正兢兢業業地在給走廊上擺放的花瓶換水插花。
「………」
戚慎獨見狀心底一突,從這棟別墅里各種無實用價值的文藝小清新風格擺件來看,這是誰的愛好不言而喻,他現在只希望這些花的價格不要像它們本身那麼漂亮,於是連忙走過去確認道:「老李,這……這是假花吧?」
李副官聽到他的稱呼眼皮一抽,恍惚間他覺得自己不是深入虎穴的卧底,而是這個宅邸淳樸憨厚的花匠,憋了半天才瓮聲道:「不是,全是按照楚副科的要求買的鮮花。」
鮮花?他們那個酷愛排場的賭場老闆葬禮上用的都是假花,這個嚮導也就平常養養眼,培養一下無病呻吟的小資情操居然用鮮花!?難道他家裡是有皇位等著他去繼承嗎?
戚慎獨總算明白戚慎微為什麼要那麼拚命了,這個嚮導已經不是敗家的問題了,他就是個行走的吞金獸,痛定思痛,戚慎獨表情凝重道:「這些花多少錢?」
李副官比了個數,戚慎獨霎時眼前一黑,緊接著又聽到噩耗:
「楚副科說這些花最好每三天一換。」
戚慎獨縱使鐵鑄的脊樑也不由晃蕩了兩下,他捂住胸口,深吸一口氣道:「我去找楚律談談。」
「等等!」李副官聞言一驚,生怕戚慎獨沒忍住露了馬腳,他觀察了一圈見四下無人,連忙示意戚慎獨進旁邊的雜物間里談。
一到封閉的環境內,李副官便單刀直入道:「你不能去限制楚律的消費。」
戚慎獨皺眉:「為什麼?」
「因為戚慎微以前就沒有這麼做!」李副官壓低聲音快速道:「要成功扮演戚慎微,對楚律的態度就是最關鍵的一環,戚慎微平時社交並不廣泛,別人對他本人性格如何了解得並不深入,但唯有他對楚律的痴心,是誰都知道的。」
「哦,是么。」戚慎獨的表情冷淡下來。
「就這麼跟你說吧。」李副官見他好像不以為然,接著苦口婆心道:「以戚慎微的身份原本是有機會娶皇室公主的,但他還是拒絕了這種誘惑和家庭內部的施壓,選擇了和楚律在一起。」
「他的身份?」戚慎獨露出有些古怪的笑容。
戚慎微的身份的確高貴。
他是曾經號稱帝國戰神的戚上將戚珩之子,戚珩在與星盟的戰爭中立下赫赫戰功,一度率軍差點打入星盟首都,後來不幸死在星盟設計的一場埋伏中,而之後沒多久帝國和星盟就議和了,因此經常有民眾懷疑是老皇帝忌憚戚珩軍中威望太高,戰神之名又深入民心,怕戚珩升起竊國之意,所以不惜勾結星盟也要坑殺對方,畢竟戚珩犧牲那年,他剛出生的兒子被檢測出擁有成為黑暗哨兵的潛質,這大概是壓倒老皇帝的最後一根稻草。
黑暗哨兵,毋庸置疑的天生領袖,同一時代只會出現一位,倘若是雙胞胎的話,那麼其中一位成為黑暗哨兵的幾率就會大大降低,所以為了創造出神話,戚慎獨就成了犧牲品,只是不知到該動手的時候終究不忍或是如何,戚慎獨只是被丟棄在一個污染嚴重的貧困星球上自生自滅了。
——這就是里赫特告訴他的關於他身世的真相,戚慎獨其實覺得很多地方經不起推敲,但也並沒興趣刨根問底,不過即便如此,戚慎微依舊對戚慎微所謂「高貴出身」嗤之以鼻。
李副官見他嘲弄的表情也知道自己觸碰到了雷區,趕緊略過這個話題繼續道:「戚慎微的養父母是保皇黨一派的,支持的皇儲正是皇太子,他們想讓戚慎微娶的那位皇室公主就是皇太子的女兒。」
「那照你這麼說。」戚慎獨心不在焉道:「讓我假扮戚慎微去娶公主豈不是能獲得更多情報?」
話雖這麼說,他腦海中浮現的卻是楚律在他懷裡低垂著脖頸的模樣,一回憶起那個嚮導身上的甜味,瞬間彷彿連那些掏空他錢包的鮮花都變得不那麼礙眼了。
想來哨兵都是這麼一步步走向墮落的吧,思及此處,他眼眸暗了暗,突然感到有些口乾舌燥。
「那樣獲利最大的是皇太子,根本得不償失。」李副官不知他早已走神,心中暗罵混混就是目光短淺,嘴上還是解釋道:「皇帝老了卻不放權,而皇太子卻正值壯年,所以保皇黨現在群龍無首,內鬥得厲害,里赫特元帥要得就是這種平衡的形勢,要是讓某一方佔據優勢,保皇黨的力量就會集中起來,反而對我們這邊不利。」
戚慎獨挑眉:「戚慎微一個遺孤有這麼大能量?能讓皇太子這麼稀罕,難道他真是那個什麼黑暗哨兵?」
李副官搖搖頭:「他要是黑暗哨兵就不會死了,據說當時是在戰場在受到了強襲型嚮導的干擾,才會在沒防備的情況下被偷襲,至於皇太子想要他當女婿是想獲得戚珩舊部的支持。」
「強襲型嚮導?」戚慎獨是第一次聽說這個名詞,但聯繫前後文也能猜到點意思:「嚮導不是輔助型的嗎?還能做攻擊用途?」
「你說的那種是黎明港特意養出的溫室花朵,平時替自己哨兵梳理下意識雲就頂天了,至於強襲型嚮導……那是對哨兵而言非常恐怖的存在,短暫催眠、施加心理暗示、刺激哨兵的意識雲致使哨兵發瘋,都是他們的拿手絕活,而傳說中黑暗哨兵可以免疫這些精神攻擊。」
催眠暗示?有什麼疑慮在戚慎獨腦海中瞬息劃過,還不等他細細琢磨,外面忽然傳來楚律疑惑的聲音:
「……戚慎微?」
「在這呢!」戚慎獨想也不想馬上回應,他直接推門走出去,李副官大吃一驚,還沒想好怎麼解釋他們兩個大男人擠在雜物間說悄悄話的問題,戚慎獨就已經大大方方道:「剛才和李副官有點有關任務機密的事需要私下談……但還是不及你重要,寶貝你又有什麼新想法啦?」
楚律莫名覺得他這個『又』字有點咬牙切齒,但也沒多想,平淡道:「是這樣的,我覺得我們家裡還缺個廚子,當然,有條件的話最好還是連甜點師也一併請了。」
好傢夥,吞金獸這是又開始了,聽他這句話戚慎獨就是一陣肝疼,想到已經肝死在戰場的戚慎微,他小心謹慎地試探道:「那個……寶貝你覺得……咱家就由我來當這個廚子的角色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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